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一菏月

1、第一章

　　“你听说了没，当年那个被送到边北的质子爷要被请回来了。”

　　“什么？这皇帝尚还壮年康健，这质子爷就回朝，哪里这样的规矩？”

　　“都说质子非帝王陨落非能班师，这……还是请回来的，怕是当今太子爷不中用喽。”

　　“要我说，如今阆肆之地的王孙贵族还有几个是顶用的，大名鼎鼎的符家，这独子小时得意，风光一时，不知这怎么长的，居然开起了花楼，酒池肉林啊！整日里勾栏院的泡，真是令符大将军蒙羞啊。”

　　“符家小世子，天纵神童，大阆王后是他小姨子，皇帝是他小叔子，父亲是前朝开国公符世安符老将军，十六岁是我大阆文举状元郎，才封的世子爷，这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从前事儿了。”

　　“哪知道啊。只说这小世子哪天突然筋没搭对，这脱了乌纱帽就往花楼跑，没几天就成了这大阆花楼的少东家，再不思文书，就连这边北要来使团，符老将军整日操劳，也没见这混世消停。”

　　“边北使团是来送我们质子爷的吗？”

　　“是了，听说这来的也是边北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这边北倒也不是什么小国小寨子的，何必送个质子爷还大动干戈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质子爷可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尊贵异常，母亲是南黎的贵女，身份也是不菲，宠爱不消，谁也不知这怎么的了，美人玉陨，而这贵子也就成了质子送往边北那种地方，风沙滔天，大漠孤烟的。这皇家秘史这谁又敢晓得。如今这王后无嫡子，这各府亲王也无格外卓越之人，这恐怕……这要是质子爷被边北人收买，可……”

　　“可别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天家之事，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可议论打趣的。只是这阆肆啊，怕是安生不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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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的阆肆，总有小商小贩无事嘴里嚼着这些巷子里穿出来的事儿。辛阚也是听了听，没作停留，那些还热乎的裹着暗黄油纸的包子轻身闪入阆肆城内最大的花楼后门。
　　沿着雕花刻龙的楼梯上去，推开的房门里，粉气旖旎，纱帘涟漪，卧香朦胧，风味荼蘼迢递，沉香断续，暗结灯穗。绕过绣着满是海棠的屏风后，余的是一方卧榻，上是一个背对的身子，未解衣带，穿的是一身玉色的细软缎子，袍边压着的是根根分明的金线，紧俏地绣着海棠花的纹子，腰间是黑色腰带，腰眼镶着玉石。头上倒是没什么额外的饰品，余有一尊看着也极贵重的鎏金红玉冠。妥妥混世小世子的模样。
　　“公子，已是辰时过半，该是起了。”辛阚放下手里的东西，拉了窗帘子，透进来些许的光照，灭了香炉里的灰，便侯着不再动了。似乎是了解足了这榻上的小世子，该时候也不多言语。
　　果然，不多时，榻上的人悠悠转醒，惺忪地抓了一把，是个极为白净的小世子，唇红齿白，一双眼镜黑得入神，生得是好看，竟身为丁原，处这红纱香账里也非是格外扎眼的。
　　“晓得了。”
　　起了身，自己理了领口的褶皱，抬眼看了辛阚，眼睛弯起来，露出微笑地答应了一声。看着就如及笄少儿郎一般，不似之前南街上人人口诛笔伐的混世小魔王。说着三步做两步地坐在桌子边，拆着油纸里的包子。
　　“公子何必吃这些寻常百姓的糟糠之食，何不回王府，如今老爷也回来了。”
　　“就是因为他回来了，我才跑出来混个安静，不然我就要被唠叨死了。”
　　“说着咬了一口包子。”
　　看自家主子没再说话的意思，就把刚才所听所闻咽下了。
　　但符小世子可是个眼神极尖的。
　　“怎了，今日可有话要说。”
　　“属下没有。”
　　“那你便憋着！”
　　看人不想说，便也不逼着，自顾自地尝着包子。还不时点评一下。
　　“如今刚入秋季，收成应该是好的啊，怎么这包子一点油水也没有，该让皇叔少征点税了，我吃着都不香。”
　　吃着也是四个剩了两个，又添了一盏香茶，符瑯这才拿着娟布擦了擦手，半坐在榻上。懒懒地伸手翻了翻桌上的书。
　　“说了吗？”
　　说着抬眼看辛阚。
　　辛阚叹了口气，半弯腰。
　　“属下今日路过南街时候，听到这大阆对您的各种诟病。”
　　“嗯？说来听听。”
　　小世子分明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手上随意翻书的动作没停，也没有再去看辛阚。
　　“都说这如今边北要来一位亲王爷，老国公也是忙着事宜，而您却日夜浸泡勾栏院……”
　　说到勾栏院的时候，符瑯停下了翻书的手指，看了一眼辛阚。
　　“这边北来的亲王爷什么来头？都已经动到我爹了？”
　　“是南理钧美人的长子，是开国来的贵子。”
　　“是吗？我如何没有听过这位贵子？”
　　符瑯像是来了兴致地问道，却全忘了刚才那些不好的话。
　　“世子不知，那位亲王爷五岁便被送去了边北，当时世子还没出生呢。”
　　“那这般尊贵的人怎么成了质子，而且我大阆也与边北交好，怎十八年才放人。”
　　“这说是当时皇上刚登基，羽翼未满，而这南理却与我国开战，得边北助才度过一劫，而这南理不甘心调转枪头攻打边北。战火消了后，边北自诩立下汗马功劳，便求去了那位。”
　　“哦，意思是边北看我大阆日渐强盛，而南理也不再没成威胁，就把这挡箭牌扔还给我们了？”
　　“公子口头的话可别向外说去。如今皇子渐衰，太子殿下病弱，余下的皇子也无能当大任之材，这位亲王在边北一向骁勇且才华出众。就连这百姓也是津津乐道，说此人着实可用。于我大阆何不是一大好处。”
　　这说着都要把人吹上天去了。符瑯眉间一蹙。
　　“这人还没回来呢，消息是长了腿了？如此的人才边北能放了？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虽说这边北是一群蛮子，但也不是没脑子，难道是白白给我大阆养孩子的？”
　　说着扔一般地合上了书册。
　　辛阚抹了一把汗，这种大逆的话也只有自家世子爷没说出来了。
　　“他们何时进京都？”
　　“大概就是这两日了。公子可是要回府？”
　　“回去！我就要看看这位有才的亲王爷是不是长的有什么格外的地方。”
　　“是。”
　　辛阚退出了暖阁，楼下是安静的。毕竟心中地方多是晚上热闹，前台上也是站着这个女人，悠闲地磕着瓜子，披着薄衣，露着香肩，看着懒散妩媚。
　　看辛阚下来了，忙侧身出了柜台，匆忙拉上衣服，走到辛阚面前，低头跪下。
　　“辛公子。”
　　辛阚没有上去扶，但也是退一步，微微低下头，并无一般王官的鄙夷之意。也是一份相敬如宾的敬重。
　　“祝娘子，我们公子要回了，烦请备一辆马轿。”
　　祝瑾低头领了命令。
　　这女子行动也是迅速，符瑯喝了茶便下来。车马已经准备妥当，祝瑾也是换了身得体的衣裳，站在门口侯着。
　　见二人下来，知趣地退到符瑯的身后。
　　“世子大人可是回府？”
　　“嗯。阁中琐事，还请祝娘子多看顾。”
　　“是。”
　　符瑯出了花楼，外面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太阳有些大了。
　　祝瑾拿了折扇交给辛阚，再由辛阚交由符瑯。
　　上了马车，就往王府方向去了，祝瑾拘着身子，等马车远了才起身，眼里着实是一份恭敬，而非一个青楼女子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