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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忽而霈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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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李承霖从浴池中起来,李承霂本打算去找李承光算账,结果余欢带来了一个让他来不及去的消息。
“殿下,还南王病重。”
余欢本来还有别的事要说,可是看到李承霂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件事,李承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天边一声响雷,他才缓了过来,“去还南王府!”
没多想,李承霂决定带着李承霖一起离宫,他再也不可能放着李承霖独自一人了。
快马加鞭的赶往还南王府,李承霂来不及换身干衣裳,快到的时候,他才发现李承霖有些发烫。
忙忙的摸了摸李承霖的额头,李承霂恨自己疏忽了。
才入春没多久,夜里还很冷,身上的袍子又是湿的,抱了李承霖这么久,不着凉才怪!而且李承霖本来就畏寒,这次怕是又要个把月才能好利索。如此,更加需要岑誓帮忙寻找在云州出现的那块朱砂火玉了。
已经找了六年了,年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从金雀兰而来的云游占卜术师有一块枣子大的朱砂火玉。可惜的是李承霂不便离京,便只能请求姑父了,毕竟那位云游占卜术师与岑誓是旧友。
到还南王府时,小雨成了暴雨。
豆大的雨狠狠砸在伞上,李承霂顾着怀里的李承霖,没有直接冲进大雨中,就算他很想立刻见到李恂如。他知道,李恂如不会突然离去的,李恂如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他还没有成为太子,李恂如怎么可能放心的走!
这份偏执的想法成了真,李承霂在喜园见到了从屋里出来的贺子瑢。
“殿下?”贺子瑢见着李承霂与平时大相径庭的样子虽有诸多疑问,却未提,不等李承霂问询,他说道,“阿郎并无大碍,就是白日里过于劳累,又在绛霞九曲吹了风,老毛病也一起犯了,殿下放心罢。”
“真的吗?”
“自然。”
此话让李承霂放了心,他直接往里走去,而心细的贺子瑢拦住了他,说道:“怀里的孩子发烧了,交给下官罢。”
迟疑了一下,李承霂将李承霖抱给了贺子瑢,“霖儿就拜托贺先生了。”
说罢李承霂就推门进了堂屋。
贺子瑢仔细抱着李承霖,望了望外面的大雨,从左侧回廊走了。
由外堂走侧廊,廊子两边跪着许多下人,李承霂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请安,地上到处是碎瓷片,瞧了眼也就明白了,想必是府里煎的药又不合贺子瑢意了。踩着未干的药迹和碗盏残片,李承霂缓缓推开了门。屋里的地上也跪满了婢女,安静的屋里没人敢抬头,也没人敢行礼,李承霂心知肚明,贺子瑢一向不喜有人打扰李恂如。
轻手轻脚的越过低脚纸屏,李承霂见到了在床榻上安睡的李恂如。
四十三岁的李恂如,早已白了头,银白的发丝看得李承霂有些难受。
自两年前安西节度使奉命迎娶了左相妊叕的长女妊阿仙,李恂如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般,眼里除了政务就是战事,丢掉了做人该有的情感。
没有人可以读懂李恂如,也没有人敢读懂还南王,尚能在还南王面前说上话的还南王妃卻珺兮在幼子夭折后就深居简出,每天都待在弄花园里,就连天天往还南王府跑的李承霂都没有见过几次。李恂如从来不会主动提到王妃,李承霂偶尔会说起也会被李恂如眼里的漠然打住,毕竟他知道,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何来的情感。
贺子瑢说过,李恂如是心病,单单用药不过是徒劳。
唯一能让李恂如敞开心扉的那个人恰好是让李恂如关闭心门的人。
李承霂不知该如何,彼时的他并不认可这位叔父的选择。
并非厌恶,只是怀疑。
两个男人能有未来吗?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李承霂说着,将李恂如身上的锦衾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他的肩膀。
塌边跪坐着的男人见状,闻声而起,拱手一拜,说道:“殿下,阿郎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卻紫题,你可是王妃的亲弟弟。”李承霂垂眸说道。
这句话让卻紫题将视线移到了安睡的李恂如身上,他面色平静的说道:“阿姊与他是知己。”
“怎么会?!”李承霂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卑职跟着阿郎二十三年了,还记得第二年,就是安西节度使来京的那年。那年的安西节度使才十五,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得罪了挺多大臣,但是先帝很喜欢他,根本没人能拿安西节度使有法子,唯独阿郎能治住他,他们自然而然就成了好友,阿姊也是那时认识他的。不过,祖父早就有意让阿姊嫁给阿郎,肃武陛下也一样,就算他们准许阿姊的入道修行,也是有期限的,阿郎成婚时已经四十了。一年后,陛下又将妊左相的女儿赐婚给了安西节度使,好事成双。”
卻紫题破天荒的和李承霂说起以前的事,还说了这么多,换做是之前他可不会愿意,李承霂听着他的话,满腹疑问。
“阿郎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的事,卑职想,阿郎之所以会告诉殿下,大概是觉得殿下和自己很像罢。”卻紫题说罢,叩首至地。
“难不成,你也这样觉得?”李承霂低头看向跪着的卻紫题,而后,抬头看着李恂如说道,“可我觉得我与四叔除了长相,其他地方并不像。”
一向话少的卻紫题又回到了从前,他跪在地上没有回应。
略做等待,李承霂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既然无事便先去看看李承霖,待到天明,或许等不到天明,皇宫里便会差人来了。
李承霂出来的时候,余欢也放心了,这么快就出来了,想必是真的无事了罢。
“殿下,五皇子在青云园。”余欢说道。
“贺子瑢怎么说?”李承霂点点头,看向了从雨中撑伞走来的人。
来者不慌不忙的收了伞,将伞放置在柱子旁,然后行礼道:“干净衣物已经让春福备好了,殿下还是先去换身衣裳罢,万一受寒了,阿郎那里下官无法交代。”
李承霂有些气愤,奈何这个胥朗山已经进屋了。
“胥长史还是这般!我是真的没有天赋,四叔都没有说什么,他天天对我爱答不理的,待到四叔醒了,我定要好好说说了!缘何这般看不顺眼我!”李承霂气呼呼的往青云园去了。
余欢听了李承霂嘴里嘟嘟囔囔的话,笑道:“殿下啊,没办法,胥长史是还南王的剑术师傅,您啊底子太差,胥长史看不上眼。”
“我本来就不想学那什么剑术,还不是四叔要我去的!学来学去,到头来只有阿烽学到了点东西。”李承霂哼了一声,抱着双臂说道,“这个老头子!若非看在他那铁血将军的名头上,本宫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休要提他!看霖儿才是正事!”
言语看似轻松,李承霂的心情了可一点也不轻松。
贺子瑢一定会察觉到李承霖身上的异样,这一点李承霂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毕竟会带着李承霖出宫就是考虑到了不便让皇宫太医来,若是让太医院的长桑俣来了,定会告诉皇帝,李承霂并不愿意让他知晓,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李承光真的是该死!李承霂不相信李寻知会舍得下令杀了他,就算李寻知很疼李承霖。
不出所料,李承霂一进来,还算好脾气的贺子瑢就将手里的药碗丢了过来,李承霂早有准备,躲开了。
“出了什么事?”贺子瑢坐在榻边,一脸愁容的望着李承霂。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李承霂关好门,缓缓朝着床榻走去,紧闭的双唇发颤不能言,脸色也有些难看。
贺子瑢瞅着李承霂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只得起身了,不用李承霂说缘由,贺子瑢也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此事我会告诉你四叔,你先换身衣服,过会姜汤就送来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可不能病倒。”
听了这话,李承霂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应道:“我知道。”
贺子瑢叹着气越过李承霂,回首看到李承霂站在榻前,对着李承霖一言不发,他补充道:“放心,我检查过了,除了那些红肿,其他地方都无事,这孩子没有受到别的伤害,等他醒了,问清楚,好好开导开导,比什么都好。”
一番话让李承霂瞬间激动,不由得回头确认:“霖儿还好好的!好好的!?”
“嗯,发烧是因为受寒,他的身体弱,退烧以后的药也少不了的。”
“我会尽快寻到朱砂火玉给霖儿,用药方面有劳先生了!”李承霂松了一口气,拱手一拜。
“早些休息,天快亮了。”贺子瑢回了礼,就快步离去了。
快速换好一旁摆好的袍子,李承霂坐在榻边,心情好了许多,静静看了会儿额头还有些烫的李承霖,他侧身躺在了榻上。
手指轻缓的抚摸过李承霖软乎乎的脸蛋,李承霂心里的惆怅化作了一个早就想要问的问题。
“霖儿为何不喜欢为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