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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子墨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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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我会死在我成年的那一年,那一年我刚满1600岁,受父王召见由雪雾森林回雪风城举行成人礼,没想竟遇见了火族的刺客,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刺客,这队人马本不是冲我而来,也没有刺杀任务,只是为了找寻当年他们的郡主——也是冰族第一大法师遗留在我冰族的血脉。我遇刺真的只是意外,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伪装成了冰族人的模样,我碰巧和他们在同一个驿站逗留,碰巧听到了他们商议事情,当我还觉得疑惑,堂堂火族国王的妹妹,火族第一大法师——梨白,怎会有遗孤在我冰族境地,一道利刃便直奔我左胸而来,这推送利刃的灵力极其霸道,竟然一下穿透了我结界,我中了这当胸一剑,当然我是事后才知道,伤我的是梨白的首徒,而他们都不知道伤的是谁,还以为是哪里的无名小卒,倒霉地听了他们的谋划被灭了口。
中剑的我立刻陷入了昏迷,护送我的亲卫拼尽了灵力,才将我吊着一口气送进了雪风城,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去,死在我成年的那一年,谁知我经历了数月的昏迷后竟转醒了,当胸伤及心脏的这道剑伤也奇迹般的愈合了。关于我是如何活过来了,母后是这么与我解释的,当我生死一线被送进雪风城的时候,占星一族的族长携家眷正在我冰族做客,占星族的巫医之术大陆无人能及,所以我得救了,同时被告知的还有一件事,就是经此我冰族与占星族立下了婚约,三百年后待占星族的公主成年后将与我成婚。我不曾有机会见过救下我性命的占星一族,他们是在我醒前不久离开的,但是我却对占星一族埋下了好感,以致后来了解了很多有关占星族的风土历史,只希望有朝一日见着这占星族的公主不会没有话说,
不论是母后还是殿前的朝臣总是对我说,我是最受父王看重的子嗣,父王的子嗣有幸能活到成年大婚的当真是不多,我总觉得我不过是幸运的那一个,并没感觉到父王对我的偏爱。成年后的我自然也是要去战事最惨烈的冰火两族边境历练,当时的我总有些疑惑,因为我无论受多重的伤总会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有一次我带一小队兵力出大营巡视,不幸碰上了火族行进的大军,我们被大军团团围住,当我的副将领兵来援时,以为找到的是我的尸体,谁知我竟还活着,一队人马,也只剩我还活着。那次的我伤的极重,昏迷了好几日,昏迷中我一直会看到一幅幻象,我置身于漫天风雪中,却丝毫无法动弹,低头只发现身体已被一根根冰锥洞穿了。这场劫后余生后我便回雪风城受了王子册封,雪风城里虽有暗流却不似战场杀戮,虽已不再受伤,但那个幻象却依旧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猜想不出这个梦的意义是什么,是预示我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还是代表别的什么。
这夜我又被这幻象困在梦里,但是今日的幻象分外清晰,被冰锥洞穿的身体,钉在一处高耸的冰柱上,我第一次看清了那人的脸,那张脸与我极为相似,却不是我。惊醒后的我冷静地回想了一下幻象中的景象,冰族境地,漫天风雪的地方不少,但这能生出冰锥将人钉死在上面的冰柱,只有我冰族禁地才有。那夜我无法再睡,偷偷潜入其中想探个究竟,也是那夜我见到了被钉在了冰柱上的他。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可他一见到我,便叫出了我的名字。这些年我熟读了我能找到了所有与占星一族相关的典籍,据记载,占星族有一秘术可以血亲施傀儡术,制成傀儡后替本体承受伤害,傀儡不死,本体就不会死。只是这以活人制成傀儡的术法及其阴鸷,且必须是父母兄弟姐妹的血亲,试问谁舍得为了自己牺牲亲人,可我……我扒开他的衣襟,左胸口的伤与我一模一样,不单是左胸口,这几年我在战场上所受的伤,他通通都有,我从未觉得那些伤痕如此刺目,比出现在我的身上还刺目,我看着他,他与我年纪相仿,
“你……也是父王的孩子?”
他轻笑了一下,“原本我是不知道,现在我是知道了,可我倒宁愿不知道!”我记得他抬起眼眸用红色的瞳仁望着我,扬起的嘴角透着邪魅,“我们的父亲倒当真心狠的很呢!”
“你不是我纯正的冰族人!”思绪翻涌,我灵光一现,“难道……你是父王与火族大法师梨白的孩子!”
“这我倒是不知道呢!”
“两百年前,我回雪风城的路上偶遇一队火族人马,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是少主封印被破,可以感知到力量所以前来寻找少主,我便是伤在了那领头人的手上,那人是梨白的首徒,那么口中的少主便是……”
当初那些人是为了寻他才来了冰族,不巧却伤了我,而他却为了保下我的命,被制成了我的傀儡,封印力量囚禁在这里,苍天到底是开了怎样的玩笑,让我们的命运这样的被纠缠在一起。我们之间终究是掰扯不清了,末了,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叫子期。
这一刻我才理解了为什么我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父王最倚重的孩子,坐上这冰族王子的位置,未来可能还要做冰族的王,是条寂寞冷清的不归路,父王要护我走上这至高的位置,让骨肉至亲都做了我的垫脚石,子期是一个,也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占星族的公主入城的时候我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了,未能亲自迎接,我火速地办完了差事,急急地赶回了雪风城,第一件事情,便是设计与这占星族公主来了一场偶遇,我记得她第一次见我时目光竟有些痴了,在我还在庆幸,难道……她早已钟情于我时,她叫出了一个名字——“子期哥哥”。
起初的我并没有太在意,子期提过,他原来是父王身边的贴身侍从,三百年前,冰族与占星族往来甚密,他随父王一起去过占星地界,还做过占星族公主的一阵子的玩伴,他说这占星族的公主喜欢放风筝,喜欢梦露花,喜欢吃美食,爱笑也爱哭,聪明,还爱捉弄人。
于是我带她逛集市,吃美食,给她化漂亮的梦露花,可是我却没觉得她爱笑,她总是心事重重,逛集市还不忘探查火族眼线,她总是刻意地提醒我也许是提醒自己我们的身份,我们身系两族命运,她对我客气而礼貌,就像人们总描述的理想的夫妻般相敬如宾,怎的还未热烈过就相敬如宾了。
但她真真是爱哭……那日盛大的占卜仪式,是给我们的婚事定一个确定的婚期,她身着占星一族的盛装在高台推演星象,举手投足间是那么的美丽。婚期定在不久后的弦月日,我的心中很是欣喜,我心心念念了三百年的占星公主终于要在这个日子与我成婚,与我长相厮守,可是她的身上却笼罩着阴霾,她面含礼貌的微笑与我一起回应各方的祝贺,但离她最近的我却知,她并不开心。那夜我看到她拎着酒壶上了占星台,还暗暗笑她,怎地这占星族公主想喝点酒还得躲起来偷偷地喝。我本是等着她喝尽兴了从这占星台下来的时候,好护送她回去,怎地她迟迟都没有再下来,便上了占星台去寻她。她……她拉着我的衣角哭,她搂着我的脖子哭,她抱着我哭,甚至,她吻着我哭,我分明只听到了她在叫我“子期哥哥”,她哭着对“子期哥哥”说她要嫁给别人了,原来——这场婚事是对她的强人所难,原来——我从来就不在她的心上,我明明直到她此刻想抱想亲近的人并不是我,可我却如此贪恋她这般真实的模样,宁愿做了这一时的替身,直到她勾住我的脖子,清晰的在我耳边说“子期哥哥带我走吧!”我才猛然清醒,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里。
我承认,带她去品冬雪草饮确实是我故意的,而她也在我的计划中醉得不省人事,我只是心有侥幸,想再确认一遍,醉了的她依旧是哭,依旧只会叫那个人的名字,依旧会把我认错,依旧会说“子期哥哥,我好想你!”这个丫头清醒的时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承受了多少压力,才会在每次半梦半醒时仿佛要流尽这半生的泪。我至今都不确定我为什么那一刻要告诉她子期还活着,为什么要带她去见子期,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么?也许是我太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让梦洛如此痛彻心扉,也许是我知道她的心里被子期占满了,即使她一直认为子期已经死了,也未曾腾出一点我的位置,若她知道子期还活着,能放下么?我还有机会走进她心里么?
那次的见面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以为的互诉衷肠共同回忆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他们甚至还没有一次完整的对话,梦洛就晕在了我的怀里,她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我冰族极刑的痕迹,我问子期“这到底怎么回事?”
被关在这里几百年早已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子期从未如此懊恼如此焦急,他说这一下是替他挨的,他简短地讲了缘由,他求我救她,只有我能救她,只要我能救她,他可以答应我任何事情,我嗤笑,“你被囚禁在这里,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梦洛我自是会救,不过不是因为你!”
我今生从未感受过如此窒息的心痛,当初那燃着赤炎火的刑鞭落在还未成年的梦洛的身上,该有多痛,由于她的冒犯,即使占星一族以傀儡术救了我,父王也未给她解了这留在体内的赤炎火,生生折磨了她三百年。我也从未为父王的行为感到如此的不寒而栗,只是因为一个儿子阻了他本为另一个儿子铺好的路,竟会狠辣到如此。倘若不是子期非纯正的冰族人,倘若不是因为我当初命悬一线,子期哪里还有命在。是不是本就是我抢了他的人生,他的爱人,我……可我……我的真心,我对梦洛的真心,该怎么办?
以自己的血给梦洛治伤根本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对于我这也像一场救赎,替子期救赎,替父王救赎,我没有想到过程会那么凶险,但那一刻我也从未如此恨自己被下了傀儡术,让我的冒险与不顾一切都不能那么的纯粹,我的真心仿佛也没有那么的真心。
当我拉着梦洛呼痛的时候,当她拉着我的手给我上药治伤的时候,她专注地看着我,我读到了她目光中的心疼和眼底的柔情,欣喜若狂。教梦洛驭水术的那会,当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对我终于有那么点的任性恣意了,我耍赖逗她、使坏刁难她,骄傲如她竟被一个打手心逼得脸羞得通红,除了醉酒,我未见过如此真实可爱的她。只是我并没有想到,她学驭水术的真正目的是那样的——用这方法去杀一个人,我怎会不知道她要杀得是谁。这傀儡术本就源自她占星族,她几次出入结界,就算子期不说,聪明如她怎会猜不到。她故意说给我听她要去杀了他,不过是在赌我会不会舍不舍这傀儡,会不会阻止她。只是她不知道,她本不必如此去赌,只要她开口,我就会放子期走,我早就答应过,等我坐上高位平息战事后就放他自由,现在……早一点就早一点吧,我并不在乎。即使我知道,我替他解开封印,他立刻会被火族找到接回去做少主,但至少冰族对他有养育之恩,我信他一定不会故意挑起战事。哪知……我竟信错了他!
为什么要选我们大婚的日子!我以为放走了子期,我可以安心地和梦洛大婚,我可以努力地慢慢地让梦洛心中有我。可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大婚的这天?
王宫四处燃起的大火,映红了天际,梦洛竟然这种时候还在推演星运,不知他推演出了什么结果,我用早已谋划好的结界护住她,直奔父王母后的寝殿。只见到了一袭红衣的子期,和被困在结界中瞬间憔悴了的父王母后。
“子墨,你来得挺快!我刚刚和我们的父亲续了叙旧!现在整个王宫和雪风城的城防都已被我控制,边境还有我火族百万骁勇善战的士兵,不如……我们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他。
“放梦洛自由,我便退出王宫,退离边境,并承诺200年内不会单方面挑起战事!”
“要是我不呢?”
“不?你可想好,我的条件如此有诚意,你究竟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我轻笑着看着他,虽这次见面我是王子,他领兵百万,可上次见面我是王子,他还不过是个阶下囚,敢和我提条件,“你是火族第一大法师的后人,中军主帅,杀了你,这江山美人都会成为囊中之物!”我伸手召唤出冰刃毫不迟疑的刺向了他。
子期侧身躲开冰刃,闪身到宫殿外,是嫌弃这里地方不够大,影响了你的发挥么?我追向他,一下遍踏入了他的结界,我手中的冰刃指着他“我差点忘了,我们之间还连着傀儡咒,我就是自杀,死的也是你,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那……就同归于尽吧,我死不要紧,只要你也死了,梦洛便可以自由!”子期手中的短刃向我飞来,我们之间没有结界,这架打得实实在在的,我躲开短刃,可左臂却被刃上所附的火舌灼伤,我明显的看到子期不自主地沉了一下左肩,这伤定是也伤在了他的身上。子期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我的,我伤他便是伤他,但他伤我亦是在伤自己,很快他便无法站立在这结界中,他勉力撑着身子单膝跪地。
我立在他的面前,俯视着他,“我一直觉得亏欠于你,你因我被父王做了弃子,你因我被囚禁在冰族禁地里三百年,所以我明明知道你的身份,还违逆父王的意思,放你离去。可是你,你为什么要在我大婚这天,闯我宫城伤我父王,我的父王不也是你的父亲。你若带得了梦洛走,若梦洛执意要跟你走了,我当无话可说,她终究选了你,怪也只能怪我遇见她晚了300年,遇见她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你。可你却那么可笑地要和我谈什么条件,要我放她自由,你——竟不敢爱她,你根本不配爱她!如此你就作为一个懦弱的失败者退出吧!”我默念起驭水术的咒法,将子期心脏中的血液化为六芒星,这是梦洛教我的杀人方式,当初由于我的阻止梦洛没有用出来,现在送子期离场正合适。子期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整个结界,却没有如我所料的立刻毙命。我感应到我灵力所化的结界中的梦洛有异样,我抛下应该已经活不成的子期,直奔梦洛寝殿的高台而去,我见到了正从高台直直坠落下来的梦洛,我接住了她,她看着我看着空中,没有任何语言,她全身的灵力正在消散,怎么会?我灵力所化的结界是完好的,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人伤了她,可她却明明已经重伤到灵力溃散,为什么?
我以为早已该活不成的子期,破开结界落在了我身边,我看了一眼胸口被血染红却还活着的子期,又看了一眼我怀中已几乎探不到灵力的梦洛,突然明白了过来,我愤恨地望着子期,我歇斯底里冲他吼道“她早已选了你,为了护住你,居然在自己身上下了傀儡咒,你却不自知,你——真不配。”
子期愣愣地看着梦洛,突然如梦初醒地拉住我,“子墨,求你,快把她送进冰族禁地!”子期看着有些迟疑的我接着说“你想,当初,你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顾不上那么多,抱着梦洛瞬移到禁地,她已经没有灵力了,也不用在敛去占星的灵力,我抱着她走进结界,走到中心腹地,将梦洛轻轻的放下,引灵力护住她的,她虽没有意识,但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看来……这里真的可以护住她的命。但若想事半功倍,应让她护的那个人也进来一起养伤才好。
我瞬移到结界外的时候,子期已经在这里等着我,他封印被除后,体内火族灵力占据上风,所以他进不去这结界。
“子墨”他叫住我“我与她一起,会另她恢复得更快,但我现在进不去那里!”
我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你也可以回你火族圣地养伤,好得也会很快!”
“不,我要守着她,她为我……,我怎么能留她一人在里面,我知道你可以的,可以将我体内火族的力量封印起来,我要陪着她!”
“是可以,就是参照冰锥阵法,在你体内打入十二枚魂钉便可封印部分灵力,只是我冰族封印灵力之法都是对付囚犯的,自不会太好受,你虽没死现在也是半条命的残躯,受不受得住这魂钉入体!”
子期将一令牌交到我手上“将这个令牌交给我的副将,他自会撤出雪风城!我先入结界陪她几日,等确定她没事了,我与你一起处理善后!”
我以十二枚魂钉封住了子期火族灵力,将他送入结界,我想过,若这种时候子期还有一丝犹疑,我一定不会再让他留在梦洛身边,因为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