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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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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帝吩咐侍卫去大理寺将海芦带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
三刻钟后,海芦被带到含元殿。
他步履蹒跚的踉跄着迈入殿内,因情绪太过激动,几次摔倒,几乎是被侍卫与侄儿架着,来到了御前。
走到殿中,他噗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道:“皇上,老朽有辜圣望,老朽有罪。”
墨玉簪松松垮垮固定着发髻,白发散乱几许披散在肩头,江南春锦丝绸所制的衣衫,经过一场牢狱之灾,早已不复当初的荣光,又脏又皱,与普通的麻布无甚两样……
海芦的侄儿海青惶恐悲愤道:“皇上,叔叔并没什么过错,叔叔只不过听到一阙曲,甚是喜欢,于是草民就找来作曲人。是大理寺……”
他愤怒的目光投向宣瑛。
宣瑛慢条斯理的剥橘子,修长白皙手指撕下橘子白丝儿,扔在白玉骨碟中。
他仿佛对这场闹剧并不感兴趣,在听到“大理寺”时,才抬眼瞥了海青一眼,并无威胁之意,却让海青无端脊背发寒。
都是大理寺的人,在位高权重的皇子,与逮谁咬谁的疯狗之间,海青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愤怒的目光转向祁丹椹,质问道:“大理寺欺人太甚,我们既没有犯法,也没有牵涉案件,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命令衙役将我们带走。他们……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求皇上为我们做主!”
无论是前朝,还是大琅王朝,文人皆崇尚解放天性。
敢为天下之不可为,敢做前人之不敢做。
袒|胸|露|乳、对酒当歌、当街恸哭、登高狎|妓……但凡添上文人风骨,那便是一桩美谈。
很多失意的文人爱逛秦楼楚馆,在这里他们身体得到了宣泄,思想得到解放,写出了不少流传千古的诗词歌赋……
海芦贵族出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但他有一个为人诟病的毛病,那就是他好|色。
在他流传甚广的名篇中,不乏美人的身影。
他少年至中年时,一半的时间泡在妓|院里。
别人游历五湖四海是为了陶冶情操,增加见识,顺便去找找乐子。他游历五湖四海是为了寻找美人,放浪形骸,顺便去增加见识。
他府邸的红颜知多达三百多个……
他没有子嗣,却遍地都是他的女人。
这个毛病到他这个年纪依然没有改掉。
海青一哭诉,立即有大臣为其说话道:“皇上,大理寺确实欺人太甚,海大学士那点风雅之事,谁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犯事犯到大理寺手上,若说这里没点私人恩怨,微臣是不信的。”
朝中德高望重大臣附和:“海大学士虽已经告老归乡,也曾是公卿,是圣上的半个老师,大理寺捉拿公卿,竟无文书。弄权至此,胆大妄为,求圣上严惩。”
质疑声此起彼伏。
海芦诉完苦后,双眸悲戚苍凉在宣瑛与祁丹椹身上梭巡。
这双七八十岁的沧桑双眼虽满是无奈,却充满了压迫性。
他苍老嗓音响起:“不知老朽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竟在耄耋之年,让老朽去牢狱里走一遭?锦王殿下、少卿大人,二位是否该给老朽详说详说?”
宣瑛淡淡一笑,道:“海大学士问本王做什么?本王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向祁丹椹,幸灾乐祸道:“少卿大人,给解释吧。”
祁丹椹本来座位靠后,这事儿发生后,他就被嘉和帝叫到殿前。
这片刻功夫,他已经在心里将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海芦入京后,上奏圣上,阻挠先太子移陵之事。
圣上迫于海芦是他昔日恩师、天下读书人的风向标,暂时将移陵之事搁置。
宣瑛想要推动移陵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天下学子心中的圣人沾染尘埃。
刚好,海芦解放天性,被宣瑛抓个正着。
海芦活了七八十载,逛过的窑子数以万计。
这怕是头一遭因为逛妓院被抓进牢狱中。
让祁丹椹郁闷的是,宣瑛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他麻烦。
明明是他抓了海芦,却轻描淡写让他背了锅,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此事处理得好,就能推动移陵之事,如果出现变故,祁丹椹就成了罪人。
此刻,宣瑛正幸灾乐祸看着他,而他不仅不能拆他的台,还得按照他的计划走。
着实是一步好棋。
祁丹椹神色淡淡看向刚刚为海芦说话的大官:“风雅之事?谁家风雅之事祖侄孙三人狎|妓一人?这难道不是□□吗?难道大人您的家风如此?还是说逛个窑子,这般吝啬,付一个人的钱,做三个人的事儿?”
那大官气得面红耳赤,半晌憋出一个“你”字。
海芦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怒道:“黄口小儿,满口胡言乱语。”
祁丹椹没有作罢,看向另外一名大臣道:“大理寺法典上写着捉拿公卿,需要中书省与圣上的批示。他一个昔日的公卿,早已不是公卿吗?下官竟不知大人您有通天只能,能封海大学士一个公卿?”
此言一出,那官员诚惶诚恐跪下:“皇上恕罪,微臣绝无此意。”
祁丹椹诚惶诚恐道:“皇上,昨晚确系有一案犯入了笑春风,为了扣住案犯,昨晚笑春风的人皆已捉拿回大理寺。因为人数众多,夜色太浓,大理寺当时的衙役人数不够,兴许是忽略了大学士。微臣在知道大学士被误抓时,倍感惶恐不安。”
末了,他声色俱厉道:“但微臣并不后悔。堂堂一代大儒,耄耋之龄,却贪色成性,府邸内歌女三年换一批,如今更是枉顾伦理纲常,祖侄孙狎妓一人。此等品性,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别说当时黑灯瞎火的不知是大学士,就算知道,微臣也照抓不误。”
宣瑛不会白白折腾这么一出。
那老学士少年时就玩得花,不过那都是过去,至于他这个年龄是否真的能老当益壮,谁又在乎呢?
宣瑛将这件事暗示给他听,就是告诉他,此次人证物证俱全,这老古板跑不掉。
经过这么一遭,海芦必定声誉受损,皇帝就不用被一个私德不检的儒生掣肘。
所以嘉和帝将老学士提到殿前,更不曾阻止过祁丹椹声色俱厉的质问。
海青争辩道:“没有的事儿,皇上,我们真的只是在听曲儿?这是污蔑、污蔑……”
有老臣纷纷为海芦发声。
嘉和帝面沉如水制止朝臣,道:“大学士,朕已经听懂了来龙去脉。你有错,祁少卿亦有错。既如此,不如各退一步。”
海青不肯松口,恳请道:“皇上,叔父不过听个曲儿,何错之有?就算他想,他的身体……”
嘉和帝斥道:“你的意思是指责朕偏听偏信?那烟花之地的人现今都在大理寺牢狱中,你还要一一叫到殿内来询问不成?”
海青语塞。
若真如此,他叔父乃至海家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毁了。
海芦意苍老浑浊的双眸透过迷离烛火,看向高台上沉稳威严的帝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为这场较量中的牺牲品。
皇帝不需要真相,他说他有错,那么他就是有错。
现今,皇帝需要他有错。
曾有人说他私德不检,迟早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利刃。
他却觉得自己风流才子,必定扬名千古,史册留名。
“噗……”他一口血吐出来。
海青连忙扶住海芦,惊慌失措道,“叫太医,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