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半人马土豆

6、犬途末路·黑狗之死2

　　即便如此，他心情也并未糟透，返回的路上，早已将疼痛忘到九霄云外，甚至哼起了小曲，按照他的说法——瑕不掩瑜。
　　他说解决了这狗杂种，如释重负。我问他此话怎讲，他说起初这黑狗还挺招人爱，渐渐地，它肆无忌惮到处留情，后来发展到将它外面所生野种带回家的地步。
　　王二说更有甚者，竟然将一条母狗带到他的床上，差点把床给搞塌。
　　王二青筋绽出，说供它吃喝，不求它带来富贵之运，但求它老老实实守本分，好好看门。可事与愿违，它到处留情，到头来，子孙成群，直至将它赶出家门，它已经做了太爷爷。
　　我们一行，两个小孩，三根火把，所及之处，虽荒无人烟，却是蛙声风声稻穗声。
　　我和表弟毕竟只是小孩，也就是说——我们很怕黑。王二瞧出端倪，要给我俩唱支歌，他说歌能壮胆，能叫人愉悦，大尺度的。
　　话音刚落，他就撩起嗓子：
　　世上不只有妈妈，
　　还有那田里的小青蛙，
　　听着它们呱呱呱，
　　还有什么好可怕。
　　世上不只妈妈好，
　　别忘了地头的小青草，
　　看着它们在长高，
　　幸福哪里找？
　　唱至兴起时，他甩开膀子，两只狗腿在他的手中，摇摆。然而，整首歌唱罢，我也不曾尝到一丝愉悦。
　　周遭漆黑一片，远处，萤火虫在跳跃。天地一线间，星星杂乱无章罗列。一阵风吹过，抚得稻穗淅淅沥沥作响。
　　王二补充说之所以对此狗下狠手，还有别的理由。我纠正他话说得不严谨，准确来说是绝后。
　　火把忽明忽暗，印照出王二脸上的不安。
　　间或有蚂蚱在翻飞挪腾，不觉间，置身其中的人添了份轻快。毋庸置疑，那是一份与王二的躁恼格格不入的情绪。
　　那躁恼透着一股刀刃之气，它与这世界的所有正良事物格格不入，犹如行走在黑夜里的游魂，孤独且沉默。它像一头囿于樊笼的猛兽，一旦放逐，便以迅疾之势吞噬周围一切。它不仅对人如此，与万事万物皆如此。它的出现，多伴随激愤。
　　它所到之处，无不挑起事端。倘若它和它的同类相遇，团结一气，精诚所至，它们便能积聚到骇人。其中不乏挺身而的，带领它们占山为王，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但凡事务不入它们法眼，一场干戈在所难免。
　　走在最前头的表弟扭过头，就因为它在未征求你的同意之下私自带回家一条母狗，你就对它下此狠手？
　　王二不以为然，倒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人长大了懂得搞个男女朋友，何况是狗。
　　说着，他往田埂上恶狠狠啐了一口。惊起草丛里个别胆小的飞虫，它们倾尽一切扑向火把。烧焦的尸体散发阵阵香气，与稻香、泥土香混集。
　　王二皱起眉头，说，它的罪行罄竹难书。
　　事情要从他奶奶去世说起。那晚，他在奶奶坟前哭到后半夜。后来，村里一向不与他交好的赵小四找到他，大义凛然的说，二哥，以后村里有人敢和你不对付，我第一个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