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杳杳西风老》不思秦取

10、清秋茶阁

　　长德二十五年，八月十五。

　　晚秋起来的时候李长逸已经在用早膳了。

　　“将军，早上好！”晚秋坐到了几案前，伶俜给她盛了碗粥。

　　“吃了早膳我要出去，不要乱跑。”李长逸放下筷子，又对伶俜吩咐道，“看好她，不要离开燕宫一步。”

　　“是，殿下。”

　　“将军，我不会乱跑的，我可以看书房的书么？”晚秋咬了一口酥饼。

　　李长逸点头，“你识字吗？”

　　“父亲教过我，我经常看医书，识得一些字。”其实晚秋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人，读过初中，她还会写字，练了许久的毛笔字。

　　“好学是好事，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问伶俜。”李长逸有些意外，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还识字，想必是她父亲教导有方。

　　“好~”晚秋清澈明亮的眼眸映出李长逸冷漠的脸。

　　李长逸不知道为何抬手摸了摸晚秋的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他向来不与小孩亲近，何况是主动摸头。

　　不知道为何，那清澈明亮的眸子似曾相识。

　　伶俜同样很诧异，“殿下？！”

　　“诶，将军？”晚秋也是第一次见李长逸这般温柔。

　　“我出去了，晚上的中秋晚宴我不去，有人来找，就说我不在。”李长逸自觉失态，便面不改色的收了手，拿起佩剑出去了。

　　晚秋和伶俜四目相对，“伶俜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伶俜愣了一下，“晚秋的嘴角沾了东西。”说着用手帕假意轻拂晚秋的嘴角。

　　“谢谢伶俜阿姐。”

　　“言重了。”伶俜柔柔一笑。

　　吃完早膳，晚秋一直待在书房中，她趴在书案上看一本兵书。

　　说真的，里面有许多字她都不认得，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打扰伶俜。

　　整个燕宫都由伶俜一个人打理，虽然有许多宫人，不过伶俜似乎更喜欢亲力亲为。

　　没办法，晚秋就将不认得的字一个个抄写到纸上，这样就可以一次问清楚，也不耽误时间。

　　燕宫与晚秋想象中的皇子宫殿有些不同，除了伶俜和几个打扫的宫人会发出响声，晚秋听不到一点活人的声音，除了鸟儿会跑到庭院里，连蝉鸣都没有。

　　整个燕宫冷冷清清，飘散着微苦的菊花香。

　　李长逸很喜欢白色，这是晚秋这几个月观察的结果。

　　除了初遇到他的时候是穿着大唐的红黑铠甲，从来就没有见他穿过除了白色以外颜色的衣服。

　　燕宫显然也是按照李长逸的喜好布置，到处都是白色或者是近乎白色的偏淡色调。

　　不论是幔帐垂帘，还是屏风衬布都是素净的白，上面是金丝细线绣着的各式图案。

　　李长逸的衣饰也是由金丝细线绣着的复杂繁琐花纹，仙气翩翩之中略显贵气，同他那表现出来的清冷孤傲极为相衬。

　　晚秋感叹，大概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气质才学分分钟完胜寻常孩子，就比如她。

　　偏偏李长逸此人模样又生的极好，晒黑了是一种感觉的好看，现在白回来了又是另一种感觉的好看，老天爷啊，可真是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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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逸的目的地是一家名为清秋阁的茶楼。

　　称为茶楼也许不大合适，不仅有各色膳食，还提供住宿。这里来的几乎都是文人雅士，时不时会有朝中权贵，而且有好几位状元郎在未金榜题名前都曾是这里的熟客，有些人来这就是为了攀权附贵。这里价格高低全在于老板一句话，若想进去要么花费重金，要么有真才实学写诗作画让老板看，老板喜欢了就可以免费喝茶听曲。

　　李长逸以前从未来过这里，虽然他喜爱喝茶，但是他素来不屑来这种地方。

　　不过全长安城只有这里搜罗了天下各式茶叶，或许他可以问问看有没有飞雪凝碧。他记得施正卿曾经无意说起过，长安城有个茶楼是他的产业，想来长安城最大的茶楼只有这个清秋阁了，不知是不是。

　　清秋阁位于琬平坊，门口前摆放着最普通的白色菊花，这里进进出出的人之多有些超出李长逸的想象，而且比他想象里还要大，以前他并没有留意过这里。

　　李长逸下车后，让房着隋夜把马车停到后面等他，独自进了清秋阁。

　　不出意外，李长逸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不过他们不敢和李长逸说话，只是面色有些变化，马上低下头假装没看到，李长逸求之不得。认识他的人都在朝中为官，今日不早朝，看样子都很闲，他们自觉的跑开，李长逸就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郎君，是第一次来我们清秋阁罢，喝茶听曲，单间大厅需要哪个？”一个穿碧绿纱裙的女子站在柜台后面热情的问询。

　　李长逸发现自从他进来了就再也没有人来，这些人有这么怕他？没有多想，他走进问那女子：“我是来喝茶的，不过我是第一次来，可否看看贵店有什么珍贵茶叶。”

　　闻言，女子从一旁拿来一本厚重的册子，说道：“郎君，都在这里。”

　　“嗯。”

　　“那郎君自便。”

　　李长逸打开册子，仔细查找，可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那四个字。

　　“娘子，只有这些吗？”李长逸在里面确实看到了许多名贵茶叶，可以说是天底下有的这里都有，但是独独没有飞雪凝碧。

　　“郎君没有找到想要的？”女子有些惊讶，“本店所有的茶叶都记录在册，不知郎君所要的茶叶名何？”

　　“不知可有飞雪凝碧？”李长逸轻声说。

　　女子听李长逸说完呆滞了一会，随即欣喜若狂，她问：“郎君难道是九皇子殿下？”

　　“我是李长逸，如何？”李长逸心里确认了，这里就是施正卿说的那个茶楼。

　　她凑前来小声说道：“殿下，稍等，我去禀告我家主人。”

　　女子离开柜台，消失在门帘后。

　　清秋阁后院。

　　夏难洲才放飞送信的老鹰，就看到青梅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主人，九皇子来了，他问有没有飞雪凝碧。”

　　夏难洲喜出望外，“在哪？”

　　“在门口柜台，”青梅问，“要我带他来后院么？”

　　“我亲自去，你去备茶，不能怠慢了九皇子。”夏难洲急匆匆的走向前院。

　　李长逸见出来了一个男子，那人见了他行礼道：“参见九皇子殿下，不知可否移驾后院，此处不便详谈。”

　　李长逸颔首。

　　后院清静，有一方水池，池边高耸的树木遮挡住了水池尽头的那个单独的院子。曲径后的院子里有一座素雅的小楼，小楼四面环水，是李长逸喜爱的样式。

　　小楼廊檐下，夏难洲恭敬地跪坐在李长逸对面。

　　青梅端来了飞雪凝碧就离开了，夏难洲则留下为李长逸沏茶。

　　“你们是施正卿的人？”李长逸直入主题。

　　“回殿下，是的。”夏难洲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早就听闻李长逸为人冷漠，在琢磨怎么和他对话比较合适。

　　“你来这里多久了？我记得清秋阁是百年老字号了。”

　　“回殿下，不知道。”

　　“不知？”李长逸眼神深邃，眯起眼问道，“是真不知，还是不能说？”

　　夏难洲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刚才不该高兴那么早，他回答：“回殿下，不可说。”

　　“呵！”李长逸冷哼，随后不说话了。

　　夏难洲硬着头皮，努力不去看李长逸的眼睛，把茶杯端给李长逸，“殿下，茶沏好了。”

　　李长逸接过，看了看清亮的茶水，小啜一口道：“确实是飞雪凝碧。”

　　飞雪凝碧香气平平，茶水如清水，只有尝过才知其味。

　　“殿下，这是主人特意为您准备的，他吩咐过，若是九皇子来了，要备飞雪凝碧。”

　　“你这手艺远不如他。”李长逸将剩下的茶水倒在了水边的草地上。

　　夏难洲赶忙一拜，“殿下恕罪。”

　　“起来罢。”

　　“谢殿下。”夏难洲这才敢抬头。

　　不得不说，这院子打整的颇合李长逸的口味，他问夏难洲：“这院子是你的居所？”

　　夏难洲摇头：“回殿下，这院子是主人的居所。”

　　“难不成他还来长安？不在凉州待着。”李长逸自十二岁回来，可从未见施正卿来过长安，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不曾见过。

　　“主人只有十二年前随老主人来过长安，以后再也没有来过，不过我们做下人的还是日日打扫。”

　　十二年前？李长逸回想起来，他第一次认识施正卿就是十二年前，然后一别再相逢就是三年前的凉州之战。想来他离开益州后北上顺路来了长安罢，不过既然是随施亦寒一起，应该会进宫面圣，就算投宿也该在官家驿站，这么看来这清秋阁极有可能是施家的产业。

　　“怎么你们老主人还来打理这些事务？”

　　“回殿下，这清秋阁一直都是主人打理的，老主人从来不管的。”夏难洲话刚说出口才发觉被李长逸套了话，慌乱不已。

　　“有趣，十二年前他不过是个五岁稚儿，他一直打理，岂不可笑？”李长逸冷漠的看着夏难洲，把夏难洲看的心发慌。

　　“殿下，小人所言非虚，主人交代过见殿下如见主人，不会欺瞒殿下。”夏难洲哆哆嗦嗦的一拜。

　　“好了，不要再拜了。”李长逸还是觉得和施正卿说话比较自在。

　　夏难洲心里苦，他也不想如此，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李长逸，不仅得罪了九皇子，还是得罪了施正卿，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施正卿可是说了，要是惹恼了李长逸让他提头来见。他哪里怕李长逸，他是怕施正卿。施正卿最受老主人疼爱，亲叔叔都下得去手，哪管你是谁，翻脸就不认人。夏难洲本以为来了长安就好过了，现在看来，好日子到头，苦日子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