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69、阁楼上的独白

　　灰尘满布的窄小阁楼。
　　阳光里飞舞着尘埃。
　　一双光裸的脚慢慢走进这安静的空间。
　　木制楼梯那么陈旧，踩上去发出一连片吱吱呀呀的响声。
　　沉默的黑短发黑瞳孔男人在一步一步地登楼。
　　脚尖落地，轻盈无声。
　　男人慢慢走着。
　　变换的光线在他精致的黑红燕尾礼服上落下斑斓，那一枚枚金属光泽的纽扣在日下闪烁，在旁侧的墙壁和扶手留下点点光斑。
　　他在沉默中登上顶楼。
　　有一扇窗。
　　他注视着那窗户，出神地靠近，将手缓缓地搭上玻璃。
　　墨色的眸子里是暗沉的纯黑，却又像纯净的稚子那样充满希冀和光芒。
　　男人久久静立在那窗前。
　　太阳东升西落。
　　天层从白日的炫目化为粉黛的涂抹。
　　身着燕尾服的他慢慢低下头，从衣兜里拿出一枚黑色戒指环，穿在右手小指上。
　　那指环的材质是十五月棺。
　　修长的手指交织，解开几粒顶扣，从怀里拿出一块环状钝圆的石头，轻缓地放在头顶。
　　那块黑石很快发生了变化，变细的乌金金属环完美地箍住头顶，一部分在额前悬空，五个尖尖小三角染上了殷红血液。
　　月光来到窗前。
　　男人对着窗子，玻璃映照出了他头戴王冠的虚影——
　　苍白的脸色像是清明焚烧的白纸。
　　墨发男人看着自己的倒影，眯起眼，静静地笑了笑。
　　他忽然启唇，压低声音说话。
　　“对不起了，苏运，利用你去搞革命。”
　　“为什么给你傀儡术，当然是拔苗助长，加速你的反抗进程。”
　　“给你留一条求生的路，也是我不忍了。”
　　低低哑哑的笑声在阁楼顶层回响。
　　喑哑的笑呛了呛，又继续有声音。
　　“焰君，像你这样的性格，真是很好利用啊……真没想到，连我在你身上下的后手都没用到，你就已经按部就班地完美完成了我的计划。”
　　“值得表扬，小焰君。”
　　“还有邱怀生，你真是心软，我以为杀你要费一番手脚，你却偏偏自投罗网。像你这样地位和实力的人，还要去坚持那些善良，你太可悲了。”
　　“夜鹰，看到我在巅之国边境故意暴露的行踪，很开心吗？早就想杀死你了，真是忍得我好辛苦。”
　　“傻傻的没有主见的茶，你倒是做了点让我惊讶的事情……但没有用，我给你下的精神陷阱，足够让你一辈子也无法逃脱我的控制。”
　　“红枫，到现在你还没发现中了‘魅惑’的人是你自己吗？千里迢迢跑回来照顾一个病人，你还以为是你的本意？呵呵，饶你一命了，下回别再对你的前辈动手动脚。”
　　“栾怜川，在我成为你的唯一的那一刻，你已经输了。王冠以为只有五成存活的概率？不，已经被我变成了百分之一百。”
　　脸白如雪的墨发男人的笑声渐渐高昂了。
　　“照天和，你这个蠢货！引狼入室的感觉，让你在死前有过一秒钟后悔吗？”
　　“宫正冥，你难道真以为一个王选会被用他自己的王冠制作出来的药剂控制？我演得像吧？太像了！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就为了放低你的警戒线，那一切就是可以忍受的……只要，只要赢到最后的那个人，是我！”
　　“是我！”莫醉生眼角发红，涌出泪光，他的嘴角奇异地噙着笑容，妖异得不似人类。
　　那是当然，他可是血族的第一顺序王选。
　　男人大笑着捂紧自己的胸口。
　　“森，我可爱的弟弟，我的森，就那样乖乖地呆在那座山上吧，成为我的幻象天堂的定点发射器，让我在千里之外，就能主导战场！根本没有什么X级，没有能量传授，那些全都是我寄存在世界各地的能量纹路，意念一动就能返回我的身体，在那瞬间我能拥有远超表面的实力，就连王冠也要在我的手段下失手而去。”
　　“哥哥们，姐姐们，你们看到了吗？我只用一场爆炸，就全灭了人类特动部所有顶层！”
　　“他们不值一提！全都不值一提！”
　　莫醉生大声高笑，展开双臂，在空无一人的阁楼里行走。
　　这是无人见证的，单人的，自言自语。
　　他却表现得如此享受。
　　笑到后面，他甚至被自己呛出泪来。
　　“哈啊，咳咳咳，咳咳……”
　　柔红的眼尾让男人的脸显得妖媚，那放肆的唇角却让人不敢靠近。
　　他活像一个疯子。
　　反正他这一辈子都要注定孤独，从一百五十九年前最后一个伙伴去世，就开始了这场漫长的诅咒。
　　反正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自己做自己的观众，自己为自己喝彩。
　　“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是王！我要做王！”
　　“世！界！之！王！”
　　男人一张双臂，细密的血色花纹从腰侧缠绵而生，庄重华美繁复的燕尾礼服下，那白皙的脊背骨锁上了七个黑藤环。
　　布局了一百五十多年的行动，骗过了王冠，骗过了所有过路人，和被利用的棋子们。
　　这是他的丰收之季，他只用一年半就平安通过了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环。
　　而在此之前，他用一百五十八年，才通过了三个环的考验。
　　那么多苦难，那么多折磨，费尽心力去钻研血族能量的技巧，自己做自己的督促者和好老师，制订他看起来幼稚又可笑的原则，他越来越狼狈，越来越弱小。
　　终于一步步骗过了天道。
　　“逃离，是我的宿命，”莫醉生敛眸轻声说，“为了宿命，而逃。”
　　“我终于是活过来了。”
　　“好多次差一点点，就死在半途。”
　　“我知道没有人能帮我。”
　　话音落下，阁楼无声。
　　男人静静地欣赏了一阵子天上的星星，才转身，抚着楼梯的木扶手下楼。
　　颀长优美的身躯在燕尾服的遮掩下，独自在巅之国城市的夜色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