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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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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很消瘦,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天真无邪的面孔已经失去色彩,孩童本该明亮的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青灰色,仿佛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他浑浑噩噩的,站着坐着都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他的父母在旁边哭泣,断续的抽噎中来来回回的讲述着他们仅能知道的那点东西,比如。事情是三天前开始的,孩子突然不说话了,吃饭睡觉都不能了,吃饭是父母把米粥熬成水一样柔软粘稠努力灌进去的,上厕所是也是不会的,只能频繁的更换衣物,这些就罢了,可是孩子连睡觉也不会了,躺着只是躺着,睁着眼睛,怎么弄都闭不上,身体短短的时间就熬成枯木,却依旧不会睡觉。
他仿佛在承受一种酷刑,直到油尽灯枯。
他的父母显然十分爱他,他的衣物虽然旧但是很整洁,身上也没有失禁的异味,萧恒凑过去,右手抚着孩子的脑袋,大拇指凝聚灵力从眉心下划,随着他拇指向下走,孩子木纹的脸色开始松动,眼睛也开始闭起来,萧恒灵力随着他掌控的继续清除孩童的身体的邪秽,本来都好好的。
但是一直走到孩子的唇中,孩子突然张开嘴,呜咽一身,立刻狠狠的咬住他的拇指,人类的牙齿并不锋利,只能靠巨大的咬合力才能咬穿人的手指,而孩童身体仿佛装着不是人一般的力量,生生的将萧恒的指尖咬的鲜血淋漓。
鲜血,惊愕声,终于把浑噩的许山河唤醒了,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了,这段其实是他要走的剧情,他伸手,用灵力拍了一下孩童的后脑勺,那孩童发出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才张开嘴松开了萧恒的手指。
“这不是普通的邪灵,应该是被魔修控制了。”被许山河拍了一下,孩童的驱邪仪式就终止了,身体软软的靠在萧恒身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仔细看,孩童巨大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猩红的眼睛,像是某种凶兽一样。
萧恒收货目光,把孩子放在院子的竹床上,这是似乎夏日里,他们一家在宁静的夜里乘凉的,被日光晒着,竹床蒙了一丝温暖的触觉。
“你怎么知道是魔修。”萧恒看了眼院子里面跟着过来,却始终看热闹的荣恒和翁奕,心里浮现出抗拒,师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来人,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如果是有魔修,他刚刚举动已经足够被魔修捕捉到了,而现在。在等师门来人处理,显然有些来不及了。
但是只凭他们两个,最高的许山河也只是筑基期,就算面对同级别的魔修也是很吃力的。
魔修的手段一向不光彩,残酷又充满诡谲,既有魔物的残忍血腥又拥有人类的智慧,所以同级别的修者是很难对抗同级的魔修的。
许山河知道魔修当然是因为他有剧本,不过面对萧恒的发问这显然不能成为一个合理的证据,所以他想起刚刚那孩童父母的话,镇定道:“他们说的嘛,孩子在承受酷刑。而且你的驱邪仪式不是失败了吗,因为他并不是单纯的邪风入体,而是还被魔修掌控中。”
像是话赶话一样,许山河干脆用剧透的方式,连魔修的所藏方位和境界的报出来:“他就藏在山林里,境界才筑基,虽然魔修通常高于同级别的修者,但是刚好我们不是两个人吗,再说,他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等会说不定就带着这小孩子的魂魄逃了,这才真的没救了。”
一听要没救了,孩子的父母突然哭的七零八落的匍匐爬来,好不容易到了萧恒面前,伸出手来似乎想抓他的衣摆,又不敢这么做,只好抓在地上,痛苦哀鸣的一面磕头一面乞求到:“求仙人救救我孩子吧,他还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呢。”
院子没有铺青石板。是泥巴地,院子的主人很勤劳,地面是被整理的清清爽爽很平整的,但是现在被主人浇灌了泪水这血迹,变的泥泞不堪,那不停伏拜的人啊,脸上都是泥巴和血泪。
他们哀鸣,用哭声来乞求他们心目中仙人的垂怜。
萧恒垂眸,荣恒在旁边冷淡的开口:“你的手段还挺准的,确实是个不成气候的魔修。”
从记忆起,荣恒的声音就一直这样,神经质的张狂自大,又透着绵绵的凉薄,仿佛世间之事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下。
而在这声音之下,是曾经,他的哀鸣,是他的的血与泪。
“走吧。”萧恒后退一步,他不是荣恒,没办法理所当然看着旁人哀鸣求怜,他不敢多看,他害怕看久了会发现,跪在那的不是那对夫妻,而是他自己。
求求你了,主人,我错了真的错了。
不要打我了,我真的,真的错了。
求您了,求您了,不要打您的奴仆了。
……
“奴仆?看来你并不知道错啊。”荣恒薄凉神经质的声音从幽远的天边浮现,他记起来了,那天他这样跪着地上,用哭泣乞求着垂怜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少主人蹲在地上,平视着他。
他好像第一次看清少主人荣恒的脸。
与他神经质,易燥易怒的脾气不一样,荣恒有一张凌厉美丽的皮囊,他的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皮肤白皙如同云朵,唇瓣鲜红的像饮了血,他穿着红衣裳,整个人,绽放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唯有他的目光,既多情又温柔。
其实荣恒的目光开始也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的目光并不冰冷相反就像他的衣裳一,火红的,炙热,充满了情义。
或者是太温柔,太有感情了,以至于他们对视的时候,有种平等的错觉。
年纪还太小的萧恒,还在试图用哭声乞求他人怜惜的萧恒,一瞬间就沉沦了。
当荣恒温柔微笑的说:“我最后告诉你一次,你可不是仆从,是比仆从更低级的,是只属于我,只能是我的的娈宠,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好听,也可以叫恃童。”
“我不是,我萧家的十三少爷。”他鼓起勇气,努力说出这几个,试图让他们的平等对视,更漫长。
然后他就被踢了,已经开始修炼的荣恒没有留力气,很自然的踢断了他的肋骨,踢坏了他内脏,他疼的在地上呜咽,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口腔喷涌出来,太疼了,反而不能大声的哭喊,试图让人垂怜了,他在翻滚中,荣恒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你怎么像只教不明白的狗。”
然后穿着青衣,湮灭在人群里一个那样普通的男人,温柔的张口嘴道:“毕竟是贱种啊,像牲畜一样,哀鸣只本能,却无法具有智慧。”
如果说之前那些仆从看他的目光又麻木又可怜,荣恒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气急败坏却深邃的感情,那么从那一刻,从他们的目光,萧恒明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明明从没有变过,却一瞬间失去了被认为人的存在。
他是类人的物品。
喜怒哀乐是他的原罪。
也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用哀鸣来乞求垂怜。
“师兄,我们到了。”
许山河的符篆种类似乎很多,他有种寻人的符篆总是一找一个准,之前在林子找他是这样,现在找魔修也是这样。
明明只是站在洞口,破除了遮掩的幻阵后,迎面而来的就是浓厚的血腥气,还有尸骨腐烂的臭气,洞口比较窄,只留了一人穿过的阴暗的道路,许山河应该是有乾坤袋一类的东西的,所以他从容的掏出了火折子,通风祛除了一下腥臭味,他们一人一根火折子就进去了。
道路铺着茅草之类的踩在脚下松软还有湿濡的感觉,不知道是血还是水。
魔修的洞穴的通道并不长,他们走了一会就进入了一个明显比较宽大的空间,墙壁上挂了简陋的油灯,不多,但是足够看清室内的情况。
昏暗的室内,右边的区域躺着牛和羊还有一些森林动物的尸体,但是没有人类,就像荣恒说的,是个不成气候的魔修,中邪的孩童估计是他第一次动手的人。
抛去这些尸体,另一端是看不明白的坛子罐子,和一个造型颇大的石台,似乎是用来处理尸体的,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清原状的尸块,一个岣嵝瘦小的身体,站在石台上,他刚刚似乎在吃什么东西,因为萧恒等人闯入,略微受惊后用含糊的声音喊道:“谁。”
初次见的到人真的很难把这东西和人画上对等号,他发出的含糊的沙哑的声音也不怎么像人类能发出来的。
许山河皱着眉:“听说初级的魔修与动物无异,这看起来都是美化他了。”因为剩下的萧恒也听不懂,所以后面半句是许山河和07的吐槽:“简直像个异型。”
“那也没有这么非人类,大概比较像僵尸吧。”对面没有主角光环,还是个说龙套都抬举了玩意,07和许山河一样没有什么危机感,还能一起讨论下感想。
而第一次面对魔修的萧恒却没有这么轻松,他在看清楚的一瞬间,就开始凝聚了灵力。
练气期威力大的法术没有几个,他凝诀也只是运动灵力游走身体,让自己等会打起来的更灵便,而许山河显然下意识快过准备战斗,说完就把手上的火折子扔了对面一脸。
火光刹那间繁盛,许山河和萧恒两个一袭白衣的站在黑暗里,看不全容貌,但是萧恒肩膀的金线只需要一点点光芒就闪耀生辉,衬托的他们两个简直像两个讨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