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经年不换》西筒子

10、四八之城其一

　　璇玑岛除过临海一隅的璇玑台，还有由璇玑台守护的几个原住民部落及一座城。璇玑台处南，城位中，部落散于岛北，与城隔一座小山昏见。众人欲要登昏见山取木，必经过此城。
　　城名四八，取自占星的基本子平术——“四柱八字”，俗称“生辰八字”。城中居民多数姓石，据说都是撰有《石氏星经》的占星巨擘石申之后，但占卜能力大都衰微了，如今只用于博弈与风水。
　　主街繁华，诸多店铺分列在两侧，行人衣色缤纷，有说有笑，一派和乐融融的舒心景象。
　　“这四八镇与长安原诸多城镇也没什么区别啊，还有这里的商家也卖酒卖肉啊，我还以为都会挂个招牌算命呢！”卓戏时左瞧右瞧，收回目光遗憾道。
　　为众人领路的璇玑台弟子温和解释道：“卓兄有所不知。房屋框架确实类似，但装潢却极为考究。这里的城民看重风水，院门照壁，物品摆布都要一算再算。至于算命一事，既然人人都了解占卜，那哪里用得着他人告知命数呢，卓兄觉得是或不是？”
　　卫琨珸毫不收敛地把卓戏时嘲笑了一番，忽感觉到身旁卿云岫步伐渐缓。
　　他侧头，看她目光停留在一个小摊上。
　　他行过去，原来是个首饰摊。他拿起摊子上众多簪子中镶有曜蓝宝石的一支，看了看，撂出块碎银：“做工尚可，老板，包了。”
　　卿云岫转头，睁大眸子又惊又喜：“更胥！”
　　“看到喜欢的就别犹豫，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卫琨珸道。
　　“公子好眼力！此石可是从天市垣列肆星上坠下的星石，带上之后必是锦衣玉食，富裕安康啊！“摊主攥着银子，眼神无比真诚。
　　“凭一颗石头便能决定命数，那活着有何乐趣？一件点饰之物而已，她眼光挺毒，有能看上的不容易。“卫琨珸顺手接过簪子递给卿云岫，手枕于脑后回到队伍，卿云岫小跑两步跟上，面颊旁泛起浅浅红晕。
　　这一过程中众人频频回首尽收眼底。与两人不熟的心下恍然：原来是小两口，还挺甜蜜。算熟的却大都没什么好脸色。
　　殷殷瞪了卫琨珸好几眼：“我们留在璇玑台是商讨对付莽苍的办法，不是让某些人谈情说爱来了。”
　　任拂笑则冷眼道：“轻浮。”
　　卫琨珸反问：“哪里轻浮？”
　　任拂笑哼了声：“哪里都……”
　　卫琨珸调转了个方向：“饿死了，吃饭。”
　　——
　　“不错啊更胥！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但我真没看出来你和卿姑娘原来是这种关系！”卓戏时叼着筷子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卫琨珸推开他：“什么关系，买个东西就有关系？”
　　“你这样就令我很费解了，卿姑娘一介佳人，你有什么不愿承认的？”卓戏时看着对面正和别人谈笑的卿云岫，颇认可地点点头。
　　“没有的事承什么认？吃你的饭。”卫琨珸道。
　　懒得理会卓戏时，正挑着鱼刺听到旁边有弟子交谈：“我听说这家小馆泊如君常来，但这饭菜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泊如君到此为的不是饭菜，是故人。”另一人答道。
　　“泊如君的故人？”询问的弟子立马提了兴趣，“泊如君那般淡泊无欲，竟还有红粉知己吗？”
　　“什么红粉知己，是男子啦！”看到对方吃惊的表情摆了摆手，“你可别想多啊！双翼折之乱听说过吧？沿山剑尊和百味谪仙双双陨落的那场。那百味谪仙便是泊如君的过命之交，听说两人经常一块烹茶作诗，煮酒论剑，形影不离的就跟连体婴似的！”
　　好像意识到将泊如君比作连体婴不太尊重，咳一声，喝了口茶。
　　“过命之交？听你说的两人关系这么好，怎么那泊如君却没有加入那场大战啊？按理说若有璇玑台加持，那什么谪仙也就不会死了吧。”
　　“那我哪能知道……我也是听说啊……行了行了别说了，陆诀还在那边坐着呢！”弟子飞快瞟一眼对面喝茶的陆诀，草草结束了话题。
　　卫琨珸端着茶杯，正若有所思，闻言一怔。这与陆诀有何关系？
　　——
　　众人出发时就已是傍晚，故这一顿饭大家吃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众人不太熟，端着茶杯拘谨地敬一圈再敬一圈，喝到都上了几回茅厕。经过几遭闲谈后就放开了，不知是谁命人拿了几壶酒，起初都说不会喝，结果后来倒了一片。
　　卫琨珸掰开卓戏时搂着自己肩膀的手，看看满目狼藉摇了摇头。
　　顺一壶酒腾上房顶，刚行几步却看到梁上已有一人。
　　卫琨珸闭了闭眼，悄无声息往后退。
　　退到一半抬头，对上一双如墨眼眸。
　　卫琨珸立马更退为进：“哟！陆兄，好巧！你也来房顶透气啊！”
　　浓郁夜色模糊了陆诀神色，但身后的花灯又将他脸廓衬托出来。陆诀的容貌，其实介于温润与冷冽间，不笑则冷，笑……没怎么见过。但如今不知为何，不笑的他竟也显得温和。
　　仪表堂堂的少年，配上良辰美景，不留下来欣赏是没什么道理。
　　于是卫琨珸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来，拔起酒塞灌了一口，看着繁华的街景：“城名四八，果然还挺四正八方的。“
　　陆诀道：“双翼折之乱后泊如君重新修缮过。”
　　“哦？双翼折之乱打到这里来了？”卫琨珸看他一眼。
　　“是君尧，那一战过后逃到这里来，毁了以前的四八城。”虽然语调依然淡漠，但陆诀双手微微握紧却被卫琨珸捕捉到。
　　“君尧？谁？”卫琨珸愣了愣。
　　“……”陆诀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还是道，“百味谪仙。”
　　“啊！百味谪仙名为君尧啊……”卫琨珸目视远方，似回想了一番，很久后道，“其实，江湖恩怨哪有什么道义可言。你因沿山剑尊对他动手，这是你向他讨的债，不需要你偿还。”
　　听过下午一番谈话与陆诀之语，卫琨珸理到现在终于理清了一些事情。百味谪仙，即君尧，身为双翼折之乱主角之一，与汤冼尘是好友关系。而最后一场大战，璇玑台似并没有牵涉其中。还有，百味谪仙姓君，邹渠鲜有君姓，君纤楚又是汤冼尘义女，君纤纤君纤楚二女应就是这百味谪仙的后代。
　　饭桌上两人谈话谈到了陆诀，君尧的女儿又视陆诀为仇人刀剑相向。虽然令他有些意外，但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当年双翼折之乱中杀死君尧的，正是陆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