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杜绿阴

4、第 4 章

　　第四章——嗯，我去的。

　　迟烟到家的时候，裴卿已经在家了。

　　看到女儿手上抱着一堆桂花枝桠，面上也有笑容，裴卿开口问她：“烟烟，今天学校生活还愉快吗？”

　　“挺开心的。”迟烟把手上的东西和书包都脱下来放到了茶几上，坐到了裴卿边上。

　　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一个盖子镂空的小盒子，这是她前几天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看到的，当时觉得小盒子很精致，也不知道买来要怎么用，看到价格不贵便也买了。
　　倒是没想过，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了。

　　迟烟把苏稀西摘的那些花取下来放到了小盒子里。
　　何煦给她的那枝，被单独的拿了出来。

　　“妈妈，新鲜的桂花放到平安符里会坏掉吗？”她想把那枝树桠上的桂花取下来装到她的平安符里。

　　“晒干了放吧。”裴卿不知道迟烟怎么突然兴起要把桂花放到平安符里，但是她很乐意看到女儿对什么事有兴趣。

　　“好的，那妈妈我先去洗漱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迟烟留那一盒的桂花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把何煦摘的那一簇单独带去了房间。

　　*
　　清安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人也热情。
　　迟烟在阳台晒的桂花干的很快，她和新班级的同学们相处得也同样愉快。

　　“烟烟啊，明天就要一模了，你紧不紧张？”

　　“有点。”迟烟实话实说。
　　她本来对自己挺有信心的，但是上想到上次班主任听到她在海安十三中的排名之后黑掉的脸，迟烟就对自己不太放心了。

　　“没关系的，烟烟，附中毕竟是省重点，前两百名都可以考到很好的大学的！不用担心！”苏稀西安慰她，初中的时候两个人是一个班的，迟烟的成绩和她差不多，想来高中的排名也应当和她相差无几。

　　迟烟无奈的点了点头，她尽量不担心吧。

　　连续晴朗了一个月的清安，终于在迟烟开始新学校的第一次考试那天迎来了一场雨。

　　“烟烟，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去学校记得带雨伞啊。还有记得带一件外套，今天清安温度不高。”裴卿被单位派去外地出差，但每天早晚都会打个电话给女儿。
　　“知道了，妈妈！我去上学了！”挂了裴卿的电话，迟烟匆匆的喝完手里的牛奶。

　　玄关处有两把伞，一把大，一把小。
　　迟烟去阳台看了看雨况，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回到屋子里，她从伞柜里抽出了大一些的那把。

　　迟烟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这也是裴卿当初买这套房子看中的。所以往常她都是步行去上学的。
　　但是，今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安市很少下雨，道路的疏通雨水的基础设施做的很差，明明不算大的雨，却能让地面上的水堆积起好几公分。
　　海安也下雨，但是路上多的是天桥和风雨走廊，排水设施也齐全，不用担心积水的问题，迟烟此时看着眼前马路上流淌的如同小溪流一般的雨水，颇有些头大。

　　“算了，去搭公交吧。”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只庆幸起码清安的公交还是很多很准时的。
　　不过到底是外地人，迟烟不知道在清安，雨天的公交就像那没上进心的小蜗牛。

　　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到了公交车站，小小的站台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迟烟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收了伞。
　　周围很多和她一样穿着附中的校服的人，都面露焦急之色，不时低头的看看手表，抬头抱怨几句这不准时的公交。
　　迟烟看着他们，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担心，今天是她来新学校的第一次考试，要是迟到就不好了。
　　她低头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何煦家也是住这个小区。
　　今天雨这么大，不知道这站台等公交的会不会有他一员。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
　　——没看到想见的人。

　　收回视线，迟烟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下一班二路公交。

　　大雨滂沱，马路上驶过的车扬起激烈的水花，迟烟担心被水花溅到，只是这站台人实在是多，只能小步小步的往后挪。

　　突然，肩膀上传来一道重力。
　　迟烟以为自己撞到人了，连忙转身，道歉“抱歉，抱歉！”

　　面前的人发出轻笑，“是我！”

　　听到声音的她连忙抬起头来，看清来人，迟烟面上有些惊讶。

　　“怎么了，我今天很奇怪吗？”何煦有点疑惑，他没错过迟烟眼里的那一丝诧异。

　　“不会。”迟烟垂下脑袋，不再看他，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眼里闪烁的欣喜。

　　“车来了，走吧！”何煦拍了拍迟烟的肩膀，在她后面上了车。

　　到学校之后，迟烟把书包放在了教室外的书柜，拿起前一天收拾好的考试用品，直奔自己所在的考场。

　　一模是市里统一安排的，不是像平常的校考那样按照成绩排的座位，是系统随机分配的，所以迟烟的考场离五班的教室很远。

　　她一路狂奔，终于堪堪的赶上了。

　　*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结束了为期两天的考试，迟烟回到教室看着窗外的黄昏好风景，脑海中不知怎得就浮现了这句千古绝唱。

　　只可惜，清安不仅下雨少，河流也少。
　　注定是看不见这秋水长天共一色的美景，只不过这桂花海倒也不逊色。

　　“烟烟，都已经考完了你怎么还在背古诗啊？”苏稀西走过来，递给她一支冰淇凌，“学校超市打折，金典那个傻逼买了一袋。”

　　迟烟看了一眼包装，草莓味的，她不喜欢。顿了一秒，还是接了过来。

　　“侬，说曹操曹操到！”苏稀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迟烟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海安是水乡，清安在内陆，从前迟烟觉得十三中的男孩子们已经很高大了，如今见着了附中的少年，才深刻明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金典把一大袋冰淇凌放在桌子上，“迟烟，你想吃什么味道的随便拿啊！”迟烟看了一眼袋子里的冰淇凌，目光从袋子移开的时候不经意的在何煦的手上停留的一秒。

　　“谢谢，我先吃完这个吧。”她看向手里那支才啃了一小口的草莓味冰淇凌，试探性的咬了第二口。
　　好像——
　　也不是很难吃。

　　“明天去新开的游乐园玩啵！”两周前，城南那个建了好几年的游乐园终于竣工开放了，苏稀西早就想去玩了，要不是有这个一模，她可能都会翘课去。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去什么游乐园！”金典撇了撇嘴，“要我说就要去玩点刺激的！”

　　“呵，您——大老爷们？Are you sure？”苏稀西毫不留情的拆他的台，“到时候别旋转木马都爬不上去！”

　　金典还想说什么，陈系和岳书堂从后门走了进来。

　　“少吃点冰的。”陈系一来就把苏稀西手里的冰淇凌拿了过来。

　　“陈系，你怎么跟爹一样！”金典幸灾乐祸，他生平最喜欢的三件事——
　　看苏稀西吃瘪。
　　看陈系吃瘪。
　　看苏稀西和陈系一起吃瘪。

　　陈系把苏稀西吃的差不多的冰淇凌扔到身后的垃圾桶，没什么表情的看向金典，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你还不叫爸爸！”

　　“操！”金典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稀西笑得合不拢嘴，何煦则是一脸看傻逼的样子看向金典，嘴角也扬起好看的弧度。
　　迟烟和岳书堂两人看着金典，都是轻轻笑着。

　　其实迟烟在陈系说完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的。
　　苏稀西前几天就和她讲了她这几年的遭遇。
　　因为苏稀西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初二那年，苏稀西的妈妈和金典父亲也就是清安师大附中的校长金炎正结婚了，她和妈妈也是那个时候从海安搬来了清安。
　　金典是金炎正和前妻的孩子，比苏稀西大几个月。
　　名义上——
　　算是她的哥哥。

　　一开始，金典和黄金八点档婆媳剧里的七八岁小少爷一样，固执的很，死活不接受苏稀西这个妹妹，每天不是给她摆脸色，就是在摆脸色的路上。
　　后来，有师大附中的高年级学生看校长不爽的，又不敢正面和校长刚，就想着从金炎正的独子金典入手。
　　在初二下半年的一次回家路上，金典被比他高上半个多头的几个高中部的男孩子堵在学校旁的小巷子里。那条小巷子很偏僻，很脏乱，可以说用荒无人烟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苏稀西图回家快，很多时候都会抄这条小道。
　　那天刚好，苏稀西一进巷口就看到了被堵的金典。本着“善良美丽助人为乐小白莲”的继母带来的拖油瓶准则，苏稀西本来是不打算鸟他们的。
　　但是看着金典那瘦弱的体魄，那没二两肉的小身板，她心中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圣母之心被唤醒了。
　　她从墙角抄起了两根棍子，和金典一人一根，干趴了四五个赤手空拳的高中生。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稀西和金典的关系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但是两个人的战争依旧延续，只不过攻击方式变成了打嘴炮。

　　迟烟刚知道苏稀西的这段经历的时候还挺替她难过的。但好在看到现在的苏稀西过的幸福快乐，有很多善良优秀的人陪在她身边。

　　“放假要去哪里玩，你老婆说要去游乐园！”金典现在急需一个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让我们几个大佬爷们去游乐园，你说真的是！”

　　苏稀西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慢慢的直起腰来，“大家投票决定咯！我和烟烟还有你爸爸肯定决定是要去的！好了，超过半数人通过，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是，苏稀西你怎么算的，这才三个人，怎么就超过半数了？”

　　苏稀西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不不不，你是何煦的弟弟，汪汪是不算人的，你忘了？”

　　金典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想说那他还是陈系的儿子呢，这样一来他陈系不就是狗爹了。只是这话，两败俱伤，最后让何煦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他忍。

　　“岳书堂，你去不去！是兄弟就给我勇敢说不！”

　　“我去。”

　　金典瞪了这个没义气还少女心泛滥的家伙一眼，“娘们唧唧！”

　　“怎么，金典。就你爷们b b的是吧！”苏稀西直接一本书甩到他身上。

　　金典自知理亏，没理她，转移目标，“煦哥，你去不去？你不会也要去吧！”

　　何煦观战了半天，突然被cue，淡淡的笑了笑，不紧不慢开口道——
　　“去啊。”

　　“好！很好！你们都丢下老子！”

　　“烟烟，你去的吧？”在金典对着大家放狠话的时候，苏稀西凑到迟烟的耳边小声说话，“刚才还没问你呢！就擅自替你决定了。”

　　迟烟垂着眼，轻声回答她，“嗯，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