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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盈盈烛影里,妆花镜里映出少女姣美的侧脸,散去指痕的白嫩皮肤略微红肿,有点像侧睡一晚压出的枕痕。

      “明早应该就能尽消了……”

      凤菱对镜使劲儿扬起嘴角,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拿起手边摊开的信又看了一遍后,才提笔伏案慢悠悠地回信。

      桃花宴如何?

      “宴席无趣,你能光明正大地避开真是幸福!”

      吃食可美味?

      “吃食的确精致,但太过喧闹扰了人品味珍馐的心境,不提也罢!”

      夏梨嫂嫂昨夜里生了个小女娃,夫妇俩忙着照顾新出生的奶娃娃,不会来参宴了?

      “太好了,等桃花宴后我就去瞧小侄女!她生得像谁?若跟你一样像嫂嫂,将来定是个名动四方的大美人!”

      关于旭华的……

      凤菱轻叹一声。

      “发生了点事儿,信中无法详说,待日后见面再聊!”

      今日宴上发生的事,距离高台远些的只能模糊看到些剑拔弩张,却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但抽丝剥茧一番探究下来,传出去的版本定是曲折离奇。

      白承安消息一向灵通,凤菱知道瞒不住,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发了会呆,直到笔尖儿饱满的墨摔下一滴,在信纸上晕出一小团墨痕才恍然回神,轻抿唇加上一句。

      “白承安,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白承安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为人处世如此,对待感情亦如是。即便从不曾提及,一言一行却从来都清楚地表明他心之所向。

      只一面之缘的南晔能察觉,她自己又怎能不知呢?若当真假作不知矫情闪避,才是辱了白承安这一番坦荡情怀。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光明磊落,她也须得坦荡。

      这份情承不起就绝不暧昧不明,绝不犹豫彷徨。

      凤菱封好信走到院里,招了从凤族带来的一个小丫头来。“把信交给外院的大长老,请他寻人送去仙军营交给承安君。”

      小丫头乖巧应下,拿着信颠颠儿地跑了。

      穹顶如一块巨幅的墨蓝色锦缎,璀璨星子点缀闪烁其上,硕大的玉盘横在当中,洒下漫天银白辉光。

      空气中浓郁的桃香弥漫,若一张无形的网,将人笼在其中。

      凤菱长身玉立在树下,仰头望天。

      九重天建于穹顶之上,仰望仍觉天际悠远辽阔,神秘又深邃。

      那至高之上,会有什么?如他们一般的营营众生,还是些鲜活恣意的小灵兽们?

      都说神仙有无尽的寿岁,其实也只是一种说辞,若世上只有生没有死,怕是要被挤爆了!

      生老病死、暴毙、战乱、甚至是同仇人厮杀一场都有可能丧命,就算再岁月悠长也终有老去和将死的时候,哪有长生不死的呢!

      所以大家拼了命地修炼,一步步登上更高的境界,去堪破世间奥秘。但大抵只有登顶尊神之位,站在这世间至高的巅峰,才能堪破一切、不被时间的洪流左右吧!

      自己呢……十万年、二十万年后她还能这样悠然望天吗?当岁月如白驹过隙,她红颜枯骨寿终正寝时又会去到哪里呢?是化为万千星辰中的一颗,还是如一缕轻烟般飘散?

      而那时,他定还是此时这般惊为天人的俊朗,眼角连一丝皱纹都不会添吧……

      他无尽的岁月里,是否还会留下她的一星半点儿影子?

      凤菱捂着骤然疼痛难忍的心口,一点点蹲下去。

      这怎么行呢!她希望南晔能永久地记着自己,记得曾有一个姑娘这样热烈地喜欢过他,记得这个姑娘的音容笑貌,记得这个姑娘哭起来时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而她自己——还未学会遗忘,就已先开始不舍了!

      .

      仙军才结束一场与几百魔族的小规模战斗,大获全胜后的清扫战场工作也接近尾声,只零星剩下些捡拾兵器的士兵。

      寒风刺骨,鹅毛大的雪花团团飘落,最终与逐渐结冰的血水融为一体。

      白承安身着银白盔甲,立在红白相间的雪地里,雅致俊秀的五官平添肃杀之意。

      “承安君!九重天的回信来了!”

      半大的男孩儿涨红着脸,小心躲着地上尸体跑过来,把信交到他手中。

      白承安卸下盔甲交给身后士兵,伸手在衣裳上蹭了几下,擦净残留的魔血后才接过那封素白封皮的信,又抬首望了眼满目硝烟和萧索,忽而优雅轻牵嘴角,似笑非笑。

      这一笑便柔化了眉目,矜贵清隽的翩翩少年郎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素白的纸上没写几句话,白承安却耐心十足,在浅浅的墨香中一字一字细细品味。

      读到最后,他忽地指尖一颤,微扬的眼尾一点点沉下来,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多远,脚下就被散落的残肢绊得踉跄两步,他稳住身形后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指甲边缘已深深地抠进掌心。

      他僵立在厚厚的积雪中,鞋面渐渐洇湿,沁骨的寒意自脚底向上蔓延,直至心尖儿。

      他自幼天赋异禀,又得黎玺尊上悉心教导,身有长技自然胸中丘壑,泰山崩于眼前亦能淡然拂去灰尘,少有如此慌乱失神的时候。

      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惊慌无措,是一种生命中重要的东西松动剥离,却又无法留住的无奈绝望。

      送信的男孩儿小心翼翼靠近,颤着声喊:“承安君?”

      白承安眸光一紧,攥紧手中信纸飞离。

      得到他回府的消息时,夏梨正倚靠在床头,笑看着白间哄小女儿。

      手长脚长的男人蜷在床尾,架着胳膊小心抱着怀中娇软的一团,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噢哟,女儿可真香真软呀!不像白承安那小子,一点儿都不娇软可爱……他这么快就打完仗回来了啊?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好通报的……呀,宝贝笑了!”

      门外回话的小仙娥迟疑了下,支支吾吾道:“我瞧着承安君面色惨白,走路也跟丢了魂一样,怕他是受了伤忍着没说,才想着来禀一声……”

      “受伤了?”夏梨笑容顿时消失,掀被下床蹬上鞋子就走。

      白间追出两步,又想起怀中软嫩的小女儿,只能堪堪停下,拔高嗓门喊:“你才生完孩子别往出跑啊!外面冰天雪地的可别着了凉!”

      结果,半个字的回应也没换来。

      夏梨到的时候,白承安已洗净手和脸,换了一身湛蓝衣裳,低头缠着腰带。

      “安儿!”

      白承安指尖一滞,慢半拍抬起头,看了夏梨好一会才怔怔收回目光,继续方才的动作,但手指似乎不大听话,怎么也无法系好。

      夏梨大步走过去,拍开他笨拙的手,三两下帮他系好后盯着儿子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

      白承安只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就不知如何说起了,末了只是蹙眉道:“我要去一趟九重天。”

      九重天有谁在,夏梨心里明白。谁能牵动儿子的心绪,让从来优雅从容的他如此失态,她也很清楚。

      “你的这些心事,为何不说与她知道?”

      说与她知道?白承安轻轻一叹,“她那样心思细腻柔软的人,怎会察觉不到?她若逃避远离,我或许还有希望。可她偏偏依旧待我如兄长如亲人般亲近、信赖,我又怎会不懂……”

      夏梨上前一步抱住儿子,怜爱地轻拍他硬挺的脊背,柔声安抚。

      “我从不曾劝过你,一是想着绕绕这孩子年龄尚幼,于情事上尚未开窍,二是盼着你这样万年如一日地守候着,也许总有一天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今日如此,可是她有何事?是……要与旭华成亲了?”

      “不是旭华——”白承安弯下腰,阖眸枕在母亲纤弱却温暖的肩头,如年幼的孩子般眷恋母亲的温柔。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打算呢!可是不成了,母亲!不成了……她已有了喜欢的人!你是知道她的,看着娇软可爱,实则最是有主见又最是执拗,她说喜欢就是真的喜欢到骨子里了……她同我这样明言,是想让我别再执着了……”

      “我、我得去一趟九重天,我想问一问她是否真的喜欢那人了?他又是否对她有意……他那样的人,当真会喜欢她这样一个娇软的小姑娘?我、我不大信,不去走一趟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明明更早遇见她,我——”

      夏梨听出些端倪,拉出怀中的儿子,蹙眉问:“你竟像是早就知道了?”

      白承安苦涩轻笑。

      怎会不知呢!两万余年一同长大的时光,足够让他了解这个姑娘。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挑眉勾唇,他几乎都能解读出代表何种情绪,那眼底藏不住的星光、嘴角压不住的笑涡……怎会看不出?

      夏梨觉出不对来,“你说的他……是谁?”

      “执掌妖界的尊神。”

      “怎会?!”夏梨掩唇惊呼。

      那可是五尊神之首、祖神座下最得力的善战之神、古记典籍里争相篆书记载的传奇啊!

      “那、那位可是独善其身数十万年的,怎会为绕绕这个两万岁上的小姑娘,而甘心踏入红尘俗情?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事儿匪夷所思,容我缓缓……”

      夏梨满心的不敢置信,白承安又何尝不是如此。

      纵然他内心里觉得凤菱千好万好,却无法说服自己以凡世情爱去猜度那位尊神的心思。那是位经历过漫长岁月的人物,古往今来不知会有多少更漂亮更娇俏可人的姑娘倾心,若是轻易动情之人,怕早已绵嗣繁衍数十代了……

      所以,他必须立刻去九重天,去绕绕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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