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不思秦取

16、秋雨连绵

　　三个月的禁足，不长也不短。

　　对李长逸而言，这算不得惩罚，天气逐渐凉了，不能在庭院里喝茶，那就在庭院里专心练剑罢。

　　但是李承霂似乎不愿他安心禁足，天天召见他去昭天殿，去了什么也不讲，就让李长逸随意，只要待在昭天殿里就可以。

　　随意，李长逸在李承霂面前向来随意。

　　因此，昭天殿里时时传出来李长逸练剑的声音。

　　古往今来，胆敢在皇帝的御书房里舞刀弄剑的人估计只有他一个罢。

　　不知李承霂在想什么，李长逸本来想，练剑那就练剑，偏偏李承霂会趁他休息的时候让他看奏书，不看就直接念出来，不想听也不行。而且不准大臣在李长逸在的时候觐见，闹这一出，满朝文武谁不知李长逸又因祸得福了，太子李长明都没有这种待遇。

　　每天李长逸去了昭天殿都会听余欢公公偷偷抱怨，说是又有人上书谣诼诽谤于他。李长逸自然不会在意，除他以外的皇子们和那些重臣走的太近了，他们需要臣子之力，而他李长逸不需要，都稀罕那个位置，偏生他敬而远之。

　　和李承霂相处没有很糟糕，李长逸甚至感觉到了他们父子俩的默契。

　　但是，他知道，快到十八岁生辰了，快到他离宫的日子了。想来，李承霂是想多些同他相处的回忆罢，他没有捅破，照常冷着脸，练着剑，顶撞李承霂的话，宛如不知情。虽然对李承霂有怨恨，可是李长逸终归是个心善的人，既然他要如此，李长逸也就干脆陪着他玩一玩罢。

　　就这般一直到三个月后，也好，可禁足的日子里还是发生了一些意外。

　　—————————————

　　最近一直是阴天。

　　晚秋练完字，蹲在房檐下，望着天空，又想出去溜达了！

　　“伶俜姐姐！伶俜姐姐！”晚秋唤了半天，也不见伶俜。

　　她就自己去找，但是在燕宫转悠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伶俜，见有个宫女在扫地，便问道：“这位姐姐，请问，知道伶俜姐姐去哪里了吗？”

　　“回小娘子，清晨时分，殿下刚走伶俜就出去了，她说她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晚秋听了心想这下子出不去了，房着隋夜去了军营，宫里就只有刚才那个扫地的宫女，无趣无趣！

　　就这样过了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姐姐，宫里的其他人呢？”

　　端来午膳的也是那个扫地的宫女，晚秋感觉奇怪，平日里像这些事不会让打扫的宫人去做，燕宫虽然人少，这些方面还是挺注意的。

　　“回小娘子，不知，婢子来了就没见到其他人，本来这伺候午膳不是婢子的活，但是没人所以……”宫女的年纪不过十二三，回答的时候一直瑟瑟发抖。

　　晚秋觉得这个人有些可疑，眼前的宫女她以前见过，确实是燕宫的人。但是太不对劲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晚秋吃饭的时候明显尝到了饭菜里有迷药，但是她还是当着那个宫女的面吃了，甚至吃了很多，因为她真饿了。

　　待那个宫女端着碗筷下了去，她才回了偏殿的住所，从父亲留给她的那些箱子里找到了一颗小药丸，吃了下去，赶忙喝了些水。

　　晚秋躺在床上假装被迷昏，刚躺下，她又拿跑到箱子那拿了几小包药放在身上，这才又躺下假装昏迷。

　　不出所料，她感觉到有人进来，然后有人把她的手绑起来。随后有人抱起她，手碰到的触感，让她明白了，她被塞进了麻袋里。

　　当闻不到燕宫里特有的菊花苦味，晚秋才睁开了眼睛，乌漆麻黑的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她不敢动，怕抱着她的人发现。

　　还没来长安的时候，李长逸就反复叮嘱过，要小心皇宫里的每一个人。这些天来都相安无事，就算是一个月之前，李长逸让她可以离开燕宫那天，说了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她也没遇到意外，路上遇到的妃子们没有为难过她，还以为一直可以这般，果然，还是异想天开了。

　　李长逸既然说过最需要小心提防皇后，难道这是皇后派来的人？晚秋在思考如何脱身，本来为了防备带了父亲在世时做的痒痒粉，可谁知道他们对还是孩子的自己如此不放心，还绑了自己的手。李长逸说过，皇后为人歹毒，不知道她绑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晚秋正想着，抱着她的人突然倒地，她被重重摔在地上，她忍着痛，闭紧了嘴巴，那个人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晚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猜测有人死了。

　　这时，压在晚秋身上的人不见了，有人用脚踢了踢她，然后她被人抱起来，她感觉那人带着她走了很久。

　　刚才被摔在地上，她现在脑袋还很痛。

　　晚秋被弄糊涂了。这个人是来救自己的吗？既然是来救她，会是谁派来的？为什么不说话，不打开麻袋看了看？

　　为了保险起见，晚秋决定还是不要出声为妙。

　　一声雷鸣响起，晚秋听见头顶的人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何人？”

　　但是无人回应他，随后晚秋听到兵器相接的打斗声。只一小会，打斗声就停了，抱着她的人松了手，她又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晚秋忍着痛，不敢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有许多疑问，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有人用脚一下子把她踢开了。

　　下脚之重，晚秋感觉后背麻掉了。

　　那人把她踢到了草木丛中，晚秋听到了枝叶断裂的声音。那人好像不放心，过来又将她往里面推了推。那人脚步声消失了，晚秋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晚秋感觉这三次的人不是一路。

　　这又摔又踢，她浑身疼痛，脑袋还有些晕，这个麻袋又被系紧，手也绑着，她不知怎么办是好。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她不敢冒然出声，要是她喊人救命，又被之前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雷鸣声不绝，天空下起了雨。

　　麻袋被雨水慢慢浸湿，水滴落到她脸上，顺着面颊流到嘴边。她发现自己还是很幸运，这雨水来的真及时，她快要渴死了。

　　但晚秋没有高兴太久，因为雨越下越大，只能听到雨水不断落下，哗啦的秋雨如泼，她知道不能再这么苦等了。

　　晚秋翻了个身，黑暗中摸索了一番，发现麻袋破了个洞，估计是被树枝刮破的，她看了看外面，此时已经天黑了。

　　晚秋用力将破洞撕扯开，手被绑着不好使劲，只能让破洞比原先的大一些。她又在麻袋里转了个个，手被绑着不能用，只有将双脚脚尖放在破洞里，然后用腿力把破洞撑开。

　　这个时候小孩子的身体在让她感觉到欣慰，不然脚可放不到洞里。

　　晚秋终于从麻袋里出来了。

　　四下漆黑，雨水打在身上，又冷又痛。她跪坐着起来，泥泞的草地上有些滑，扑通一声，她头朝下摔在了地上。

　　晚秋感觉头好昏，好冷，她昏睡了过去。

　　—————————————

　　夏天的上午，蝉鸣不绝，阳光明媚，晚秋懒懒散散的趴在课桌上，侧头望着窗外的香樟树。

　　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数学老师还在讲课，在黑板上画着三角形，丝毫没有要下课的意思。

　　旁边的同桌用胳膊碰了碰晚秋，晚秋转过头，但是看不清同桌的样子，不过她没有反应。

　　同桌小声说：“你听说了吗？从咱们中学毕业的那个满分高材生回来了，学校安排他在大礼堂给咱们演讲，号召我们努力学习，再创辉煌。早上有小姐妹见到了那个人，她告诉我，那个人长的可帅了！颜值堪比那些明星偶像！”

　　啪！

　　一枚粉笔头出现在她们俩的桌子上。

　　全班同学都在在看着她们，数学老师把书拍在讲台上，厉声呵斥：“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要不要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啊！”

　　这些人晚秋都看不清长相，但是她知道这些人确实是自己的同学和老师。

　　最后数学老师说：“下课！下午两点大礼堂集合。你们有学长回学校了，他是多年前的学生，高考那年是咱们省的理科状元，你们好好听听人家讲的话也好，好好学学人家！”

　　说完数学老师拿着书和三角尺离开了教室。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可以回家吃饭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离开。

　　晚秋背着书包回了家，可家里没有美味的饭菜，只有醉醺醺的爸爸在发酒疯。

　　晚秋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吗？！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她被喝醉的爸爸打了一顿，最后头磕到桌角，最后死在了家里。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她以灵魂的形态继续待在这个世界。

　　晚秋在家里待到了下午上学的时间，她的爸爸喝醉酒睡的死死的，屋子里的血液已经凝固。

　　看着躺在地上那个死去的她，晚秋感到陌生又熟悉，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已经不在属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