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19、第 19 章

　　白承安——

　　九重天帝君的外甥；母亲为仙军分支首领、天君族妹夏梨女君，祖父为黎玺尊神座下首席掌事上神。

　　而他的父亲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时日带着凤菱去挖坟的司命上神：白间。

　　旭华身为龙族太子的嫡长子，都要尊称他一声承安君，可以想见其今时今日在各界的地位。

　　如今各界比起多少万年前，虽多了许多繁文缛节、闲散规矩。但归根究底仍是以强者为尊，上至尊神下至蝼蚁，无不是依此法则存于世间。

　　而白承安，恰好占了这一优势。

　　他虽只比凤菱年长一岁，修为却是差得天上地下。年纪轻轻就晋了上神，又在千年前袭了夏梨的君位，统领九重天人数最多、最骁勇善战的一支仙军。

　　夏梨女君幼年丧母，后父兄又皆战死于魔神之战，徒留她孤苦无依在世间。同族的天界帝君感念其父兄的功绩，将她收为义妹，封了公主。

　　她虽被尊称女君，统领起父兄麾下的这一支仙军，其实也只是担了个空爵，并没有实权。

　　而白承安却不同，他凭借着出色的修为和天生的将才，不出百年就尽数将这支仙军收服，坐稳统领之位。

　　因他的到来，旭华眼中的热切褪去不少，再回到设宴的大厅时也主动让出位置，坐到旁边席位去了。

　　满室探究的目光令凤菱不大舒服，趁人不注意在桌下悄悄扯白承安的衣角，小声抱怨：“你怎么总喜欢吓唬他……”

　　白承安广袖逶迤，姿态娴雅地饮尽杯中酒，翻转酒杯对着主位的泽芜上神一笑后，才向着她的方向微侧下脸来，轻笑：“怎么？不舍得了？”

　　“哪有……”凤菱有些着恼，“你怎么也同那些个碎嘴子女仙一样，专喜欢拿这事儿来调侃我？”

　　旁人不知内情调侃几句也就罢了，白承安却是自幼知晓她对旭华着实没有那种情意的，此时也来编排自己，让凤菱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大抵世人都是这样的，无关紧要的人说百句，也抵不过重视之人的一字半句来得伤人。

　　“瞧你……”白承安唇边笑意未减，面上依旧是斯文矜贵的模样，只两人可闻的低语却是可辨的放低姿态了。“大半年未见，一见面竟就惹恼你了，这的确是我的不是。待会儿陪你一同回南海，画上次未完的扇面儿，可好？”

　　白承安的修为和将才，凤菱听再多也未必多了解，但他的一手好丹青，她却是懂得欣赏的。

　　“好！上次你急匆匆地就走了，那个扇面儿我已妥善保存着了，就等你有空了续上呢……”凤菱的表情明媚起来，精雕玉琢般的脸颊上都透着喜气。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落在席上其他人眼里，会有多少人内心猜疑闲话无从知晓，主位上的泽芜上神和旁边是侍候着的龙族太子妃，却都是渐渐冷了脸。

　　太子妃借着斟酒的契机，凑近泽芜上神哀怨轻唤：“母亲……”

　　“慌什么！”泽芜上神冷哼，“白家这小子模样随了他娘，总是斯文矜贵的清隽模样，实则是个混不吝的。早前往凤菱身边挨的神君们，都没少挨他的揍！不过……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罢了，绕绕这丫头还没开窍呢，对他也没那个心思！”

　　.

　　阵奚山故去的那位神君一辈子庸碌，守着块诺大的仙山福地却无甚作为，但却是个有福的，凭着一副好容貌和温润的个性，得了当时最炙手可热的凤族帝姬青睐，下嫁为妻，一时间风头无两，很是出了几万年的风头。

　　随着泽芜帝姬的入主，这块本有些偏远的、毗邻妖界的仙山日渐繁盛，说起来也出了几个在各界有头脸的人物。加之近几万年避世的凤族重又鼎盛，泽芜上神和阵奚山的身价也随着水涨船高，称得上是门庭若市了。

　　今日是泽芜上神每隔万岁的整寿，前来道贺送礼的人乌泱泱挤了一个大殿，各界、各仙山洞府的访客都有，虽大多数身份都不大尊崇，但也算得上是极有脸面了。

　　褚幸上神携妻远游已几千年，只隔一段时日才会捎信儿来报平安。姐姐身为帝君族务繁忙，又要照顾年幼的琈玥，自是脱不开身，这寿贴自然便落到了凤菱的头上。

　　她其实也是打心眼儿里不爱来的，但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才送走几个阵奚山的姊妹，又有妖界几个姑娘来搭话儿，凤菱端着笑以茶代酒同她们喝了几杯，对方却仍是赖着不肯走，一双双如丝的媚眼儿直往旁边飘。

　　凤菱在矮桌下不着痕迹地踢了白承安小腿一脚，在对方疑惑地望过来后，往旁边示意了下。

　　白承安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眸光清亮地问：“妖界哪家府上的？”

　　几个姑娘互相嬉笑推搡着，最后推出一个容貌最芙丽的紫衣姑娘，她娇美一笑，大方回答：“坎城城主府。”

　　“坎城——”白承安嘴角微勾，若有所思地问：“玄一城主家眷？百年前我还曾去水宫中同他下棋谈天，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

　　“好着呢！”紫衣姑娘美眸里泛着晶亮，声音甜软地回答：“我是他老人家第三十四代行十六的孙女，我叫——”

　　白承安微一抬手，止了她未完的话，转头挨近凤菱，浅笑耳语：“你可还记得幼时我同你提过的旧事？当年我贪玩跑去妖界，险些丢了命，就是被这位玄一城主所救……”

　　凤菱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是有些印象……就是你说的妻妾圈起来能站半面山坡的那……”

　　白承安微微支起身子，一把捂住凤菱的嘴，转头对着几位脸色铁青的姑娘歉然一笑。“童言无忌！”

　　紫衣姑娘扭了扭帕子，狠狠剜了凤菱一眼，才被同来的姑娘们簇拥着离开了。

　　凤菱瞬间收起懵懂神色，板起俏脸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小声抱怨：“又来这招！每次你一被哪家姑娘缠上，就暗中使眼色让我揭人家的短，平白给我添了多少敌人！”

　　白承安慢条斯理地坐正，又斟了杯酒饮尽，才悠悠开口：“下不为例！”

　　“呵！”凤菱显然是不信的。

　　.

　　白承安嗜酒。

　　从中午开宴一直到月上中天，他案上的酒壶续了又空不知几番，才终于有了些许醉意，往日里总是轻勾的嘴角渐渐放下来，显出些不常见的冷厉。

　　宴至此时，宾客们或醉或散，大半皆已经离席。诺大的殿里只余阵奚山诸人，和一些关系亲近的故交或亲友。

　　凤菱酒量不佳，几乎从不在外饮酒。此时早已倦极想离开，但瞧着白承安没有离席的意思，又深知他的个性，只好耐着性子陪坐到现在。

　　隔了两三席的旭华也已醉意朦胧，此时正拉着自己随行的侍奉仙女诉苦：“你瞧瞧……他往那一坐……嗝！哪个不长眼的敢往上凑啊……姓白的……可恶至极！”

　　最后四个字出口已带了愤恨不满，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在并不喧闹的殿内飘散开来，传到席上诸人的耳朵里。

　　凤菱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倾身向右挡住白承安刀子一样凛冽的视线。

　　主位上的泽芜上神正蹙眉揉着额头，闻言眉目一凛，指着被他抱住的小仙女怒斥：“你个没心眼儿的，你家主上醉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扶他回去安寝！”

　　那小仙女慌忙应了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抱着旭华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却是一张俏脸都憋红了也没拽动，恳求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

　　“少君！您醉了，咱们回去安置吧！”

　　“安置？”本来死命挣扎的旭华一听这话，憨憨地笑了两声，竟顺从地就着小仙女拉扯的力道起身，半副身子靠在她身上，眼泛幽光笑道：“安置好！你给我铺软软的云被……我还如往常抱着你……摸一摸细软白皙的小腰、丰润的臀……”

　　凤菱按着白承安肩头的手一僵。

　　这一缓神的功夫，白承安随身的佩剑已出鞘，掀开凤菱的胳膊起身，双眸幽冷地紧紧锁住旭华。

　　殿内阵奚山众仙这才回神，泽芜上神最是反应迅速，衣袖间挥出一道仙光，将旭华连同那女仙分开。紧接着手腕一转，那个小仙女惊恐的神色便定格在脸上，脖子诡异地扭向一旁软塌塌倒下时，喉咙处的那一声惊呼都未来得及发出。

　　娇软的惊呼声四起。

　　凤菱阖眸，微微侧过脸去。

　　早知这位姑祖母狠厉，却不想无情至此。

　　白承安嘴角笼着冷笑，视若无睹地从那尚有余温的女仙身旁走过，在龙族太子妃惊呼的同时，手腕一转刺出一剑。

　　仙光闪过，旭华捂着血涌如注的腰哀嚎打滚。

　　“疼！！阿娘，好疼！”

　　太子妃惊惧交加，迅速跑过去扶起旭华，待看到他腰上血肉模糊足有一掌多长的伤后，凛了眉怒瞪白承安：“你竟敢伤我儿？！真当我龙族怕了你们白家不成！就是黎玺尊神在此，也须得讲个是非曲直……”

　　白承安神色淡淡地掏出一枚雪白的帕子，垂眸擦拭剑身上的血渍，对她声色俱厉的质问恍若未闻。

　　主位上泽芜上神脊背挺直地坐着，耳中听着女儿和外孙的哭嚎，目光一直锁在凤菱身上。

　　凤菱心底一叹，站起来对着泽芜上神弯了弯膝，才施施然走到白承安身侧。

　　“姑姑……”她如画般精致的俏脸上漾起一抹笑，声音也是一如往昔的娇软。

　　“旭华哥哥的腰，倒是没有那个小仙女的细软白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