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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子规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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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湖的湖心岛又名子规山庄,是修建子规湖时,挖出来的泥土堆起来的。
东野家就建在这个相当于一个杭州城大小的子规山庄上。
随东野如簌乘船去往湖心岛的路上,酉相思有些忐忑不安,东野如簌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很容易便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放心罢,今日庄子里并没有多少人在,都在苏镇中,师兄不用紧张。”
“簌簌,我不是紧张,我只是……”酉相思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
“只是害怕族里认得你的人会让我难做吗?”东野如簌将头偏在酉相思的肩头说道。
他的心思,东野如簌再了解不过,哪怕已经几十年不曾相见。
“恩,”酉相思点了点头,垂眸便可以看到斗笠的轻纱下,东野如簌抓着他的那双手,“簌簌老了。”
与酉相思那紧致白皙的双手不同,东野如簌的双手保养的再好也会老去,松弛毫无弹力的皮肤有些发黑。
“笨,我已经七十七了,是个老人了。”
说话间,东野如簌将视线转移到了划船的人身上,“师兄还记得他么,当年你第一次来庄子里就是他送的你,你偷偷跑掉的时候也是他送的你。”
“三郎……”划船的艄公早就认出来了酉相思,一直都没有出声。
酉相思闻言才掀开了轻纱望着艄公,反正脸上蒙了巾子也不怕让人看到了,“你也老了。”
当年的那个划船的年轻人已经须发皆白了。
“小郎君回来了就好,三郎这些年就盼着你回来,也算是了去了一桩心事。”艄公背对着他们说道。
“簌簌?”酉相思低头看着东野如簌有些不理解,东野如簌不是一个会把心事说给他人的人。
可东野如簌没有回答,一直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岸,告别了艄公,东野如簌站在无人的码头上,轻轻抱了抱酉相思。
“师兄要和我一起去吗?”
没明白东野如簌突如其来的动作,酉相思摇摇头说道:“我是外姓人,不能一起去。”
“师兄这次倒是很懂事,没有吵着闹着和我一同去了。”
东野如簌说着拉起酉相思的手往庄子里走去。
“我可以在你的居所等你,秋千还在吗?”酉相思问道。
“还在,一切都和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一样。”
“看来,簌簌真的很喜欢我。”
酉相思无心一说,却教东野如簌停了下来。
东野如簌丝毫没有顾及庄子里的人的目光,就站在庄子正门口,对站在台阶下的酉相思说道:“师兄只知自己如何喜欢我,却从未想过簌簌是否也如此。我希望师兄记住,我东野如簌今生只爱过你酉相思一人,自小如此。”
“簌簌……”
酉相思呆呆的没想好怎么回应,就被东野如簌牵着手穿过驻足观望的人群。
庄子里大部分人都在苏镇忙碌四方青囊宴,剩下的都是小辈,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酉相思,也不知为何三叔公会在此刻归来,还拉着一个男子,说着爱他这样的话。
当年东野如簌花费了大力气才让长辈们接受了酉相思,可是不曾想,最后的阻力是酉相思本人。但是家风宽容的传统倒是留下来了,因而这些年轻的小辈们议论的是三叔公,而不是喜欢男子这件事本身。
待到走了许久,耳边再次回归了清静,酉相思才缓过神来。
“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簌簌愿意如何,我都会去做,簌簌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听了这话,东野如簌嘴角不易察觉的抿了抿,没有侧目,只望着前方说道:“师兄记着便好,这是师兄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簌簌也欠我,”酉相思迈大了步子,挽着东野如簌的胳膊,巧笑道,“今日定要去杭州城救逸儿,然后,我要和簌簌好好算算旧账。”
“怎的,师兄还要恶人先告状?”酉相思的话把东野如簌逗笑了。
酉相思听到他话语里的笑意,轻哼道:“别的不论,我可从未与他人有所牵扯,簌簌没有做到。”
东野如簌脸上的笑容淡去,抬手重重的敲了敲酉相思的斗笠檐,略显无奈的说道:“相思确实是我的过错,我这辈子也就娶了他的生母一人,因为你说过你喜欢她,罢了,日后我在与你细细说道。”
“好好好,今日过后,我听簌簌细细说道,绝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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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处院落,真的如东野如簌所说,一直未变。
酉相思进了门口,才松开挽着东野如簌的手,掀起半边轻纱,露出半张脸,脚步轻缓的踏上小径,心中感慨万千。
与庄子同岁的百年樟树上还绑着那粗麻绳做成的秋千荡,只是树下多了青石板铺好的小径。风雨兰遍布小径两旁,花期已过,枝头上满是干枯的花朵。
有许多话,酉相思不知如何说,呆坐在秋千上,抓着感觉不真实的麻绳,他才抬头用那双有些湿润的眸子望着东野如簌,略哽咽道:“在簌簌心中,我当真这般重要?”
几十年前,酉相思看中了这棵被栏杆围起来的老樟树,未经东野如簌的同意就草草的用麻绳绑了个秋千来玩,还踩坏了树底下种着的风雨兰。
酉相思记得离开的时候樟树外还修砌着栏杆,现在栏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围绕着樟树的青石板小径。
站在院落门前的东野如簌一直未动,感慨的人不止酉相思一人,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心境却不同了。
“这世间,只有师兄最重要。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师兄从未放在心上。”
带着笑,东野如簌走到了酉相思的身后,轻轻推着他,秋千微荡。
多年没有荡过秋千了,酉相思感觉到被推起来了,便紧紧抓住了秋千,吸了吸气。
“再也不会忘记了。”
秋千荡的并不高,东野如簌也知道酉相思有些害怕,推了几下以后,他就没有继续了,“好了,以后再继续罢。”
酉相思停稳了双脚,回过头说道:“簌簌快些去拿到金灵子罢,答应我的,今日一定要去杭州城的。”
“好,我就去。”东野如簌俯身隔着面巾亲吻了酉相思的双唇,“在这里等着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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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晌午,东野如簌离开已经一个时辰了,酉相思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也感觉到了炎热,打算进屋寻碗茶水喝。
可是刚想起来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陌生的问询:“不知先生是?”
酉相思一抬头就看到现在几步外的东野知秋,“我是东野如簌的友人。”
“是吗?”东野知秋将信将疑的打量着酉相思。
对方的怀疑让酉相思有点发愁,于是便说道:“我是酉相思,是簌簌的老朋友。”
自报了家门,东野知秋也相信了,是震惊不已的相信。
“酉相思?”东野知秋一副我了然的模样,走到了树影下,十分恭敬的一拜,“原来是前辈来了,怪不得三叔公今日提早回来了。晚辈自幼便听闻过前辈的事,本想提醒前辈不要在这秋千上坐着,看来是晚辈多虑了。”
“怎么这秋千不能坐吗?”酉相思说着便晃了晃。
“三叔公从来不准我们碰的,”一提起这件事,东野知秋不由得摇了摇头,“贪玩的都被重罚了,要挨板子还要抄写医书。”
“不过是个秋千,玩玩也无事罢。”
“晚辈曾问过三叔公为何,三叔公没有回答。后来还是二叔公告诉晚辈,说是为了前辈你才不准许玩的,大家也就知道了前辈的事情了,也不敢再贪玩了。”
酉相思听了觉得好笑,“怎么你们知道我?”
“知道。”
“东野如旋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热心肠,我还纳闷簌簌不是个会把心里话对外讲的人,原来对外宣扬的另有其人。”酉相思打量着东野知秋说道。
东野知秋感受到酉相思的目光,微笑着低下了头,“二叔公确实是热心人。”
而酉相思此刻在意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面熟,东野知秋的面容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酉相思问道:“你叫什么?”
“晚辈东野知秋,”东野知秋还是低着头。
“为何不抬头?”
“前辈?”东野知秋这才抬起了头,“难不成前辈觉得晚辈面善?”
酉相思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正如东野知秋说的,觉得面善。
四处云游行医,酉相思见过太多人,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了。
“知秋看面相不大像我中原人士,应该不是东野家本族人罢?”酉相思注意到他的眸色是青褐色的,眉眼处倒有几分西域人的样子。
东野知秋点点头,“前辈说的没错,晚辈不是本族人,是被收养的。”
将东野知秋的表情动作一一分析后,酉相思的疑问却愈发的多了。他可以肯定以前一定见过这个东野知秋,只是想不起来。
没有表现出来,酉相思看到又来人了,便说道:“你是来找簌簌的?他去找你们家的族长了。”
“那晚辈不打扰了,”东野知秋也看到了端着膳食的来人,抬头看一眼,对酉相思一拜,“想必是三叔公差人准备了午膳,前辈慢用,晚辈找三叔公还有些事要说。”
酉相思只是点了点头,目送东野知秋离去,才起身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