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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朔风知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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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密探得来的消息是宇文昂死在卜喜泼与乌阿的战事中,未曾说起具体死因。
“他的野心不小。”托哈支感叹。
“我的想法是先派人与图容亚德密谈,探探他的口风,我不信他真的无所求。”柯罗莎环视一周,看向了坐在窗边的塞纳。
托哈支看到人选已有,投了赞成票,“牧金卢司常年周转各部,确实合适。”
“塞纳,你意下如何?”尼然问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塞纳将手上的笛子塞入腰间,神色自若的走到屋中间,问了一句话:“给我多少时间?”
柯罗莎不假思索的回道:“给你两月时间。”
“我带两个随从同去图容部,会尽快带来好消息。”
“记住,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打动图容亚德,如果你失败了,我们将放弃投降,誓死不从。”柯罗莎补充道。
闻言,塞纳忽然失笑,“真是好差事。”
聂岐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赶忙问询:“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最近你的状态——”
“非也!”塞纳伸手挡住聂岐,目光看过在座的每个人,“时间仓促,我马上出发,等我的好消息。”
随即他转身离开。
少了一个人,屋里的氛围却越发凝重了,托哈支问道:“王后的意思是如果说服不了图容帮我们,我们不会投降?”
老者拄着拐杖站起来,朝柯罗莎躬身致礼,对托哈支说道:“图容亚德一定会同意。”
“大祭司!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托哈支揉着额头问道。
老者百感交集,却没有回答问题,他离开了。
又走了一个,托哈支瞅了一眼尼然,他们二人也一起出去了。
最后,就剩下聂岐与柯罗莎二人。
没有外人了,柯罗莎问道:“塞纳怎么了?”
“塞纳从阿克木部回来后就精神不佳,至于怎么了,我也不清楚。”
回想方才塞纳的脸色,柯罗莎看到的第一眼也被吓到了。塞纳本就皮肤白,今天看到的他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就像病了。但是,刚刚那种情况不便问他。
“会不会是雪天受寒了?”聂岐猜测。
突然,柯罗莎感觉到了什么,她放下手臂上的鹊鹞,看到鸟儿扇动翅膀飞到了门口的横杆上,安静没有出声示警,她放心的说道:“主人怎么说?”
聂岐见此也明白了,施正卿传话了。
一团黑雾从房顶漏下,嘲风足尖悬空而立,一身黑衣的他,表情冷漠的下达命令:“从今天起,呼屠的一切事务都由图容亚德主导。”
一语惊人不过如此,聂岐与柯罗莎都没料到图容亚德竟然会被施正卿如此信任,而嘲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惊掉下巴。
“主人已经应允了图容亚德的条件,主人希望你不要干预图容亚德的事,否则,你们母子二人一个不留。”
空荡荡的屋里,嘲风说完消失不见,聂岐回味方才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是的,就连聂岐都不知道图容亚德是柯罗莎的儿子。
聂岐瞧着柯罗莎脸上复杂的神色,他从来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脸上会有那么多表情,悲痛、愤怒、惊惶、自责、懊悔、绝望统统交织在一起,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主人答应了什么事吗?”
就算曾经发现了这个苗头,柯罗莎也没想到会从施正卿这里得到准确的答复,她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都被狠狠掐死在了萌芽中。
不需要隐瞒了,柯罗莎苦笑着对聂岐说道:“塞纳,主人将塞纳给了图容亚德。”
“不是罢?!”聂岐反复确认,“你的意思是图容亚德对塞纳有意思?可是主人不是那种人啊!”
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聂岐絮絮叨叨的话那般刺耳,柯罗莎凝眉道:“主人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我说道。”
“柯罗莎,既然如此,你提出让塞纳去图容部是什么用意?”聂岐问道。
“用意?”柯罗莎抬起头,侧目而视,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毫不在意的笑了,“我的儿子唯一一次写信给我,是为了找一个人。也许是因为主人的关系,男人喜欢男人,呵呵我留心了些,一留心就过了这么多年,想着儿子要我做的事我总算是做到了,他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他要找的人是塞纳?”聂岐仔细回想了下,“若说图容亚德见过塞纳,大抵是金雀还在世的时候,他去哪都带着塞纳。”
“没错,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随他罢,比起别的人,塞纳至少干干净净。”柯罗莎提起裙摆,信步而去。
柯罗莎有施正卿的命令,也明白当务之急是什么,聂岐倒是不担心她,他担心的是塞纳。
塞纳虽然经历过挺多事,但是感情方面是一片空白,他对男女之事似乎并没有兴趣,甚至可以说每当有人表露出爱慕,他都会直言快语的拒绝,表示出不愿无人相处的意愿。
退一步讲,就算图容亚德是真心,塞纳也不见得会接受罢。
而且不管怎么看,施正卿的意思都是塞纳最好接受图容亚德。
话说另一边,塞纳回府后,带着两影卫乔装打扮了一番,踩着夜幕出了勒拉其雅城。
北地草原的寒风在背后催促,三人奔行了一天一夜,次日夜里才寻了处背风地停下。
塞纳向来不过问影卫之事,蹲在不知道从哪来的牛粪篝火前,默默看着眼前搭好的一丈左右长宽毡帐,识趣的钻了进去。
躺在毡帐里,闻到外面烤肉的焦香,塞纳不忘说道:“今天少弄些,我不太饿。”
自是没人回应,以往也是如此,影卫总是会弄好该弄的一切,偶尔嘱咐的话,他们都会听到,并默默照做。最初还会惊讶一下,时间长了,塞纳也相信了,既然影卫可以凭空变戏法,他们肯定不是人。
独自一人享用了晚餐,正欲休息,耳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主人有话叮嘱与你。”
微偏过头,在一片黑暗中,塞纳看不到人,外面的篝火已经熄灭,能看到的只有嘲风身上那细碎的光点。
到了呼屠后,施正卿再没有与塞纳有过联系,嘲风都是直接与柯罗莎或者聂岐下达命令。五年了,听到施正卿有话给自己,塞纳不免感到意外。
“阿郎说了什么?”
“主人说答应过你,会找到适合你的伴侣,希望你能与图容亚德相处愉快。”
嘲风那低沉嗓音的余音好像很长,长到塞纳有些晃神,他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清了,“阿郎说,图容亚德是……”
话到嘴边,塞纳迟疑了,而嘲风似乎并没有着急离开,他耐心解释道:“以后呼屠的事务交由图容亚德负责,你们只需要帮助他统一呼屠便可,而关于你这次去图容部,是柯罗莎的安排,与主人无关,主人说既然你去了图容部,不如提早让你知道这件事,图容亚德那里你不必忧心,试试与他相处,他很适合你。”
说不上来的感觉,塞纳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久很久以前,从遥远的故乡重返凉州时,施正卿好像就知道一些塞纳不曾告知的事,就连说会为他找一个相守一生的人,也是那般突然。
孩童做下的决定,不知不觉就坚持到了现在,从来没有想过会与谁有感情,喜欢不了谁,也不想被谁喜欢。
母亲跳下大海的场景历历在目,塞纳明白,对母亲与他而言,死亡才是终结,才是解脱。
他立下誓言,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
没有哪个人会愿意与自己心爱的人没有后代罢,也没有哪个人会愿意心爱的人不给自己名分,不能给予心爱之人精神与身体的满足,不能过分亲近,不能爱。
在异乡多年,也曾遇到过喜欢的人,可是……
塞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性别相同的人谈情说爱。
认识施正卿二十多年,了解过这方面的事,塞纳还是免不了抗拒,这也是唯一一次,他尝试违抗:“嘲风,代我谢谢阿郎的好意,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阿郎,为何世上这么多人,男人女人,适合我的人,真的只有图容亚德了吗?”
“主人所说果然不错,你确实不会同意,我去问问主人,稍等。”嘲风说罢离开了。
黑暗里的光点不见了,塞纳选择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外面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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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寄春殿。
施正卿斜倚在睡榻上,望着手里的水烟麟龙玉佩出神。
嘲风突然单膝跪下,说道:“大人,塞纳他果然不同意。”
说是出神,施正卿听到嘲风的话后,叹了口气,目光仍旧集中在玉佩上。
“给他一个月时间,见到图容亚德后,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一个月以后,再说不同意,我便应允。”
“是。”
蹲在睡榻旁的子梟伸腿踹了嘲风一脚,“快走。”
嘲风沉默着消失。
碍事的人不在,子梟转过身,趴在施正卿脚边,嘟囔着:“怎么大人对这个塞纳也是这般耐心呢,他不同意,必须同意!”
“这段姻缘由我牵线,多些耐心也是应该。”
“平白无故揽下缘神的事,大人是否太闲了。”
施正卿似乎想到了别的事,冷冷一笑:“呵呵,他们确实太闲了。”
“他们?”子梟发觉施正卿的话另有所指,“大人难道还有别的?”
而施正卿的心思又被玉佩吸引了去,他将玉佩对着烛火,仔细瞧着,未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