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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淮洲,大秀山。
      阳光穿过沉沉叠叠的枝叶,像一缕缕金沙洒落在草地上,星星点点。树木郁郁葱葱,连成一片。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着青青的草地,偶尔还有小蜜蜂小蝴蝶翩翩起舞。
      若不是我已经在这山林迷路了快两个时辰,我大概会很是愉悦地坐下来欣赏这颇有风情的山林美景。
      我琢磨着要是再过一个时辰我还是走不出这迷宫一般的山林,太阳便要落山了,而我就只能在狼哥“亲切的问候”下,与这些鸟兽虫鱼共度一晚。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个安全一点的山洞将就一晚,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大树为枕,星夜为被,一不小心遇到猛兽小命不保。
      作为一个刚离家出走,但志气满满的少女,如今混成这副模样,着实有些惭愧。
      眼下这般处境,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我还有一个文能洒磨画花,武能恶斗小偷,活泼可爱,古灵精怪,高贵傲娇的同伴。也就是现在在我身边那只头扬的忒高,路走得忒矫情,通身雪白的小鹿茶茶。
      茶茶不是一只普通的鹿,从它一岁那年跟了我就注定了它的不平凡。这些年来,我带着它上山捉野鸡,下水抓肥鱼,日出取清露,日落烤山鸡,于是练就了它一身本领。在这装模作样,睥睨一切的方面,更是得了我三分真传。不过,我看它此时一副仙鹿下凡的模样,我想,它大概对高贵和傲娇产生了什么误解。
      我的优点数不胜数,其中一点,就是特别乐观。所以在我和茶茶又在这林子里转悠了半个时辰后,我一边想着我在凤凰山上搭的那个小茅屋会不会被我阿爹气得毁尸灭迹,我一边又坚信着我一定会在剩下的半个时辰之内走出这林子。
      阿爹如果知道我离家出走,以他火暴的性子,肯定会把我的打猎利器都砸个稀巴烂,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心痛和惋惜。
      我正准备忧伤地叹口气,茶茶却突然咬了咬我的衣角。我正有些奇怪,却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我连忙蹲下身,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
      我真是倒霉, 一念之差选错了岔路口,进入这山林迷了路。折磨得我精疲力竭,饥饿难耐。如今连群众斗殴这种事情都能让我遇见。人心难测,刀剑无眼,幸好我反应快,要是被那些人看见来了个杀人灭口,那我真的是要含恨而终了。
      我紧张兮兮地在树后很是没有骨气地蹲了半天不敢动弹,生怕打草惊蛇。我觉得能选在这奇妙的林子里打架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我走半天也走不出去,他们却要跑来这里打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树后的动静有些小了,才鼓起勇气忐忐忑忑地探出半个脑袋。
      哎呀我的亲娘!
      在我大约十米以外的地方,早已血流成河,青草被生生染成了血红色,殷红恐怖。好多具尸体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那,散发着浓浓死亡气息。
      我不敢细看,这场景简直惨不忍睹。好歹我也是被阿爹阿娘捧着长大的娇滴滴的女孩子,平日里也就杀过几只鸡,宰过几条鱼。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简直给我灵魂重重一击。
      我当即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我大概太高估了自己的冷静和理智。当我哆哆嗦嗦地跑了两步造成了一些声响后两道凌厉的目光同时向我射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一瞬间便僵硬了。
      我被吓得心肝一颤一颤,小心地迎上这两束不善的目光,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两位大哥的听力,怕不是练过的?”
      “……”
      这无言的一刻啊,紧张得我背后冷汗都上了一层。不幸中的万幸,那两人警惕地看了我好几眼,或许是瞧出了我这小身材板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副逃跑的姿势还一脸傻笑,判断出我不是对方赶来的救兵,又开始了激烈的打斗。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我十分庆幸地呼了一口气,又抹了一把汗,准备马上就撤。可我这脚都没踏开半步,茶茶却往那两个人的方向狠冲过去,快得我目瞪口呆。
      看着茶茶抓着时机完美地将那两个人之中蒙面的黑衣人撞倒在几米之外的时候,我简直是痛心疾首。
      茶茶,虽然我平时教育你要善良大度,救死扶伤,但也只限于凤凰山救点小鸟和白兔等弱小的动物,可你不能看到有帅哥就冲上去行侠仗义吧,世风险恶,你却如此单纯。
      好吧,我明显感到了那黑衣人投来的凶狠目光。在这紧急的时刻,我的脑海一片波涛汹涌,我看了一眼那被茶茶撞开又踹了几脚的黑衣人,衣服上已经有了许多血迹,应该伤得不轻。
      又看了一眼一剑支撑,半跪在地的锦衣男子,伤得应该也很重,可那张俊秀的脸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目光平淡,脸色清冷。这颜如冠玉,眉目疏朗的样子着实秀色可餐。
      我想着这么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殒命于此,不知多少姑娘要遗憾终身,着实可惜。于是咬了咬牙,一边大喊了一声茶茶,一边向那男子冲去。眼看着我就要跑到他身边,然后拉他骑着茶茶离开,可是我没料到那坚强的黑衣人还留有最后一手,银光一闪,一支飞刀疯狂地向着这边过来。我惊恐这支飞刀的角度应该正中那男子的胸口,情急之下一个箭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误会,此举并不是因为我多么舍己为人,也不是因为我被美色乱了心智,而是我知道,这柄飞刀会刺入我的心口。而我在江湖上行走,怎么能没有个护心镜。可种种经历告诉我,永远也不要小瞧你的敌人。那柄飞刀不仅看起来气势汹汹,这威力也毫不逊色,竟能刺穿了我的护心镜。
      “呲”它就这样无情地刺入了我的身体,心口一阵剧痛传来,我一脸生无可恋,十分痛苦地望着黑衣小哥,咬牙切齿道,
      “手劲真好!”
      我听见跑到我身旁的茶茶愤怒地叫喊了一声,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吓得我一边脱力地往后倒,一边强撑着微笑对它说道,
      “冷静,冷静,死不了。”
      我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而倒在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中,我眯着眼看着抱着我的男子,这么近看更加惊为天人。他的眸子真好看,像月夜下清幽的潭水。但这神色还是如此清冷,只是跟刚刚比起来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个时候还知道扶住我,果然还是一身正气的,还好我不算太倒霉。
      我虚弱地看着黑衣小哥终于爬了起来,还拿起了他的长刀,凶神恶煞地向这边走来,茶茶也不断蓄力预备向他冲去。我心想,这下完了,赔了自己又折鹿。
      我还如此年轻,还没吃到云枢城的板栗焖鸡,还没去霄郦山看过星星,还没将那首九岐神曲学会,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去做,就这样香消玉殒,不得哭死我阿爹阿娘了。
      我在这怀抱中感叹万千,顺便颇为幽怨的看着面前的帅哥,下辈子我也要生成个俊俏公子哥,一回眸引来无数少女前赴后继。
      天无绝人之路,又一柄飞刀刺空而来,黑衣小哥挥刀把他打开,那飞刀偏离了方向咻的一声插在了我的脚边,吓得我赶紧缩脚,手环上了男子的腰。
      从树林中蹿出许多带刀的男人,个个都很是魁梧。我看他们也没带面罩,穿得也是衣冠楚楚,想来是自己人,才松了一口气。
      茶茶低下头,墨黑眸子有些许晶莹。想来是为我心急难过了。我觉察到我这躺也躺得差不多了,便用力抬起手摸了摸茶茶的头,一如往常没心没肺笑了笑,
      “没事啊,没事。”这也不全是为了安慰茶茶,我的护心镜已经帮我挡了那刀的很多力量,虽然刀入了身,但也不深,并不致命。更何况,这世间能伤我这具身体的东西着实有些太少。否则我也不敢往这陌生的山林行走。
      可这刀插在我心口,着实疼得我力气渐失,所以我又抬起手,一咬牙,一狠心,一鼓作气把它拔出来了。
      “穿心之箭不可拔,你不要命了吗?”一股清冷的声音传来,我仿佛看见一阵微风吹过空谷中的幽兰。
      “我知道,放心。”我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他的这双眼睛看着就让人十分安心宁静。
      那黑衣人已经逃走,新赶来的那群人也跑了过来。我原本想这劫后余生,应该笑笑,却突然感到身体一阵麻痹,我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渐渐瘫软。
      “有毒。”又是清冷的两字。
      我一脸无奈地望着抱着我的男子,用全身力气憋出两个字,
      “聪明。”
      然后我就双眼一闭,不省人事。
      ……
      我在床边弹跳着王叔刚给我的映红珠,玩得不亦乐乎,一个得意忘形,把珠弹到了床底。我思忖着刚刚叫青儿去为我拿我的零嘴了,决定亲力亲为把它拿出来。
      我小心地爬近床底,找着我的映红珠,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愿儿。”是阿娘的声音,我正准备回答阿娘一声,却又听她说到,
      “衍哥,你说愿儿会答应这婚事吗?”
      我的父王叫妖衍,无外人时,阿娘常叫他衍哥,我名叫妖愿,是这九岐的公主。
      我憋住了要出口的阿娘二字,心中一惊,啥,婚事?
      “她不答应也不能胡闹,这可是先王与淮洲的先皇定下的百年婚事。”
      我换了个轻松点的姿势,趴在床底下认真偷听着。听到这里十分无语,我的祖父们可真是无聊,连重重重王孙女的婚事都安排好了。
      “可你也知道愿儿这性子,怕是知道要远行千里,嫁一个素未谋面的太子,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阿娘有些担忧地说道,知我者,吾母也。
      “所以我这不是提前一年告诉她了嘛,这一年够她发脾气了吧,等着她十五岁及笄,便要嫁去淮州了。”父王道。
      “什么?我不嫁!”听到这里,我一着急,连忙从床底爬出来对着父王叫到。
      可我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的,等回过神,我却发现我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一张大床上,红烛摇曳,一个同样身着红袍的男子向我走来。
      我瞧不清楚那人的脸,只觉得这周身气息着实让我难受,他又如豺狼般向我扑来,十分可怕。
      我急急后退,胡乱之中抓起床上的枕头便向他丢去。
      “走开!”我大叫。
      那人却越来越近,看起来越来越猥琐。
      ……
      诺大的营帐内,木桌前坐着两位男子。一位清新俊逸,淡定优雅。一位剑眉星眸,峨冠博带。
      “听说九哥打猎捡回个女娃娃,我连忙跑来看看。”蓝居战一边望了望不远处的昏迷的少女,一边饶有兴致地说道。
      “她那鹿如此凶狠地把我盯住,不好一走了之。”蓝棄尘悠然地品了一口茶,神色淡然,轻轻说道。
      “可我还听说九哥还轻薄了人家姑娘。”蓝居战含着笑对着面前神色淡淡的蓝棄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她当时着的男装。”蓝棄尘依旧平静地答道。却不禁回想起今日那床上的少女昏倒在自己怀里,本想为她点住胸口出的穴位止血,一手下去,竟不想她胸前如此柔软。想来这个人一刀不致命是有护心镜保护,如今护心镜一破,化为飞烟消失。从小到大从未与女子有过亲密接触,这突然的变化竟让自己红了耳朵。
      “可你偏偏把她带到你的营帐,你听,她好像说着‘我不嫁',竟然是个逃婚的小娘子,逃婚小娇妻遇到高冷王爷,这桥段我喜欢。”蓝居战兴奋地拍了拍大腿,一脸激动地望着蓝棄尘。
      “无奈之举,况且,她是白泽族人。”蓝棄塵尘淡淡道。大秀山是蓝国皇室围猎之处,自有重兵把手,更有护山阵法。今日黑衣人闯入,肯定通过精密安排,而这女子是误打误撞,还是居心叵测,还未可知。此行父皇为了历练皇子,便让皇子们自行上山两日,这驻地是临时搭建,营帐不多,若安置在别处,不知有多少人想去看热闹。安置在这里,也就面前这位才敢来交谈。
      “你怎么知道?”蓝居战扭过头仔细盯着床上的少女,看了半天没觉得什么不对,很是疑惑。
      “丝巾。”蓝棄尘继续泯了一口茶,目色淡然。
      “云蚕丝,只产于九岐,贵重稀有,淮州也只有皇室才能见到。”蓝棄尘顿了顿,想起了有几日佛绾天天穿得风格迥异来到他的王府,便又道,
      “她的装扮,很是符合白泽族的风情。”
      “九哥,这你都知道。”蓝居战一脸赞叹地望着面前的人,然后又特别同情地看向那位姑娘道,
      “从九岐逃到淮州,她夫君是有多么惨绝人寰。”
      蓝棄尘轻轻放下手中茶杯,不语。
      ……
      “非礼!”
      我是被吓醒的,睁开眼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有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如饿虎般向我扑来。这梦做的我十分的有心里阴影。我惊醒后先是喘了好几口气,而后望着陌生的帐顶,楞住了。
      突然,有人捏着我的肩,力道十分随意,我便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他扶了起来。我这脑袋还有点晕乎乎地,便看见一个朴素的瓷碗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大脑此刻简直比雪山还空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人瞧我仿佛呆住了一般,便很是清淡地说了两个字,
      “喝药。”
      我看他这清冷的眉眼有些眼熟,那幽深的眸子让我一瞬间想起昏迷前我差点为他而死。我看他只是把药端在了我的面前,眼神还如此冷淡,也无甚后续动作,心中便烧起一股怒火。好歹我也是他救命恩人,怎么就这个态度。
      从小我老是惹事,于是父王总是责备我不成体统,每当他话语中带着隐隐怒气冲我说话时,我便马上红了眼睛,阿娘心疼我就会在我旁边劝着父王。这一来二去,这招用得十分得心应手,成为我妖氏独门绝技之一。
      于是我眼眶开始泛红,多红一分矫情,少红一分不感人,这神色再配上我多日未吃肉而日渐消瘦的脸蛋,简直是楚楚可怜,让人怜惜,恰到好处。
      “疼……”我假装艰难地伸了伸手指,然后一副痛苦的表情。
      “九哥,要怜香惜玉。”我听见不远处有人带着笑意说,声音清朗大方。
      我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目若朗星,气度不凡,甚好。
      我听见清脆的瓷器触碰声,面前的人坐在床边,如玉的皮肤,凉薄的嘴唇,清秀的眉目,淡然的神情。药勺已在我嘴前,我轻轻泯了一口,便皱了眉,真苦。
      “良药,苦口。”他道。
      “人都苦死了,还怎么良药。”我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其实我大可不必喝这些闻一闻就让我皱眉的药水。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而我最大的秘密,便是我百毒不侵的血液。我从小身体特殊,中了毒生了病,虽然也会痛苦,但我身体强大的血脉之力会护住我的心脉,净化毒素,祛除病症。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出门戴着丝巾,以防万一,血脉之力发作时,我额头的白泽图腾会显现。白泽图腾,是白泽族正统血脉的标志。人家的白泽图腾都在颈后,是只特神气的白泽神兽。偏偏到我这里就发生了变异,不仅形态不同,它也只能在我血脉之力发作时才能出现。还好他们没有在我昏迷的时候把我的丝巾拿掉。
      我一边喝着这苦得要死的药水,一边琢磨着我这是到了哪里,却听见面前的男子说道,
      “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我觉得他是在嘲讽我,怎的语气还这样平淡正准备反驳,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
      “姑娘为何要以男装示人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在九岐,我好歹是白泽族一枝花,生的标致漂亮,行走在不知深浅的江湖中,太过招摇。于是我对着不远处坐着的俊美男子笑了笑,
      “长我这样的,行走江湖,多不安全。”
      “啊?什么,哈哈哈!”那男子拍着手对我大笑。我感觉他好像以为我在故意逗他笑一样,便有些不悦,扭过头来不想理他,一本正经喝着我的药。话说这药怎么这么多,面前的男子动作也越来越频繁,我觉得我不认真点一口一口吞下去,怕是要包不住了。
      好像有人进来,我听见他走在了不远处,又听见他叫了一声,
      “太子殿下!……”
      “噗!”我终究还是吐了出来,好巧不巧吐在了面前人的脸上。我又惊又怕连忙举起手给他胡乱擦了擦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慌乱。然后我非常迅速地躺了下去,顺带把被子盖住脑袋。
      在这黑暗与闷热之中我一阵感叹,真是天意弄人,我费心费力逃了千里却把自己送在了这太子面前,我真的是九岐十大倒霉人物之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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