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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一意孤行(三) ...

  •   司徒琰引他们前往的院落,与不久前朱管家说让她和青玄入驻的庭院毗邻,曲苏不禁微微蹙眉。

      三人前后脚穿过月亮门,迎面走来一位婢女,屈膝行礼:“司徒公子。”

      司徒琰道:“安排他们在这住下。”

      蓝衣婢女应了声是,对曲苏和青玄道:“两位请随我来。”

      曲苏道:“司徒公子留步。”她追问,“公子还未言明,那斛向秋住在何处,我们该去哪儿寻他。”

      司徒琰听了这话,不由回眸一笑,这一笑有如风吹縠皱,又若优昙初绽,极是明媚,一旁婢女瞬间便红了脸颊。似乎曲苏的提问令司徒琰颇为愉悦,他笑着答:“不用你们去寻。不出两日,他自会主动送上门来。”

      司徒琰目送着曲苏和青玄消失在长廊尽头。不消片刻,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冠。那女冠朝司徒琰行了一礼,悄声道:“少主,曲苏是秦芸芸四年前在白帝城结识的朋友。那之后她来城主府小住过几次,每一次都半月有余,最近一次是两年前。之后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司徒琰语气淡淡地:“那令牌不是假的,如此倒也对得上。”静默片刻,他又问:“那个青玄呢?”

      这一次女冠言词多少透露出迟疑:“并没有查到任何与此人有关的消息。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司徒琰微垂着眸思虑片刻,道:“他功夫如何?”

      女冠道:“会一些功夫,轻功应当很好。但江湖上从没有听过有这么一号人,想来应当不是什么绝世高手。”

      司徒琰想起青玄的言谈举止,微微眯眸:“左不过是个鲜少出门的世家之后罢了。不足为惧。”

      女冠轻应:“少主说得是。凭他是什么绝世高手,在夫人与少主的筹谋之下,进了城主府,便是咱们的瓮中之鳖,事成之后,都会化作一缕青烟,连骨头渣儿都剩不下。”

      女冠常年跟在母亲左右,是她最得力的一位属下,说起话来也很有华容夫人私下的风范,神情猖狂,言辞狠戾,对于忤逆的人,每每谈及,都恨不得生啖其肉一般。

      就连司徒琰听到这最后一句,也不禁微微一怔,旋即又转过身:“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女冠却一动未动:“少主,夫人让我过来知会您一声。夜风寒凉,早些歇息才是。”

      司徒琰语气极淡:“你只是我母亲的一条狗,凭你,也配教我该如何做事。”

      明明司徒琰此前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手段更是不及平日里华容夫人万一,可也不知为何,明明近乎毫无感情的一句讽刺,却听得女冠却后心一凉。她抬眼想看一眼司徒琰此刻的神色,却在看清他眼底的神色之后,慌乱地低下头,匆匆一拱手便退下了。

      司徒琰是华容夫人唯一的爱子。她在华容夫人面前再得力,也难以和夫人的亲子相较量。但真正让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便仓促离开的,是方才司徒琰的一个眼神。

      如果说华容夫人肆意妄为,拥有世间英伟男子也难以企及的野心和能量,她和其他弟子心甘情愿地追随,对华容夫人,她们既有崇拜,也有敬畏;那么刚才司徒琰用一个眼神已经让她明白,这个人比华容夫人还要可怕。

      司徒琰是个疯子。

      疯子没有原则,更无底线,随时随地都可能陷入癫狂,杀一切想杀之人。

      她不想成为献祭疯子的第一人。但恐怕那个人,距离他们布下这张名为“献祭”的天罗地网,已经很近了。

      ***
      曲苏与青玄分得相邻的房间,夜已深沉,曲苏却毫无睡意,如从前在外行走时那般逐一检查过房内各处,这才坐下来,从门口取过婢女送来的热水,新沏了一壶热茶,边喝边道:“接过这么多单,就属这一次最奇怪。哪有杀手等着被杀对象主动上门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房内灯火昏黄,曲苏和她一同在雨中行了许久,几绺发辫濡湿垂在肩畔,檀黑的发缠在颈侧,她本就生得肤白,这般黑与白映衬着,茶香氤氲间,更显出被热水润泽的唇嫣红一抹。

      青玄坐在一旁,目光幽幽:“这单子你如今可还要接?”

      曲苏闻言挑了挑眉:“怎么,这单子有什么不可接、不该接之处吗?”

      青玄见她一径只管自己喝个舒服,微垂着眸取过茶壶,清洗过杯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若那斛向秋并不是司徒琰口中为非作歹的嗜杀之人,你可还要杀他?”

      曲苏本想说此事她心中自有判断,可看着青玄那副澹然若素的模样,便故作桀骜道:“他是好人怎样,是坏人又如何?况且有的时候,同一个人是好还是坏,你问不同的人,可能会是截然相反的答案。我是杀手,杀手的信条,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杀人之前还要先好好判上一案!而且,送上门的银子都不伸手拿,可要遭报应变成穷光蛋的。你再多啰嗦,当心我揍你!”

      青玄喝了口茶,水质着实一般,茶叶更是陈茶碎屑,喝在嘴里有一股浑浊的苦味,唯一可取之处,便是这热水烧得够沸,一杯烫茶入肚,多少能让淋了半宿雨的人暖和一些。面前坐着那人,平日里看似耽于享乐,挑剔吃喝,可对着哪怕是寻常人也会嫌弃的粗茶,却没有多一句抱怨。这般想着,他抬眸瞥了曲苏一眼,淡淡道:“我曾听说紫微大帝收录过一首仙曲,名为《勇气》,如今想来,倒很适合你来演绎。毕竟除了这一身愚勇,你也不剩旁的什么了。”

      曲苏“呵”了一声,她本来还想问问青玄,今日可曾看出那司徒琰有何异常,结果被他这么一激,心有千头万绪,也悉数化为怼不过这厮的懊恼:“我困了,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青玄看了她一眼,从前在棠梨镇时,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午后无事还要吃着零嘴儿在后院葡萄架下补眠小憩,今日这一番折腾,眼下还真显出两抹淡淡烟青,看来是真倦了。他不再多言,转身出了房门。

      夜雨消歇,苍穹之上,铅云翻滚,周遭却连一丝风也无,绿柳低垂,花儿仿佛也陷入沉眠,万物安静得不似真实,像在酝酿着一场更为盛大可怖的风暴。青玄双眸微阖,右手捻诀,黛蓝衣角翻飞,人已悬至半空。

      从这个角度俯瞰整个城主府,栽种着幽梦引的碧落湖,西北角遍栽绿竹的藏翠林,乃至靠近后山的石洞三窟和观音庙,整个府邸都处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中。此阵法锁妖镇妖,可以说,一旦有妖入局,纵有通天法力,也难以施展半分。这也是他自抵白帝,便丝毫感应不到千千所在的真正原因。

      有人苦心布阵,将千千藏了起来。

      一切与他事先所想,分毫不差。

      但若反过来思索,既有锁妖阵,必定有妖被锁,由此也就不难猜出,这布阵的人到底将千千藏在了哪儿。

      青玄心中有了考量,目光在某处稍停,无声地落了地。

      ***
      蜀地多雨,第二日一早,天又下起了濛濛细雨。

      前一晚代为安排住宿的婢女,一早派人送来饭食。问起接下来安排时,只说司徒公子有令,行动就在今晚。

      曲苏翻/墙/过/到隔壁,寻了个眼熟的婢女,只说一定要见朱管家,因他前一天答允过,今日一定会带她去见大小姐。不多时,朱管家还真来了,只是临走时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青玄:“这个,大小姐婚期在即,曲女侠是我们大小姐多年挚友,城主早就交代过的,见一见也无妨。但这位公子是外男,委实不便相见。”

      曲苏蹙了蹙眉,与青玄交换一个眼色:“我去去就回。”

      青玄突然伸出手,在她发间轻轻一抹。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神色也格外自然,看起来毫不令人觉得怪异,反而像是从前就做惯这些一般。

      曲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懵,抬手也朝自己发髻摸去,却被青玄轻扯住袖子。

      “别碰。”青玄目光微深,看着她的眼道,“方才这根碧玉钗有点歪了。”

      曲苏“哦”了一声,微转过脸,刚想对朱管家说话,却发现他和一旁的婢女都抿着嘴在笑。

      曲苏原本不觉有什么,被他们这样一笑,反倒觉出点不一样的滋味,走出很长一段路,仍觉得脸颊微烫。

      秦芸芸的闺房是一座二层雕花小楼,周遭栽了两棵珍稀品种的云松并许多白鹤仙,白鹤仙叶片肥硕娇莹,花苞似簪,色白如玉,烟雨濛濛中仿若仙境。曲苏知道,秦映寒特意种了这许多白鹤仙,一则是因为此花娇美脱俗,最衬他心中爱女容貌;二则这花名字寓意都好,白鹤吉祥长寿,正合了他心中对芸芸的期冀。

      如从前一般,朱管家将曲苏送至门口,并不跟进去。

      刚上到二楼,曲苏就听到女子的笑声,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却因此更令曲苏惊奇。

      直到步入房中,真正看清内里情形,曲苏才真真吃了一惊。

  • 作者有话要说:  青玄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假公济私,借机摸了一把我家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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