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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心死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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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长安传来了晚秋失踪的消息。
伶俜的来信详细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李长逸看到后叹了叹气,回信里让伶俜不必自责,好好养伤。
李长逸反应平静,房着有许多疑问,也只得憋着。
待到回信送往长安,房着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殿下,不做点什么?”
李长逸继续低头看着越城的日常文书,轻声说道:“看样子和当初在绯花遇到的不是同一路人,花费如此大力气在长安城里带走晚秋,也不像是要她的性命,性命无忧也不需要担忧了。”
“不去找了吗?”
“当初在凉州都没有查到晚秋的身世,房着如何觉得现在可以找到她?”
房着被问的无话可说。
“她是你的第一个学生,我知道你关心她,既然晚秋的父亲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他是谁,那么他的家务事自然也不愿意让我们参与,晚秋对我也有所隐瞒,只能希望日后有缘再见了。”
“殿下变了。”房着低着头说道。
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又不敢看着自己说,李长逸抬起头,表情平静地说道:“你向来稳重,不应该会为了这件事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这是最后一次用师兄弟的身份与你说话了,想说什么便说罢。”
师兄弟的身份,房着倒快要忘了他们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了。李长逸的意思很明确,从隋夜被施正卿带去凉州后,房着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李长逸不论如何待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将李长逸看作师弟。不惹尘从来不许他们称呼李长逸师弟,一直都在遵守,可是真到了严肃面对的时候,有一种失落感,久久不散。
变得哪里仅仅是李长逸一个人,变得是所有人。
房着一咬牙,还是决定抬头直视李长逸,最后一次用师兄弟的身份对话,如他所愿罢。
“你说的很对,我向来稳重,不过稳重是相对于隋夜来说的。以前这样的话都是隋夜会开口的,如今隋夜在凉州,伶俜在长安受了重伤,我的稳重帮不了他们任何一个。”
隋夜的事情是施正卿突然提出来的,然后施正卿便沉睡不醒,李长逸也没有怎么同他们三个人细说,所有的心思都在施正卿身上了。隋夜也没有说什么就同意去凉州了,隋夜的想法,房着和伶俜的想法,他都没有考虑,这也是今天他会说最后一次用师兄弟的身份说话的原因。他考虑不过来,他自然知晓房着伶俜隋夜的感情很好。
自从不惹尘把他们三个人给了李长逸,李长逸尽量不让他们分开。不惹尘曾经说过,他们三个人都是孤儿,相继被不惹尘带回益州的千里竹海后就一直在一起,形影不离。他们三个人的感情能永远这般也是李长逸希望的。但是一如施正卿所说,去了凉州能够发挥隋夜的才能,在凉州比在朝堂更适合隋夜。
房着有怨言未曾袒露,李长逸不是不知。
“以后,如果隋夜愿意,我会让他回来。你和伶俜也是,你们不能永远在我左右,有抱负也好,没有也罢,我从未想过把你们三个人束缚在我手里。师傅是说过,让你们听命于我,可我们终究不是主仆。”
房着抿了抿嘴,苦笑道:“殿下,我们三个人都清楚,我们是师傅养来照顾殿下的,虽是同门却万万不能以同门师兄弟相称。对殿下忠心耿耿是不变的,没有师傅,我们早就死了。殿下想要做什么我们都没有怨言,肯定会拼命完成。”
“我想要做的事情,房着可知道是为了什么?”李长逸问道。
房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为了施相公罢。殿下去了凉州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特别是施相公来了长安后,你们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我的想象。施相公身体堪忧的那些天,我很怕他没了殿下也会没了,我有种感觉,他若是真的不在了,殿下会疯掉。所有和施相公扯上关系的事情,都改变了殿下,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施相公,所以殿下不愿意去寻找晚秋。”
“这才是你想的罢。我不去找晚秋和施正卿有一定的关系,我知道我问他的话肯定可以找到晚秋,但是我不会去问他。你会懂吗?”
李长逸的笑,房着看懂了。
“殿下有愧于施相公,不想在施相公面前提到晚秋,晚秋毕竟还是靖王妃。”
“房着,我已经非他不可了。”李长逸说完看向了挂在柱子上的寒雪剑,“自从施正卿偷偷来了长安,我才发现天下对我而言都不及他重要,我不坐到最有权利的位置是不可能和他好好一起的。”
“那殿下为何突然中断了所有的安排,难道也是因为施相公?”
“我以前什么都没有做,做了什么事情后,却会伤害到他。”
李长逸突然不说了,用手背碰了碰额头,有些话不能对房着说。
房着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最后房着冷不丁的说道:“殿下,你陷得太深了,已经没有退路了。”
退路一直都是没有的,李长逸想过离开,可是所有的人和事都教他欲罢不能,或许真如施正卿当年所言,没有办法独善其身,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罢。
李长逸伸了伸懒腰,打算继续处理事务,书案上的文书还有很多。
房着看到李长逸翻看着文书便起身要离开。
李长逸这时开口道:“房着,若是他不在了,我不会疯掉,我会难过,我会清醒,我会努力活着,我可能会和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我的心死了。”
李长逸低着头手不停的没有参杂情绪的述说着,房着听了后没有说什么,恭敬的退了出去。
李长泽被李长逸喊回去照顾盛婍了,没了李长泽在眼前晃,李长逸大多数时间都在忙。房着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施正卿,李长逸仅有的感情都让施正卿占有了,剩下的都是理智。施正卿可以帮到李长逸,除了是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很适合李长逸。
房着摇了摇头,好像是男人也没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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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州城。
施正卿那日离开后没几天,盛婍收到李长泽的传信,得知施正卿去了越地,身体也好了,才稍微放心。
盛婍在封存的旧物里找到了盛烽多年前画的那幅人像,善丹青的盛烽最后一幅人像,此后盛烽虽然不曾停笔,却改画了山水,画面里也不再有人物出现了。
盛烽的那幅画盛婍也只是年幼时看过几次,盛烽很宝贝那幅画,也不许盛婍仔细看,更别说拿在手里了。盛婍对那幅画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是记得画中人极美,特别是那眉心的红色,盛烽把施正卿的神情描绘的传神生动,也多亏了那一点红,盛婍才会恍然间记起来。
画中人是男子,站立在海边,面带愁思的望着前方,手中端着倾斜的茶盏,茶水顺势流下,滴落在栏杆上。
画中的地方曾经是盛家的海边小筑,在几年前的飓风天损毁,没有修缮,已经荒废。
盛婍想,大概是因为父亲已经死心了罢。
作为观者,父亲是站在小筑延伸到外面的曲桥看到施正卿的,盛婍回想起小筑曾经的模样得到的结论。
既然画的出来,父亲肯定看懂了施正卿眼里的情绪,只是不知,那时候父亲可曾知道施正卿的眼里心里就已经装着还未出生的九皇子了。
盛婍要为盛烽完成与施正卿的交易,有些秘密只能深埋心底,对谁都不能讲。
看到李长泽被李长逸赶回来了,盛婍不晓得李长逸在想什么,毕竟才三个月,盛婍又不娇弱,只能把府里全权交给李长泽,自个天天在整理盛烽留下来的物什。
有墨染陪着,盛婍也不觉得无聊。
是施正卿给的,应该不是一般的猫儿。
墨染一般都跟在盛婍的身后,盛婍坐着的时候便会趴在盛婍腿边,入睡时会趴在床边,时时刻刻都在视线范围里。
这天,盛婍终于将盛烽所有的画作都收拾好了,手里还是拿着那幅施正卿的画像,最近盛婍几乎每天都要看看这幅画。
午膳的时候,盛婍给李长泽说了自己的打算,她已经决定,无论李长泽同不同意都要做的一件事。
“我要给孩子取名为卿雪,李卿雪,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这个名字。”
李长泽问道:“哪两个字?”
“弟妹名字里的卿,下雪的雪。”盛婍摸着小腹说道。
李长泽明显愣住了,“为何要用施相公的字呢?”
为了父亲,盛婍说不出口。
自己的母亲是谁盛婍不知道,那个女子在生下盛婍后便过世了,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盛婍不知道父亲对母亲是怎么样的,只知道父亲对那个故人念念不忘。
许是耳濡目染,盛婍在得知那个故人便是施正卿后,渐渐的感觉庆幸。
“说来奇怪,那日弟妹一走,城里的雪便停了。我觉得咱们的孩子刚好赶上了千年难遇的雪天,很有纪念意义。而且,也是弟妹说我有喜了,我们才知道的不是吗?顺利的话,以后弟妹的地位只怕是一人之下了,于我于盛家,弟妹和靖王都是大恩情。你看如何,这个名字。”
“这个孩子和他有缘,李卿雪这个名字不错,就这个罢。”
李长泽能感觉到盛婍和盛烽对李长逸的关心在意,但是又不是喜爱的关心在意,李长泽猜不透,到底他们父女俩对九弟是什么样的情感呢?还是因为父亲的原因,父亲宠爱九弟,私底下吩咐了什么吗?
李长泽不知道,这种关心和在意和李长逸无关,而是和怎么看都不可能想得到的施正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