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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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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衍致走到门边,从塑料袋里找出了一个小盒子,再走回来。
温沐葵还跌坐在床上,咬着被角发呆。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保守,婚前性 / 行为什么的,并不是一件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前二十二年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因为她没有碰上心仪的男人,现在恋爱了,她很喜欢霍衍致,情到深处,身体的交融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但是……心底似乎总有那么一根弦在闹着别扭。
性并不可耻,是相爱的两个人情到浓时想要融为一体的渴望,是爱情的升华。
可是,如果,对方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呢?她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炽热浓烈的爱意,那又该怎么办呢?
看出了她的迟疑,霍衍致在手指里略带痞气地转着盒子,“是不愿意吗?”
话语比大脑更快地下意识否认了,“我没有。”
思考还没进行到愿不愿意那一层,暂时只是还没想清楚,她是不是准备好了。
“没关系。”霍衍致回到床边坐下,闲散地靠在床头。
出租屋便宜的二手床被他靠出了高级定制家具的味道。
“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被随意扔在木桌的一个角落,白炽灯的冷白灯光在塑封上滑过,闪过一阵阵模糊炫目的冷淡银光。
温沐葵爬过去,跨坐在霍衍致大腿上。
霍衍致两只手撑在身侧,没有顺势揽住她。
虽然也没有拒绝她的拥抱。
眼神直勾勾的对视着。
标准化的笑意依旧荡漾在嘴角,眼里的火热和急躁早已褪去,眼眸回归幽深暗沉,幽邃的,疏远的,不含情意的。
摄人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明明是紧贴在一起的两具身体,中间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心猛地坠了一拍,温沐葵慌了。
“你要走了吗?”她抓住霍衍致领口的那颗扣子,紧张地问。
“嗯。”在仿若时间静止的对视中,在千篇一律的淡漠笑容中,霍衍致说:“明早有个会。”
他没有表露任何不满的情绪,拉开的距离却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高兴了。
急张拘诸的,温沐葵弯下身去寻找他的嘴唇,挑开,把不安和害怕都融化在难抑的呜咽声里。
“不是不愿意。”她小声嘟囔。
“嗯?”
“我不是不愿意。”一抬头,眼里满是惊惶,温沐葵解释得匆匆忙忙,怕他不信似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霍衍致眯起眼,直接跳跃到了另一个话题,“你还是第一次?”
末音是降调,是披了问句皮的肯定句。
分明不是什么值得批判的事,温沐葵却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无端心虚起来,“嗯。”
霍衍致终于抬起手,顺着她的脊背向下抚了几下,算是安抚,“别怕。”
温沐葵忽然觉得,和她手足无措的窘迫形成了鲜明对比,霍衍致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她还是第一次。
她以为霍衍致会象征性说些什么,类似我以后会对你好、我会珍惜你之类的虚伪承诺。
可是什么也没有等到。
霍衍致放缓了动作,在她耳后留下密密匝匝的吻,轻啄,辗转,耐心地等她融化放开。
很温柔。
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像被剥落了最后一片蛋壳的水煮蛋,温沐葵抓着他的肩胛骨委屈哀求,“可以关灯吗?”
“开着吧。”
床头灯一直亮着,明晃晃的亮着,在墙上投出了旋转的菱格光影。
温沐葵不太能喝酒,她酒量一直不好。
独角兽水杯就放在床头柜的边缘,红酒还剩半杯,“哐当”一声,是水杯砸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别管。”分辨不出这低沉的嗓音来自何处,她被一双大手蒙住了眼睛。
酒味瞬间在鼻尖馥郁,往空气中晕染出了微醺的酒意。
酒意带来的迷幻眩晕感越来越重,意识和理智在浪潮的涌动中逐渐散漫。
“不要忍。”低沉喑哑的嗓音引导着她,就如同他实际上正在做的事一样。
明明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外面却突然下起了暴雨,闪电在夜空中炸出悚然的耀眼光芒,硕大的雨滴狠狠摔在玻璃窗上,砸出噼里啪啦的钝响。
雨水顺着没有合拢窗沿漫进屋内,和地上的红酒融为了一体,黏腻的红紫色液体浸湿了窗边飘摇的白色轻纱帘。
急促的雨声从喉咙里溢出,温沐葵终于放开了自己,随着纱帘的裹挟轻摆,随波逐流。
*
“你的皮肤很好。”
霍衍致用戏谑的眼神垂眸看着,逗弄着,仿佛在看一只调皮捣蛋的宠物猫。
指尖顺着脊背若即若离地划过,指腹下的宠物猫随着滑动勾起身子,更像是一只垂死的天鹅。
冷风从半敞的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在不加遮掩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温沐葵往身边唯一的热源处缩了缩,白皙的脸埋在乌黑的发丝下,“以前上学的时候,郭亚就常笑话我,皮肤好但是腿短。”
“腿短?”霍衍致觉得好笑,随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还短?”
温沐葵换了个姿势,把精瘦的腰抱得更紧了,“郭亚个子很高,有173呢,她拿她自己的和我一对比,当然就嫌我腿短啦。”
“那是她没有被你的腿勾过。”霍衍致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说出口的是一句什么打雷要下雨之类的自然规律。
突如其来就开黄腔,“你这人真是——”
温沐葵又羞又怒地捶了他一拳,不敢直视他,干脆把脸埋在霍衍致的颈窝里,半真半假的撒娇,“我好困……”
霍衍致停下了那只逗弄她的手,“睡吧,我走了。”
“你要走吗?”温沐葵猛地坐了起来。
意识到语气里的诧异太过,她干涩地清了清嗓子,“很晚了。”
“还好。”霍衍致已经起身,开始穿戴衣物。
“下大雨了。”温沐葵随口掰扯了个理由。
霍衍致穿好西裤,应对如流,“我有车。”
视线落在墙边的污渍上,“你喝酒了。”温沐葵紧张地摸了摸嘴角。
霍衍致悠闲地扣上袖扣,“司机快到了。”
不顾尚在发软的四肢,温沐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急匆匆地从身后环过他的腰,“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动作停顿了片刻,霍衍致轻轻拍了拍环在腹前的手,“听话。”
光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四肢发冷,冷到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温沐葵被霍衍致抱回床上,盖上了被子。
离开之前,霍衍致一手抓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甚至还贴心地为温沐葵掖了掖被角。
“砰——”
大门关上的沉闷巨响,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沐葵掀开被子,在床边没找到拖鞋,光着脚走到窗边,倚在窗框上往下看。
楼下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撑着墨绿色的伞在单元门外笔挺地站着,看上去等候已久。
伞缓缓移到后座,后座的车门关上了。
伞花在驾驶座门外收起,驾驶座的门也关上了。
冷气遇热产生的雾气和黑灰色的汽车尾气混杂在一起,朦胧了暗夜中唯一明亮的橙黄尾灯。
地面上已经汪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比针还密的雨滴争先恐后地溅进水洼里,荡出大小不一的圆圈。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脚踩进了酒雨混合物里,又冷,又黏,氧化过度的酒精开始变得酸涩发苦。
今晚这一瓶意料之外的红酒,带给温沐葵的,除了喧闹过后的空虚以外,只剩满地的狼藉,和一块脏污了的窗帘。
瞥一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
温沐葵决定先把房间清理干净。
*
对温沐葵来说,霍衍致又双叒备案为了失踪人口。
理智上不出所料。
外加情感上的难以接受。
于是郭亚打电话来约她去酒吧喝酒时,温沐葵立马就答应了。
“沐葵,我有两个朋友刚从米国回来,要我带他们见识一下现在国内的酒吧,你也一起来啊。”
温沐葵哦了一声,“好,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的郭亚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习惯作祟地试图说服她,“你看大周末的,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话音陡然一停,“等一等,你刚才说什么?”
温沐葵态度良好地重复了一次,“我说好呀,我去。”
还以为要多费一百倍口舌才能说动温沐葵,郭亚突然间有了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
如果说邀请的时候只让郭亚觉得有一点点奇怪,那么……
见面了以后,挤开幻彩灯光中扭动似蛇的男男女女,郭亚对着满桌的酒瓶酒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空瓶空杯旁边,趴着一坨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橡皮泥。
郭亚确认再三,才敢上前哆哆嗦嗦地戳了戳温沐葵的肩,“沐葵,你这是……中邪啦?”
郭亚旁边的那位穿粉色衬衫的男人嬉笑着打了个响指,“哟呵,妹妹看上去小家碧玉的,没想到还挺能喝。”
温沐葵晃了晃满是酒水的脑子,慢吞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亚亚,这是你朋友?”
郭亚拉过旁边一位踩了十公分高跟鞋的金发御姐,“这是我发小,混血儿,叫蒲桃。”
温沐葵呆滞地眨了眨眼,她正使着她那颗混沌的大脑在想,这个时候是说hello吗?还是口你急哇?萨瓦迪卡?
“嘻嘻。”温沐葵傻笑了两下,最终选择了“安宁哈撒哟。”
蒲桃抽搐着眼角对温沐葵伸出了手,“你好,大家都叫我大葡萄。”
温沐葵顺从地握住大葡萄的手,目光转向一旁那位粉衬衣,“这位是……”
大葡萄嗤笑一声,“就叫他一枝花吧,他是我们学校一枝最骚气的花,天天招惹男人。”
一枝花骄傲地挺了挺腰,“那是,绝对是最娇艳的一枝花。”
“花哥好。”温沐葵眼睛直愣愣的,脑子也呆呼呼的,根本听不出来话里有什么玄机。
问完好,她直接对天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一枝花蹙着眉,手肘戳了戳郭亚,“哎,亚亚,你这个妹妹,是失恋了?”
郭亚半信半疑地把温沐葵扶回酒桌上趴着,“不会吧……她都没谈过恋爱……”
一只手冷不丁从暗处伸出来,死死攥住了郭亚的手腕。
郭亚一惊,赶忙低头一看,正对上温沐葵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水汪汪委屈兮兮地在说:“亚亚,我好像真的失恋了。”
半个小时后,在温沐葵断断续续的大舌头讲述中,郭亚知道了整个过程。
郭亚气得直跳脚,“哎我说温沐葵,你有没有搞错?那个霍衍致,一看就是渣男本渣啊!你这样的小白兔还想和他谈恋爱?不是一口就被吃得连渣都没了吗!”
温沐葵还没掉眼泪,泪花在眼眶里转啊转的,水盈盈的,小嘴瘪得可怜巴巴的,“可是,你不是说他长得很帅吗……”
郭亚恨铁不成钢地照着温沐葵脑袋就来了几个暴栗,“所以才有渣的本钱啊!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能那么好天上掉大饼,就掉在你家门口啊?”
“好了好了,你别骂她了,没在情场上浪迹过的妹妹嘛,都对爱情抱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枝花拦下郭亚,转身安抚性质地拍拍温沐葵的肩,“妹妹,以我纵横情场十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大概率是……”说到这,一枝花顿了顿,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似乎在找一个贴切且不尖锐的用词。
“被骗炮了。”大葡萄指尖抖了抖烟灰,吐出了一团团烟圈,补充得分毫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