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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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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马,这是第一次寄信给你呢,当年在明香的怂恿之下而书就的那封情书,我踌躇再三也没有交给你的决心,它终是在我年少时书桌第一个抽屉内安眠着。如今,怕已经泛黄老旧。其实有许多话要向你说,付诸于笔端,却出奇的艰涩无力。哽咽难言,愈发显得言语的苍白。我知道这封信你不会收到,我一直没有去关注你的任何消息,可总有道听途说流连在耳畔。你向来很懂得将自己的天分尽最大的努力发挥出来,今年的职业网坛确实增色不少……龙马我确定有足够的准备来向你开诚布公,于是决定在这里坦白。你我的一场露水因缘为我多年郁郁的情感送上了一份浩荡的恩惠。我甚至窃喜可以用此凭吊和怀念,茕茕孑立间,惟有那一夜,是真正属于我的。然而我始终没有料到无意之中会翻开这样的结果,我无可逃避并且欣然承担。龙马,我怀孕了……”
“夏日的暴雨在窗户上敲打出一片酣畅淋漓,我想我是喜欢这个季节的,奔放热烈,大气蓬勃。宝宝的预产期在半个月以后,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这样的日子充满了期待,每一刻仿佛都是崭新的,而你呢龙马?
你好吗?……”
“认识了新的朋友,很开朗健谈的女孩子,个性里没有任何的阴霾,跟这样的人相处很愉快。宫崎雪是她的日文名字。宝宝在6月6日平安降生,凌晨两点,前夜刚过,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他在晨曦酝酿的时候来到这个世上,哭声嘹亮,是个很健康的男孩,眼睛尤其像你……”
“夜半觉醒,日本的东京繁华如烟,时间是永不停止的转轴,经年回首,原来此去数年,一别已久,你还记得我吗?事实上,我仍没有做好相遇的准备。可是龙马,你一如十几年前的初见,毫无预景,与众不同,我能够清晰地将你从人群中分辨出来……呐,偶尔很想问,在你如阳春白雪的青涩年华里,我到底算什么?然而答案我却是不忍倾听,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想,有时候不切实际地连自己都忍俊不禁。原来,我对你,竟仍是怀有期盼的……”
“不是没有想过你生命中拥有的其他住客,夜晓很好,我在日本遥想远在美国的你们,盼望一切尽早尘埃落定。朝九晚五,作息规律,时间就在这样的无所觉中被慢慢消磨,这样的日子让我想起了过去了很久的时光,你无所顾忌的走,我默默地看,那个背影在记忆中反复出现,经久不息。其实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想,龙马你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里离我而去,我主观地介入你的生命和婚姻,一直怀有歉疚,如果你能有所决定,那也未必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越发的怀念从前,那时候年华灼灼,青春闪熠。回忆里一再地闪回,我微笑地目不转睛,多数时候会笑着醒过来。假如一切留在未曾相识,你我是不是一生陌路,也就无从介怀。我一直不知道,死心原来却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内心最真实的只字片语,有的相隔一星期,而有时每天亦然,时间不定。许是在某个大雨磅礴的午后,又或许是在阳光充沛的春日,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真诚。寥寥几笔落下,一朵一朵盛放的白莲花,暗自生香,被某只湖畔轻落的素手微沾,徒留一丝萦绕不绝的清香和暗生的孤单惆怅在垂眸人宽大的衣袖内,夜夜枕香入梦,仿佛就连回忆竟也是微甜的。
房门被谁轻轻打开,夏忆看着一地的信纸,弯腰捡起离他最近的明信片,数笔近况和简单的祝福,日期是一个星期以前,那时候她在中国,似乎很开心……。
时光疾走,并不因为谁的思念谁的沉湎而放慢脚步。它哗啦啦带走大片的过往和曾经深刻过的痕迹。
日本进入夏季,有人开启了新的旅程,而又是谁在不经意落下的,其实原本只属于一个人的心情和记忆里兀自挣扎,不可自拔。
夏忆皱眉,刚才的电话显然并没有惊醒沙发上的男人,接起时那头带笑的嗓音不用细想也能分辨出来:“不二~~叔叔”
“是夏忆吗?龙马不在?”似乎也只是随便抛出的问题,好将对话得以持续下去。
夏忆对不二的印象并非好到盲目,他早熟的敏感隐隐地知道那笑容背后躲藏的另一个自我,不过该有的礼貌还需不刻意而为:“他在,需要我叫他吗?”
“啊~~~~那倒不用。问你也是可以的,你最近可曾见过他尾指上的戒指?”
这问题委实太过莫名其妙和不切常理,夏忆不解,遂将疑问放与一旁,仔细回想,才确切地给予了否定的答复。
“那我知道了……或许不久就可以见到樱乃了”声音轻微得好象是自言自语:“那么,就这样了。”
直到对话切断的芒音传至耳鼓,夏忆才将电话轻轻放回去,不是没有听到那句仿佛无意为之的轻描淡写。也正如他的那般云淡风轻,却是怎么也不能叫他轻易托付信任的。
视线回落至眼前,可他,却是这样真心诚意地信赖着他,这个骄傲到从不将“喜欢”泄露出口的父亲。
淹没在浩瀚回忆中安然熟睡的男人,垂落下的手里,仍然有一纸淡子的想念摇摇欲坠。仿佛也正是这种不能被依托的盈捷,男人眉目坦诚,嘴角却是有点不甘地微微下撇,安静得仿佛一个倔强的孩子。
夏忆轻轻地走过去,替他盖上薄毯,而后带上了房门,放任他独自留守。这庞杂而暗沉的往事,仅仅是供他一人翻阅的书简。
即使是这样,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在那个女人的来电中透露过半分颓然和不舍。一切按照预定的轨迹缓慢运行,他仍执著于他的“等”。
直到现在,夏忆才明白,原来,有一种人,连爱情都可以不露迹象,沉默得仿佛从未发生,是温柔到连自己都忍心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