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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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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菱昨夜又辗转反侧大半个晚上,天将亮时才睡着。
结果睡下没多久,就被洛尤唤起来梳妆打扮,直到坐到午宴席面上神色还是恹恹的,满席的珍馐都入不了眼,只托着下巴四下瞧热闹。
九重天上的神仙们都是出了名会享受的,各家府邸雕梁画栋风景旖旎,往来仆从姿容清丽衣袂飘飘,处处赏心悦目。
他们穿着最繁复华丽的衣裳,挂着最无可挑剔的浅笑,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雅致,谈笑间声若清泉击石悦耳动听,饮的是玉液琼浆、食的是天下珍馐。
边云曾说:“我们可没仙界那些神仙们的弯弯绕绕,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活得坦荡又恣意。”
当时只听过便罢,如今想来,可不正是嘛!
“小姨,你眼下的青灰用妆粉都遮不住啦!可太丑了!”
——哦对了,嘴巴不饶人的小琈玥被提前送来了!
凤菱不理她,看着对面头排某几桌席面出神。
哟,千柳的夫人青织姐姐可真能生养呀,这都围满桌案了,怀里竟还抱着个坐不稳的……
昨天劝阻雪芙的人——冥界大公子的夫人瑾色,听姐姐说她善良且贤惠。进门后替夫君左一个右一个地纳妾,仙、妖、人、魔各族都占了个全乎。
雪芙——一看到她,明明已经消肿的脸就好像又痒起来了呢!
凤菱抬手挠挠脸颊,再定睛瞧过去时,正看到雪芙用帕子掩唇,扭头小丫头捧着的痰盂里吐了几口。
才开宴多一会儿呀!就吃醉了酒?
那头儿雪芙抚着心口用汤汁漱口时,凤菱目光右移,停在那个自成一席的人身上。
这家伙不是忙着练兵吗?何时入的九重天?来都来了怎么还冷着脸自斟自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穿着身冰蓝的绸衣,头发以白玉簪挽起一部分,余下墨发如绸缎般光泽莹亮,随着主人侧身斜坐的姿势而垂了几缕在肩头,有一缕还调皮地顺着缝隙钻进衣领里,在光泽如玉的锁骨处极其晃眼,横添几分少年轻佻韵味。
芳心懵动的姑娘们前赴后继,这个铩羽而归,另一个又很快顶上去。
凤菱抿唇偷笑,好整以暇地望着白承安。
但这次,他却没如以往每次那样第一时间瞪回来。
唉——无论多小心翼翼,也免不了要伤自幼相伴的情分。凤菱收回目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既然是各界同庆的大宴,便不能只是吃吃喝喝三天,总得有点助兴节目。
九重天本代帝君于玩乐一事上颇有造诣,管事的妙松上神又着实是个细致人,如此大的宴会半点疏漏之处也无。
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鸣钟击磬仙乐缥缈,半遮琵琶面的窈窕仙女们腰肢纤软,婉转若莺啼的吟唱余音缭绕。
凤菱很快就被吸引了主意。
最前头的女仙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细软纱衣,曼妙曲线尽显。
她手持通体霜白的佩剑旋舞着,白若凝脂的腕轻转剑柄,剑气卷来无数粉红的落花萦绕飞舞在她身侧,一时间满殿尽是馥郁的桃花香气。
随着鼓声渐急,那舞剑的曼妙身姿也越发灵动,剑光如幽影飞速闪动,逶迤的水袖缠绵追随,美不胜收。
啧,当真尤物!
这位舞剑的姑娘可不是寻常小仙女,而是冥界帝君的幺女舒窈,天赋卓然且刻苦上进,比凤菱大不了多少却早已晋了仙君,听说上神之位都指日可待,实是年轻一辈未婚神女里的翘楚。
同为女子的凤菱心里都赞叹不已。
鼓声戛然而止,若轻烟缥缈的裙角飘然而落,冰寒的剑光却未止歇,以破空之势疾射向桃林方向。
凤菱的目光跟着移动,在看到剑去之处缓步而来的人后,心中莫名异样。
剑气穿透落花,浓郁香气被荡尽,直奔那人的心口飞去。
南晔眸光沉静如厮,如若未闻周围吸气声,静待利剑破空至近前才抬指一弹。
那毁天灭地之势的利刃嗡鸣一声,颓然坠地。几声细微的炸裂声后,噼啪断成两截,孤零零躺在铺满落花的地上。
凤菱下意识地转头瞧舒窈,看到她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扬起笑靥,袅袅婷婷地下了舞台跑过去,飒爽英气地行礼问安。
“舒窈拜见尊上!学艺不精惊扰了尊上,实在羞愧!”
南晔垂眸,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姑娘。
凤菱抓起一枚桔子攥在手里,垂下头轻轻揉捏。
弄了一把那样似霜华的剑,又舞了这样美的剑舞,能引起南晔的主意总算没白费心思了。她很佩服这样的勇气,却又忍不住心头郁结。
颜信如鬼魅一般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捡起断剑挤进两人中间,脸上长疤随着笑容扬起。
“神女这剑毁了当真可惜!”他捏着剑身打量,忽然狐疑地惊呼一声,“咦?远瞧着还以为是与霜华同样材质的,原来却不是呀!难怪一弹就裂了……不过,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材料了!神女手上可还有剩余?我正想制柄趁手的匕首呢……”
舒窈脸颊飘起红云,轻摇头歉然一笑。“此剑乃昔日好友相赠,不知她从何处弄到的材料。”
眼看着南晔要走,舒窈眸中急切,正要开口却又被颜信喊住。
“神女,给你剑呀!虽然毁了,拿回去融一下做几枚飞刀还是可以的呀!”
分神的瞬间,那高挑挺拔的身影已擦肩而过进了大殿,舒窈失了说话的时机,只好悻悻作罢。
殿内谈笑声顿时止歇,整齐划一地离席参拜。
南晔面色稍显沉郁,但还是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步履从容地缓步上了高台。
热闹看完了,凤菱伸手把琈玥拉坐下,又给她夹了几颗菜叶。“多吃菜才能长高,看热闹时就不用踮脚了。”
琈玥轻哼一声,抓了把蜜饯塞到她手里。“小姨你多吃点甜食,看热闹时就不会挂着苦瓜脸了,人家过去找大伯时,你眼里都要冒绿光了!”
“……”
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啊,就人精儿一样,什么事都明白!
凤菱偷偷回眸瞧了眼自家娘亲,见她忙着和舅母说话没注意这里,才暗自松了口气,挤眉弄眼地威胁琈玥。
“不许乱说,不然再也别想吃我做的蜜糖了!”
琈玥娇哼一声,扬起嗓门往高台上喊:“大伯,小姨她——”
凤菱一把搂住她,捂着嘴巴死死按在怀里,尴尬万分地对着望过来的南晔傻笑。“她想吃蜜糖,我、我没答应她就要告状……呵呵!”
南晔捏起自己案上的蜜糖碟子,抬手递给颜信。
颜信接过匆匆送下来,放下后对着凤菱递眼色,压低声音道:“白承安今早天还未亮就来寻尊上,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凤菱微蹙眉,不解地问:“谈了什么?”
颜信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揣着袖子回去了。
琈玥趁她失神挣脱,捧起蜜糖碟子颠颠地跑去找白承安了。“承安哥哥,吃糖呀!”
凤菱顺着琈玥的身影望过去,心里隐约觉得他去寻南晔与自己有关,恨不能立刻捉着他出去好好问问。
丝竹之声又起,一批新的舞姬翩翩起舞,模糊了对面人的身影。
南晔不经意抬眸,顺着她僵直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被琈玥哄得笑意不断的少年后,嘴角轻牵。
少年儿郎恣意纵情,满腔热情浇灌下什么教条约束都可以不顾,在他院子里站了两个多时辰,满身晨露地进门,恭敬行礼后却又倔强地一言不发。
两人一坐一站僵持了半个时辰,白承安又沉默着离开。他来是为了心里那丝疑惑,但此时跪的是至高无上的尊神,跪的是天规律法,却万不该是心上人的心头所爱。
他在这一瞬忽然明白,自己不该来。若无法以平等的身份来寻一个答案,那么将毫无意义!
颜信跪坐在南晔侧后方,探出头跟着瞧过去,看到眼底挂着青灰的白承安后,满脸怜惜地轻叹。
“承安君这样一个气度朗华的少年郎,平日里驰骋疆场气势如虹,私下里恣意潇洒最是坦荡,如今沾染上“情”字,竟也是这般慌乱无措……可见情之一事的伤筋动骨!”
又是一夜没能成眠,南晔阖眸揉着胀痛的额头,不想理睬他这些闲言碎语。
“他们何时能到?”
那几个都不来,他只能独个儿撑场面,想好好睡一觉都成了奢望。
颜信:“半个时辰前来的信儿,说是晚宴前应该能赶到。”
半日不到的路程,竟能走到天黑?不用说,定是牧云和黎玺又有了什么歪主意,半路拐去旁的地方了。
凤菱隔着一段距离,使劲儿冲着白承安递眼色,对方却视若无睹,气得她直拍大腿。
南晔收回目光,心里莫名躁郁,倏地敛袍起身。
天君见了忙离席过来,“尊上不多坐坐了?”
“不了!”
一时间,又是满殿的恭送参拜声。
南晔面露一丝不耐,沉着脸走出大殿。
不经意回眸,瞧见向白承安冲去的那抹娇柔身影,他本就幽沉的眸越发深邃。
“尊上可要去穹苍宫后苑的湖边坐坐?”
近几日尊上的情绪波动大,肉眼可见地焦躁易怒,颜信说话都小心翼翼地夹着嗓子,生怕挨了瓜落儿。
“我去一趟西方梵净,你去寻黎玺,让他尽快赶来。”
南晔沉声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地。
各界面上一派祥和,实则内里纷扰不断,若没一二尊神镇着,难保不会出乱子。
颜信也不敢迟疑,匆匆地去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