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22、送别者

　　罪恶之城再喧嚷，也不过是恶徒的叫骂和零星的枪声罢了。
　　哪有像今天这样，火光一片。
　　整座城都是呼啸的风声，爆裂的火焰，枪林弹雨。
　　建筑大片大片地倒塌，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弹印，没有一条马路能幸免于难。
　　更何况哭喊着的，尖叫着的人。
　　残肢断臂，在血洼里浸泡，尸体堆满了重要的关卡。
　　白衣穿梭在城市里，如一只只猎杀小队，但他们的猎物强大且疯狂，随时能够化身猎人。
　　白衣占了上风。
　　但这只是上半场。
　　急转直下的情况预示着血族的猎网生效了。
　　白衣们自以为他们算尽了血族的布置，却不知道这座城市早已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
　　这一张巨口，誓要吞下足够多的血肉来祭奠曾经的惨败和漫长艰辛的隐忍。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停止。
　　安静的小院里。
　　莫醉生打开车门走到院墙边。
　　外面烂漫盛开的罂粟花告诉他这里是城北。
　　天空上连绵不断的枪声离这里时远时近，但终究没有抵达。
　　他有一种预感。
　　邱怀生回不来了。
　　打开黑暗空间屏蔽波动，莫醉生在一个边长3米的正方体形狭小空间里张开了十指，闭上眼睛，念道：“预知未来。”
　　血族能量一拥而出，几乎填满整个空间，血色的花纹爬满莫醉生全身，一幅幅画面在他眼中上演。
　　十分钟后，他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离开了院子。
　　“把生活，演完吧。”
　　笑容中染上悲怆。
　　……
　　黑暗的巷中，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坐靠在墙边。
　　他的衣服原本是白的，耀眼的雪白。
　　浸透了血，自然就是红色的了。
　　邱怀生杀出了七重包围。
　　机械战神，名副其实。
　　巷口的月光黯淡了一点，来人没有发出鞋碰地的响声。
　　因为来人赤着脚。
　　邱怀生疲惫地睁开双眼。
　　莫醉生走到他面前，坐下来。
　　邱怀生看着他。
　　黑发碧眼的男人镇定、从容，目光温和。
　　邱怀生坠入深深的沉默。
　　好演技？
　　你有什么目的？
　　你是谁？
　　怎么找到我的？
　　我已经快死了，不用补刀……
　　纷飞的思绪一秒钟流过基因编辑强化过的大脑。
　　邱怀生却一言不发。
　　他的敌人称呼他为机械杀神，机械的心灵，冷酷的杀神，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心里那么多戏。
　　“对不起，如果不演，我会过得很艰难。”
　　黑发碧眼的男人忽然说。
　　磁性的声音自然流淌，比一切伪装的声音都要动听。
　　“我的目的很简单：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一个人活着。当然，我现在的目的是过来和你聊天。”
　　“我叫莫醉生，血族代号是祭酒。”
　　莫醉生撤去了易容术，黑发黑眸的模样出现在邱怀生的面前。
　　邱怀生见过这样的他。
　　全/裸的，在银床上。
　　“我掌握了很多能力，追踪术告诉我你在这里。”
　　“我知道你要死了，我不补刀。”
　　邱怀生突然笑起来，这个笑容如果被他那些死去的属下看到，会把他们统统吓死的。
　　“原来如此……”邱怀生庆幸莫醉生会读心术，让他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思量。
　　血衣男人咳出鲜血。
　　“一报还一报，我旁观你被照天和……咳咳咳……几天前我一看到你，就想把你救下，就像在补偿……”
　　邱怀生剧烈地咳嗽，气息迅速衰弱下去。
　　他继续说，这个男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聊点别的吧，我发现你和我的名字都有个‘生’字，我把我的名字解释给你听，你也说说你的……咳……可以么？”
　　莫醉生“嗯”了一声。
　　“我小时候就不太爱说话，妈妈来基地看我我也不说，教官鞭策我时我更不必说……原本我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听说妈妈给我改名了，她觉得我不太热情，怕我轻生……”
　　“然后她取名‘怀生’，希望我每时每刻可以心怀着生活的美好。”
　　“啊……我总是想起那三个幸福的片段……来来回回想这三个，什么事情我都走过去了……”
　　莫醉生温和地笑道：“你有一个智慧的母亲。”
　　邱怀生笑看他。
　　顿了顿，他问：“你的人名谁取的？”
　　“一百年前我自己取的。”莫醉生笑意盎然。
　　“连起来的意思是：不要醉生梦死。”
　　邱怀生咳出一口血：“啊，考虑你的处境，我理解了。”
　　莫醉生停下来，看他不断地咳嗽。
　　然而邱怀生好像停不下来了。
　　但莫醉生有办法。
　　“想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事？”
　　邱怀生更加激烈地咳血，好像要把内脏吐出来。他的腹腔被撕开，那里也流着血，几截肠子露在外面。
　　莫醉生看到了邱怀生心中的风景。
　　“嗯，知道了。”他说。
　　虚弱得每一秒钟都有死亡的可能的邱怀生，忽然置身于广阔无垠的水田中。
　　他不远处正立着一个妇人，戴着自己编织的草帽，在抛秧。
　　一株一株笔挺的新禾俏生生地站在春天的泥里。
　　细雨打湿了青山上的浓白雾岚。
　　妇人走过来，看着他，温柔地俯下身，饱满的唇瓣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邱怀生幸福地闭眼，再也没睁开。
　　现实世界。
　　莫醉生的嘴唇离开了邱怀生的额头。
　　这样离开。
　　不留遗憾了。
　　只有莫醉生能做到的，这样，送人离开。
　　他倒下以后，就不会再有人能这么做了，他自己也终究无法享受到这种另类的温柔。
　　更可怕的是，莫醉生在半个小时前已经把这一切在预知未来中看了一遍。
　　他竟然一步不错地将全套步骤做完了。
　　只是他强大的心，也终于给了自己更深刻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