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112、番外二

　　成亲是件大事，本是单独个体的两个人要融入到同一种生活状态里，也不是一件易事。

　　南晔一向是个严谨刻板的神仙，非但自己自律，对旁人亦是要求严格。

　　旁的不说，就连同为尊神的师弟黎玺——见了他都要收敛起散漫的姿态，佯装出一副勤政笃谨的模样来。

　　他自幼都是晨曦初绽就起床，或练武或习字作画，数十万年已养成了习惯。但凤菱却爱赖床，每每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偏还喜欢拖着要起床的人一起。

　　成亲当晚，因为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儿，闹腾到深夜才歇下，第二日他却仍是天光方亮就醒来。

　　芙蓉暖帐里，新嫁娘红唇微翘，睡梦中仍带着些甜软笑意。

　　南晔心中陡地一软，轻轻把人搂过来，抱了满怀清甜幽香。

　　温香软玉在怀，倒让某尊神难得的不想起床，又搂着娇妻结结实实地睡了半晌午的回笼觉。

　　可是，接下来的一日、两日……都是这样的情形后，他便觉躺得周身骨头都僵了。

　　第四日清晨，南晔如往常一样随着第一缕晨曦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拉开拦在腹部的胳膊，掀被坐起。

　　坐到床畔才蹬上左脚的鞋子，身后便传来一声嘤咛，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两只柔弱无骨的胳膊搂住他的腰，紧接着背上就贴上温热的娇躯。

　　“夫君——”娇软的嗓音里透出几分才睡醒的鼻音，说不出的诱惑。“你去哪里呀？”

　　南晔黑眸深处氤氲出几丝欲念，长睫微敛脱下才穿好的一只鞋，转身将人压进云絮般绵软的被褥间，一时间暖帐内只闻嘤咛碎语。

　　每晚都闹腾到深夜，隔日清晨又不让人安眠，如此重复两日后，凤菱眼底挂着的青灰就连细粉都遮不住了，整日神色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于是隔日凤菱难得天不亮就醒了，睡眼惺松地套上外裳，执意要陪着南晔出门练剑。

　　清晨的天虞山也并不宁静，茂密的山林间隐有鸟兽凄惨嘶鸣声，和隐约可闻的琈玥笑闹声。

　　凤菱戴上软绸披风的兜帽，遮住晃眼的晨曦，默默打了个呵欠——琈玥这丫头一来，山中的灵兽们算是遭了殃了。

　　她这边神色恹恹，而练剑的南晔，也无法如往常无数个清晨那般酣畅淋漓。

　　——某个小姑娘睡眼朦胧缩在藤椅里，呵欠一个接一个的样子实在娇软可怜，让他实在无法心无旁骛。

　　几乎没犹豫的，南晔收了剑过去把人横抱起来，几步回了房。

　　当晚他特地去书房取了几本古籍放在床塌，隔日清晨醒来后探手取来一本，倚坐在床头，借着微薄的晨曦翻阅。

　　睡意朦胧间察觉到身边骤凉，凤菱闭着眼摸索过来，贴到熟悉的温热气息后，又浅笑着沉沉睡去。

　　南晔右手执书，左手拉过被子将挨近自己的小姑娘拢住，唇畔不由得露出一丝柔和笑意。

　　她对自己这般殷切的亲密与眷恋，让他心中如被暖炉熨帖，说不出的慰藉。

　　——这是成亲后他第一次为她做出的改变，也是往后无数次改变的开端。

　　第二桩，是逐渐卸下重任，随她浪迹天涯。

　　但其实严谨的来说，卸下重任不只是为她，而是时势使然。

　　岁月更迭，早已不是当初各界初分时的纷乱境况，如今魔族大患已除，再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也不知要多少万万年，各界必会安稳良久。

　　他们这几位尊神，应天地造化而出，稳世间纷争、定安稳岁月，如今也该随势隐退，还政于各界了。

　　这不是他一人之见，而是几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在天虞山住了不足一年，他们就开始云游各界，长女都是在人界出生的。

　　小娃娃抱在怀里软软一团，哭声也是细细弱弱的，精致的眉眼同凤菱如出一辙，就连娇柔都随了个彻底。

　　初为人父的南晔也曾有过一番意气，恨不能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宝贝女儿，奈何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重击。

　　小奶娃肉乎乎的小手握着特制短剑，才练不到半天手就磨破了一层皮，撅着嘴巴泪眼汪汪地喊着：“爹爹！痛痛！”

　　他顿时心若刀绞，再也狠不下心，赶忙扔了剑抱着女儿回房抹药。

　　也终于知晓，为何褚幸那样争强好胜的性子，能养出在他们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凤菱了。

　　成吧！娇养着就是了，好在自己寿岁悠长，总能庇护她一生无虞的。

　　不过隔了两百年出生的儿子就没那么好命了！才蹒跚学步没多久，每日晨曦初现就被父亲提溜出被窝，在院子里扎马步。

　　每每此时，他都忍不住含着一包热泪，眼巴巴看向半开的窗。

　　金灿灿的晨曦里，他的娘亲和姐姐抱作一团睡得正酣。

　　爹说：男子汉当提得起剑、护得住身后挚爱至亲。

　　——呜呜，可他这个小男子汉现在只想爬回床上，跟母亲、阿姐一样睡个香甜的懒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