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之女四十岁》兰莫服

2、淡极始知花更艳

　　伊迪斯在她的闺房里整理行装，她从小就是三好学生，别人家的孩子。在席间她父亲说过不舍得她受委屈的话也只是场面话罢了。她所受过的委屈，都化成了她年年争考第一的鞭子罢了。那些墙上的奖状、名次表上的分数，红红的印记，就是一道道负重者的沉默伤痕。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她幼时第一次读红楼梦的时候爱极了林黛玉，而后越长大，越懂得薛宝钗。人生有很多无奈，逼你去活成你不爱的样子。
　　“你去了国外，更没什么依傍，要好好侍奉丈夫和公婆，遇到什么事，都要沉着。我知道你个性倔强，受不得冤枉，最爱争个公平。但是你长大了，出身社会了，有很多没道理的事情，不得不忍。”伊迪斯的父亲平日很淡漠，但也并不是完全不上心他的女儿，只是他不轻易表露。
　　“我知道。你也保重身体，帮我照顾爷爷奶奶，叫他们别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少喝点酒。”伊迪斯知道劝她父亲戒赌也是无济于事，不如不劝。
　　婚礼如期举行，果然简单到让那些高朋贵友们有些讶然。伊迪斯并没有挽着她父亲的手走进婚礼殿堂，而是挽着她初恋的手臂进来的。
　　刘霑的誓词很简单也很动人：“吴伊，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感谢上天赐给我如此贤淑和美丽的妻子。我会好好珍惜你，包容你，尽职尽责做好一个丈夫的责任。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我会爱你如初。致我永远的、心爱的伊迪斯。”
　　戴着洁白头纱的伊迪斯深深望着他微笑道：“刘霑，和你相遇也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保证谁永远爱谁，所以我也不许你这样向我许诺。此时此刻，就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拥有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会感激、珍惜。就算有一天你抛弃我，我也不会恼恨你。因为你已经给了我让我终生感激的一切，我也依然爱你，感激你。无论天长地久，无论沧海桑田，你要知道，你看着我的这一刻，我对你的爱是真的、肯定的。不管以后我们当中谁否定了我们今天的肯定，那就是他从来没有爱过、肯定过。你是我所能想象出我能嫁给的最完美的丈夫，谢谢你选择我。”
　　两人交换了戒指，虽然这一次钻石是假的，但戒指是真的。
　　主宾席的凯西穿了宝蓝色的奥斯卡礼服，看着她的大儿子笑得那么开心，她也为他微笑地鼓了掌。

　　纽约。刘霑在JP风控部实习，伊迪斯在面试四大行。
　　凯西在她的公司里喝咖啡，她向CEO说到自己需要一个秘书。这家KR资本在第二任丈夫杰克逊和她一手建立的时候还是start up，离婚后又获得了第三任丈夫的资金和人脉加持，如今规模也不算小了。
　　“什么样的秘书？生活上的？”首席执行官安东尼毕业于沃顿，在他这几年的管理运作下，公司增势也算是稳中有升。
　　“我准备重出江湖了，虽然我也还算是新人。”幕后老板凯西一直被家庭束缚着，闲暇时间又在攻读学位，所以这些年自己并没有在资本市场上崭露过头角。
　　“噢！那真是，太惊喜了。期待你的回归，我会尽快帮你安排一名助手，呃，你需要我这间办公室吗？毕竟这是最大的。”安东尼双手仍插在裤兜，倒没有显得很意外。
　　“那倒不必了，我就在隔壁办公室就好，毕竟你才是首席执行官，我只是辅助你的工作，略尽微薄之力。”凯西卷土重来，四十多年了，她终于真实拥抱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了。
　　“好的，咖啡还不错吧？”安东尼向他自己座位上的凯西方向抬手了一下咖啡杯，大概想表示员工们的满意度还不错。
　　“还行，不过我想要最好的，我要他们也想要最好的。”凯西只是转动了一下手腕，食指指了指玻璃墙外的员工大厅。
　　“明白了。”安东尼盯着手中的杯子点了点头，他的个性很是沉稳，到底缺乏一些凯西和如今已经平步青云的杰克逊这样深藏的狠毒和激进。
　　“我需要个精明点的，吃得苦的女孩儿。让我们大干一场吧，安东，我最得力的干将，你也是我千挑万选才看中的。”凯西站起身来，拎起了她的铂金包：“三天之内打电话给我。”
　　“没问题，夫人。”安东为她拉开玻璃门，送她到了电梯。

　　司机在楼下为她打开车门，凯西戴上墨镜：“让我们到伊迪斯家瞧一瞧。”

　　刘霑和伊迪斯的婚房买在曼哈顿，这会伊迪斯正在家中烤柠檬鸡。
　　“不知道您要来，我应该多准备一些食物的。”伊迪斯为凯西拿了拖鞋。
　　“没关系，詹姆不在家，我们俩可以出去吃，上次那个餐厅还不错吧，你丈夫最爱的。”凯西坐在了沙发上，漫不经心环顾了下这大体上还比较整洁的家居环境。
　　“没来得及收拾，每天出去面试，所以中午就随便烤一点东西吃。您喝茶。”伊迪斯为她泡了一杯龙井，便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喝了口自己的柠檬水。
　　“要好好吃饭才行，今天我替我儿子心疼你，请你吃大餐。下午有面试吗？那中午就在这条街前面的餐厅定个位子吧。”凯西在家里请的大厨也是主要做法餐的，她对美食也养成了挑剔的口味。
　　“也行。今天不面试。不过您要是口味还吃得惯，我可以在家简单做点中餐的，冰箱里菜我是买得很齐全的，就是可能味道不是很好。”伊迪斯平时还挺喜欢做饭。
　　“好啊，我真是有口福了。”凯西微笑道，表示很满意。
　　伊迪斯简单做了几个炒菜，很快摆上了餐桌。凯西坐在主人位先动了筷子，尝了尝味道，虽然跟专业的厨师不能比，但作为家常菜来说，也能配得上一番夸奖了：“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谢谢妈妈夸奖，不嫌弃就好。”伊迪斯温婉地笑了笑，也开始动了筷子。
　　“你都去了哪些地方面试？”凯西一边挑着菜一边问道。
　　“都是刘霑给我推荐的公司，有大有小，不过现在看来机会不是很大，慢慢来吧，总能找到合适的。”伊迪斯徐徐回道。
　　“嗯，对的。要是实在没中意的，你也可以到我公司来帮帮我，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公司，不过待遇上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凯西依旧目不斜视挑着菜。
　　“好的，谢谢妈妈。我先跟刘霑自己试一试，多熟悉熟悉别人的运作也是对我们自己有帮助的。”伊迪斯向凯西笑了一笑。
　　“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凯西用公筷替伊迪斯夹了一些菜。
　　“这个。”伊迪斯微微抬头望了望窗外，才再看向凯西：“可能等刘霑工作比较稳定以后吧，现在我们俩都还在起步阶段，自己也还在摸索呢。”
　　“那就是过两三年了，差不多了。不过现在要也是最好的，如果你想做一名职场女性的话，不要让孩子打乱你的计划。什么时候都不迟，我只是建议。”凯西看了一眼伊迪斯，微微笑了笑。
　　“是的，谢谢妈妈提醒，我们会仔细考虑的。”伊迪斯为凯西添了汤。
　　“有空的话我们出去采购一些装饰品吧，你们这新家虽然是别人装修好的，看着也太单调了。刘霑虽然没什么艺术细胞，我看你还是很有审美的，你的画很有几分情趣的。好的家居环境对人的身心健康大有裨益，这也并不是办婚礼走过场浪费钱的，该花就花，不必替我省钱。”凯西吃完饭后，又端着茶杯漱了漱口。
　　“妈妈教诲得是，是我没想得周到。以后向妈妈多学习，我会在生活上好好尽心照顾刘霑的。”伊迪斯看了看自己的画，她其实平时不怎么画画。
　　伊迪斯放下茶杯淡然地笑了一笑：“你很客气，伊迪斯。”
　　“不是的，我就是比较拘礼，不怎么落落大方，所以是真心想向妈妈学习的。”伊迪斯倒真的不是拍马屁，平时也很淡然的，可能初来乍到，在面试上又碰了很多壁，这时候她自身安全感不是很充足。
　　“走吧，我们娘儿俩去血拼。”凯西笑起来永远那么平和。

　　凯西带伊迪斯来家居艺术品商场逛了逛，她叫伊迪斯挑一些自己喜欢的艺术品。伊迪斯对艺术没有那么多时间浸淫，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挑了一些看起来很顺眼的装饰物。
　　凯西陪着伊迪斯挑选饰品，始终一言不发。虽然凯西因为混贵妇圈，恶补了很多艺术知识，但她知道伊迪斯对此还是门外看花，所以她没有强加自己的指导意见，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一共六十万七千八百二十美元，夫人。”前台的收银女郎很礼貌地向凯西报价道。
　　“帮我送到莱明顿大厦302号。”凯西拿出一张黑卡，女郎接过去很快就刷了。
　　“好的，夫人，您的眼光真不错，这都是最近最受欢迎的新锐艺术家的作品。”收银女郎奉承道。
　　伊迪斯听见这个数目有些眩晕，因为凯西一直在身边，她没怎么好意思去专注价签。伊迪斯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有点贵，所以并没有去挑选一些自己很喜欢但是一看感觉就很贵的艺术品，但没想到自己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仍旧价格不菲。这些钱几乎比她的父亲全部积蓄还多了，这么一想，不免觉得很荒唐滑稽。
　　“亲爱的，你很有眼光。虽然这些东西加起来还没有我客厅那副画贵呢，不过艺术品的价值也不是依价格来定论的，每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希望它们能让你住得开心。欢迎来到美国，我的女儿。”凯西把卡放进皮包，挽着伊迪斯的手出了去。
　　伊迪斯这时已从恍惚中镇定了过来：“谢谢您，妈妈，我很喜欢。这个欢迎礼物真是太贵重了。”
　　凯西送给伊迪斯和詹姆的新婚礼物是两辆车和车位，刘霑的父亲和爷爷送的自然就是那套新房了。
　　“我们再去干点女人们最爱干的正经事吧，你应该买些好点的职业套装，当然了，还有其他的，杂七杂八。”凯西调皮地晃了晃脑袋：“这可是些法宝。”
　　伊迪斯此时已经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了，刘霑都没有这么大手笔地为她这么花钱过。虽然刘霑自己也有些小钱，也舍得为她花，但是刘霑只要稍微买了点贵重的礼物，伊迪斯都会嗔怪他太浪费，表示她并不需要这些溢价太高的非必需品。
　　伊迪斯在阿玛尼这些奢侈品牌店试了好些衣服裙子，它们的质感真的很上乘。凯西对职业女性的着装品位很有发言权，她告诉伊迪斯哪些剪裁和设计很适合她，凸显了她的气质和身材。
　　坐在沙发里的凯西看着试衣镜前优雅端庄的伊迪斯，不免内心感叹她儿子真是捡了个天大的宝贝。平日里朴素的伊迪斯如同一幅水墨丹青，眼前此刻盛装的伊迪斯就像一幅活色生香的油画，美得惊人。
　　除了些高级女装，凯西还为伊迪斯买了些鞋子和配饰，几只上千美金的提包，一支上万美金的手表，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
　　“现在，可以上阵杀敌了。”凯西坐在车里调侃道。
　　“这是我除了被刘霑求婚外那天，经历过的最魔幻的一天。”伊迪斯也是女孩，没有哪个女孩不会为这些精美的饰物打动，当然她真正喜欢的是那些昂贵的职业女装，它们有深刻的含义。
　　凯西转头向伊迪斯打趣笑了笑：“真是千金难博佳人一笑。”
　　伊迪斯羞涩地看向了窗外，仿佛自言自语：“我会好好努力的。我会跟您一样出色。”
　　“你会的，现在的你就比年轻时的我更优秀。”凯西温和地鼓励了自己的儿媳。
　　“你喜欢就好，妈妈对我都没这么慷慨。”在公司疲惫了一天的詹姆回到家中看到伊迪斯展示的这些战利品，为凯西和伊迪斯的威武喝彩。
　　“还不是沾你的光，托你的福。以后我也会对我的婆婆和儿媳这么大方。你要茶吗？”伊迪斯贴心地为刘霑脱下外套，早就在家中把晚餐准备好了。
　　“那真是我的福气了。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消息吗？”刘霑接过茶杯，坐在餐椅上。
　　“如我所料还没有。不过没关系，我不着急。”伊迪斯乘了饭给刘霑。
　　“行，我会再努力帮你推荐的。今天在公司真是累疯了，上周准备的那个案项又被打下来了，明天又得重来。”刘霑先喝了口茶，目光聚焦前方。
　　“正常，我们实习时受的折磨还更残酷啊。”伊迪斯又从烤炉里拿出中午剩下的烤鸡。
　　“嘿，你们青大给你们安排的好去处，所谓的政府高端合作项目？你们的研究课题真的好前沿。”刘霑一边喝着茶一边打趣伊迪斯。
　　切着烤鸡的伊迪斯轻轻瞪了刘霑一眼：“你这语气说得真轻浮。是哈佛光环带给你的优越感吗？让你来调笑我们这些土包子？你这会儿跟我认识的那些动不动卖弄学识的二代们真一副嘴脸。”
　　被誓死捍卫母校尊严的伊迪斯教训的刘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尊重，忙向伊迪斯道歉：“是我肤浅了，我改正。”
　　伊迪斯端过来烤鸡，坐下来道：“吃吧，吃饭就不谈工作那些烦心事。”
　　刘霑放下茶杯，等来了伊迪斯才一起开动：“好的，夫人。我订到了周末你喜欢的那场音乐会的票，你需要礼服吗？”
　　“我自己去租就是了，不麻烦。明天我去看望一个来这边读博士的同学，可能要晚回家，刘先生谅解一下。”伊迪斯用刀叉解下一口鸡胸肉，她不会什么乐器，甚至有点音痴，但她喜欢摇滚和交响乐。
　　“谁啊？不是又是那个张智吧？”刘霑很不喜欢伊迪斯的同学张智，一直在伊迪斯面前打转，不仅家境比刘霑好，学习更是不赖。
　　“吃醋啊？说了多少次我跟他是朋友啦！你真的想太多，我们婚礼张智和他女朋友还送了个大人请呢！”伊迪斯好笑看着刘霑。
　　“我要是吃醋，就不会同意婚礼上你安排你前任把你交到我手上了。”刘霑这时候才嘟囔道，他能感受到伊迪斯很爱过她的前任，但他几乎从不向她提起他。
　　“詹姆，我跟他早就彻底结束了。因为那是约定，我不想做一个失信的人而已。”伊迪斯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最后才抬头微笑看了刘霑一眼。
　　“我知道了。吃吧，你喜欢的柠檬。”刘霑浅尝辄止。
　　“嗯。”伊迪斯很难让人看穿她的内心，她的沉静是与生俱来的。
　　即使凯西，那种处变不惊也是在磕了无数个头破血流才沉淀下来的。凯西是百炼钢，伊迪斯是还没有淬炼的铅水。
　　“也许我也该去攻读个博士学位，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的话。”伊迪斯开口道。
　　“不错啊，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要是想读，我支持你。”刘霑一直都很顺着伊迪斯的心意。
　　“先说在这里而已，妈妈今天也许希望我们早点要孩子，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对你的压力太大了，我可以缓一缓。”伊迪斯很喜欢孩子，家庭和事业她都很看重。
　　伊迪斯是个很会计算的行家，她选择刘霑百分之四十的原因是刘霑家境很好，他们的下一代起点就会很高。但她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如果她只是单纯到仅仅为了物质就出卖自己感情的人，那她拥有比刘霑更好的选择。刘霑不仅仅学识高、人品好，最主要是因为他是真心的珍爱她、疼惜她、尊重她。
　　“你什么时候想要孩子咱们就要，不用担心孩子的教育问题。凯西跟你一样，是个满心喜欢小孩子的人。她对林赛和莱奥的教育投资向来下手就是稳准狠，上的自然是最好的学校，请的也是纽约最顶尖的家庭教师。我是没赶上这个顺风车，不过她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吃亏的。”刘霑这时候很欣慰自己的母亲那么拼。
　　刘霑的家庭条件可以说是踩在中产阶级的天花板上，也奠基在富豪金字塔的最底层。凯西没和杰菲离婚以前那妥妥是富豪阶层的中流砥柱，但她希望依靠自己的能力打下一片江山，而不甘心点缀成锦缎上的绣花。
　　“那我当然是感恩戴德的了，不过孩子小，我还是会自己带的，三岁前建立的情感互动模式很重要，这决定了他的一生。再大些，我就能放心交给那些专业的行家雕琢他们的思维和学习能力了。”伊迪斯知道凯西很强硬，不过她不想妥协的她也绝对会硬刚到底。
　　“我跟我孩子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到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贤妻良母。”刘霑温柔地看着伊迪斯微笑。
　　“谢谢刘先生夸奖。”伊迪斯好笑，她怀疑她的丈夫一定是植入了个花式夸人的AI程序。
　　“今晚不能在客厅陪你看电影了，我太多工作要赶，我就在书房睡吧。你这些天更加习惯些了吧，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能多抽点时间陪你出去逛。委屈你了。”刘霑专门给伊迪斯买了套家庭影院的设备。
　　“好的。你辛苦了。”伊迪斯又为他添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