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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无可奉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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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饱没那么容易吃到。
眼见菜肴已经上了一半,还喝了好多酒,依旧没有感觉到吃了太多,施正卿放下调羹,看着面前吃得干净的碗盘,叹了口气:“分明已经吃了许多了……”
随侍在侧也有数日了,王世嘉听得子梟无意说起施正卿的胃口越来越大之类的事,观察过后,此话当真。一日两餐,施正卿每日都要吃四五顿,几乎是醒着嘴里就要有点物什在,食量全然不是他这个体型的男儿该有的,大概再多两个他还差不多,而且他不论喝多少吃多少都没有让人搀扶去如厕过,若非亲眼看到他吃了下去,王世嘉都怀疑那些被吃下去的是幻术。
当宫女呈来沾着焦黄糖粒的小烤饼时,施正卿双手撑着脸颊,没有动筷。
王世嘉随之也放下了筷子,刚落筷,便听施正卿说道:“去将风容郡王请来,让他陪我同用。”
王世嘉下意识拱手应道:“小人明白。”
“你舅舅总是看我,有些影响我的胃口,顺便去见见他,让他不要担心了。”施正卿望着对面席间的王元显,扬起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本就偷偷摸摸得在看施正卿这里,王元显被发现时有些慌乱,不过他很快回了礼,就没看了。
王世嘉显然没想到施正卿会在此时让自己去见舅舅,他愣了一下。
“去罢。”施正卿催促道。
“是!”王世嘉自然没有与他一般直视对面的王元显,余光偷瞄了一眼,他垂首退去,施正卿就和一旁的西南王开始说话了。
“还是让香儿来,胃口会更好……”
世界的两极短时间内就在王世嘉的身边出现。
久居深宅里,年长了一点,会私自去寻找走失的母亲,他从未离开过昌乐坊的王宅。
长安城里最熟悉的就是所有母亲会去的地方,问过祖父王诲臣为何不准自己出门?祖父每次都以体弱作为解释。
也曾深信不疑,直到祖父被贬,直至母亲死后。
祖父会在母亲安安静静像个正常人的时候,偶尔谈起那位荣尊帝后之位的姨母。
“分明是两姐妹,怎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大多数时候说了此话后,祖父又会自顾自说反正此生不会见面,也不用过多了解。
好在舅舅王元显宠他,每次来府里,会来探望,带着好玩的好吃的,顺便多说些外面的事,满足小孩子的好奇心。
舅舅说过,姨母不喜欢妹妹,而且不准提她。
母亲听到姨母的名字后,会下意识的抱着头,边哭边道歉:“阿姊,妹妹不敢了……”
府里的老人对姨母也是闻之色变,他们那种刻在脸上与身上的无声恐惧,也让王世嘉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姨母的第一认知就是惧怕。
祖父被贬后,身体羸弱的王世嘉几经波折,遇到以前帮助过的老人,才得到了在茶铺帮工的机会。
在茶铺这般百姓闲暇聚集的地方,消息流通的速度之快,讯息内容的程度之丰富,是不可想象与低估的。
暂且不提王氏在百姓口中的那些不堪,王世嘉在确信祖父对外只称有独女为后这件事后,难以接受。
姨母是独女,那母亲是什么?
分明才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对祖父有猜疑,结果又等来了姨母的赶尽杀绝。
如今,他好想立刻问一问舅舅: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躬身行礼后,王世嘉对面露关切的舅舅,恭敬说道:“施相公差小人去请风容郡王,小人不识,还请郡王指引。”
王元显将他仔细打量了个遍,确认他气色不错,用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最后欣慰的说道:“好,好,好,风容郡王就在后面,”然后他侧目往后看去,“那位便是。”
“谢过郡王。”
王元显点点头,突然哽咽:“还好吗?”
“施相公待小人很好。”
“去罢,莫耽搁了施相公的正事。”王元显抹了抹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坐正了。
“小人告退。”再次行了礼,王世嘉便起身去寻李屏香了。
从春朝坊疾马伤人一事后,王元显每日都夜不能寐,他感觉一定有大事发生,谁知大事很快就来了。王诲臣病逝,他忙得憔悴不已,毕竟王氏如今全依仗他了。一疏忽,就忘了王尔若一直都容不下沛若与王世嘉,谁能想到,王尔若会选择在他最抽不开身的时间,对她的亲妹妹与亲外甥痛下杀手。
得知王沛若坠楼身亡,王元显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王世嘉,奈何王世嘉如同人间蒸发,他愣是一丝线索都没有。
同天,皇帝李长明以皇后谋害亲妹妹的罪名将皇后软禁,事出突然,王元显可知道那些证人口口声声说凶手是王世嘉,也不知为何,他们又很快改口,承认是受皇后指使,收了钱财,才会诬陷王世嘉。
太过拙劣的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像王尔若。
当王元显在今日看到陪同施正卿而来的王世嘉后,思绪瞬间明了。
李长明终于要亲手覆灭王氏了。
王诲臣始终认为李长明是王氏的后人,就算知道他有多恨王氏,依然义无反顾的将所有给他。
册封淑妃,却迟迟不肯给王尔若一个太后的名分,就已经表露了他的意思。
不念亲情,不顾孝义,他还是长成了王诲臣期盼的帝王模样。
此时坐在热闹非凡的皇宫大殿里的王元显早就汗流浃背了,不是热的,是被恐惧支配的一身冷汗。
亲人再遇,王世嘉的心情与王元显自然不同。
尤其是在知道原来施正卿所说的风容郡王就是曾在寄春殿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以后,他脸上的喜悦明显多了,不自觉的感到高兴。
看到男人今日的一番打扮,王世嘉才发现他其实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还梳着童髻的他,食量与他的体型一致,他面前的碗盘干干净净,正吃着隔壁递给他的酥糕。
筷间的酥糕咬了一口,不经意看到面前有人来了,李屏香便下意识放下了筷——认得此人。
“见过郡王,”王世嘉行礼道,“安西节度使有请。”
“你的气色好了许多。”
李屏香如同旧相识的口气,听在王世嘉耳中,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未等王世嘉回话,李从琬伸长筷子,夹了一个他给李屏香的酥糕,边放肆打量着王世嘉,边问道:“香儿还与安西节度使有往来吗?”
李屏香别过头,将整盘酥糕端回了他的案上,“表叔曾带我去见过施相公,后来我私底下也去过几次寄春殿。”
“快去罢。”多的话没说,李从琬望着施正卿的方向,吃了口酥糕。
“那我走了。”李屏香笑嘻嘻的说罢,又对王世嘉说道,“劳烦带路。”
“郡王请——”
目送他们二人离去,李从琬往后挪了挪,侧身将胳膊放在了李蝉绿的案上。
慢悠悠用菜的李蝉绿唤来伺候的宫女,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李从琬,“饮?”
熟练接过酒杯,李从琬小啜一口,默不作声的仰着头看着房梁。
“担心他?”李蝉绿退去宫女,把酒壶拿了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逃不过你的眼睛。”李从琬叹了口气,不客气的伸了酒杯过来,“今晚去我府上住罢。”
“无可奉告。”即为挚友,李蝉绿熟悉他的为人,也熟悉他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李从琬咂咂嘴,瞟了一眼李蝉绿,“还以为绿儿会坐在对面。”
“呵呵。”李蝉绿闻之忽然一笑,“不止我。”
李从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偏头,看向了在他们身侧隔了三个位置,一直低头饮酒的那个男人,抬手捂嘴低声道:“窦氏的人都在对面。”
李蝉绿点点头,“此事,同样无可奉告。”
略有意外的李从琬收回视线,思索着他一再保密的缘由。
“从琬的眼光一向很好。”
在李从琬惊讶这句话的时候,李蝉绿摇着头,喝了口酒。
于是李从琬也会意的一口饮完。
有好奇心不是坏事,但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是初识李蝉绿被他劝告过的话,李从琬从未忘记,他虽说无可奉告,但也给了回答。
王世嘉与李屏香到时,北野蔼刚好离去,李屏香拱手与擦肩而过的北野蔼行了礼,还未开口,就听到施正卿热络的招呼他:“礼数太多了,快来罢。”
“呵呵,去罢,卿儿急了。”北野蔼单手扶起李屏香的手臂,便笑着走过。
“是。”
刚松了口气,李屏香在看到公伯徊审视的目光后,瞬间紧张了表情。
施正卿似乎看出来了他的心事,毫不见外的对公伯徊摆了摆手,“西南王还是独自赏舞罢,今日可不许对香儿提课业的事。”
“不提,不提……”公伯徊转身坐正,开始看舞了。
如此,李屏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他特意侧背着表叔公伯徊,动作轻微的对施正卿拱手道了谢:“多谢。”
“西南王太严格了。”施正卿同样悄咪咪的说道。
李屏香浅笑不语。
“让我一个走不了路的人坐在这里,实在是无趣,想起香儿也在,陪我同用正好。”施正卿看到王世嘉递来的碗,拿起筷子便送去了口中,满足的咽下,他认可的说道,“茴蒜酱蘸着鹿肉丸子味道奇鲜,香儿试一试。”
本以为是有事相商,看到宫女端来两份同样的菜肴,李屏香后知后觉的接过王世嘉递到手边的碗筷,说道:“再加些红糖,口感更好。”
“恩?”施正卿想了想,决定尝试下,“世嘉,去取红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