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巴三煮水

31、清扬

　　灵素见到自己的衣物被褥失而复得，又是惊讶又是欢喜，上去摸了一摸，又拿在手里搓了一搓，道：“果然是真的。”暗道：那么昨晚自己听到有人叹息，也必然是真的了，定然有人帮助我。难道华山上除了华山派之外，还另有高人，他是谁？
　　低头一看，只见皑皑白雪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四周更无旁人的痕迹，暗中惊道：这位高人的武功竟到了这样的地步，这“踏雪无痕”的本事好厉害，就是华山掌门岳不群也要差远了吧？这位高人来无影去无踪，必然是隐居的前辈高手，想必是看我可怜，稍稍帮助我一把。想着，突然童心大起，口中道：“有这样神通的人，必然是狐仙了，狐仙在上，小女子灵素多谢你显灵保佑。”说着拜了四拜。
　　拿起衣服行李，却不知该去哪里，心道：这位高人倘若想留我，必然现身跟我说话，他这样只把东西给我，自己却踪影不见，想必是不会现身了。心中感激，又有些好奇，更是感到一阵温暖，原来这华山后山，也不止自己孤单单一个人。有心与那神秘人物见上一面，说几句话，终究是羞涩之中带着几分害怕，不敢冒昧，抱着自己的东西，一步三回头，出了小谷。
　　回到自己的茅屋“遗迹”之前，万幸地窖之中东西还在，米面蔬菜，衣食柴火，仍十分充裕。这时肚子有些饿了，打叠精神，先做了一顿饭菜，突然想到：不知那位高人吃了没有？随手多做了一个人的饭菜，看到还有剩下的腌肉，也切了一盘，煮了三大盘菜，盛好了一碗饭，端回小谷之中，小心翼翼放在大石之上。
　　出得谷来，越想越觉得孟浪，忍不住羞得满脸通红，暗道：这回可出丑了，那位高人本事那样高强，说不定家中有贤惠的妻子，做饭比我好吃许多。他家里头吃的多半是珍馐美味，一看到我这些咸肉野菜，岂不笑掉了人家的大牙？唉唉，我怎的这样鲁莽，盼他只当我是小孩子的胡闹，可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忐忑不安的回到自己那里，心怦怦乱跳，看着满地的狼籍，叹了一口气，心道：还是要从头开始，再盖一间房子。这回我盖得要结实些，眼见冬天没有几日了，总不会又给雪压塌了，那也太背运些。
　　到了晚间，她回去那小谷收拾碗筷，只见一碗饭吃完了，连三碗菜都吃了大半，大喜过望，合十道：“狐仙，你真给小女子面子，不知你觉得我手艺如何？明天我还来送饭，倘若你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吃，把饭菜原封不动放在这里，那我以后就不来了。你若觉得好吃，那么我天天来送饭也可以。”说到最后一句话，抬头四处看，想看看那高人的踪迹，终究是一无所获，只好笑了一笑。
　　过了两日，灵素一面重新搭建草屋，一面给“狐仙”送菜做饭。这一日，她前去收拾碗筷，只见白饭都吃了，菜肴还剩下不少，在碗旁边却有一只山鸡。灵素初时不解其意，想了一想便明白了，道：“你嫌我做的饭菜太素了，是不是？让我给你做山鸡吃。好啊，可惜我不大会做肉食，你若不嫌弃，我做做看。”
　　拿了山鸡回去，切碎了做了一大碗肉羹，再配上咸肉蔬菜，索性又配上了用来浇七心海棠的一壶酒，晚间送了过去，果然那人十分高兴，饭菜都吃完了，一壶酒也喝了个底朝天。
　　这样日复一日，灵素每日除了练武吹箫，搭屋种药，便是给狐仙送饭。那人每日必然放了新鲜猎物在那里，灵素拿回去做成菜肴再送回来。灵素本来喜欢茹素，肉食很少吃，但那人送的猎物太多，一下吃不了，灵素不得不陪着吃些，这样一来，她的身子倒是健康不少，比之前世的“瘦小干枯”的形象已然大不相同。

　　忽忽一月，那茅屋很快便搭建起来，原来凡事干过第一次之后，第二次便容易了许多，茅屋不但搭建的快，也宽敞结实了很多。灵素深感欣慰，自觉生活重上轨道，以后烦恼之事便不再来。
　　这样又过了半年，灵素与那狐仙始终不曾见面，但是每日送饭，风雨不断，养成了习惯。虽然暗中还想藏在旁边，趁着那人取饭时偷偷见上一面，终究放弃了，心道：他是本领了得的高人，我定然瞒不过他。其实这样也挺好，我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就好了。每日练习武功，也是进境甚快。

　　这一日，已经是三伏天气，天色一早便黑如锅底，到了午间，只听天边一个炸雷，好似天给开了一个口子，“哗啦啦”大雨瓢泼一样倾泻下来，一直下到了晚上，仍是不停。
　　灵素坐在草屋之中，听到窗外雨声如瀑，屋子中还是十分干燥，不由暗暗得意，心道：看我这次搭建的草屋多么结实！下了这半天雨，却是一点也不漏，嘿嘿，它再下三个月，可也休想压塌了我这小小窝棚。
　　门外漆黑，灵素吹熄了灯便睡觉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只听有人喝道：“出来！”生如雷震，直震得灵素猛的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呼啦”一声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刚出的屋来，只觉得异风大作，洒在脸上的雨点之中带着些许土沫，突然之间，只觉得顶上一黑，抬头一看，一大片黑影夹杂着风雷般的声势，从上面劈头盖脸砸下来，仿佛眼前的世界都被压扁了一般。
　　灵素吓得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竟然不知躲避，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整个抱起，向后急退，倏尔之间，已是退出丈余，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丘陵颠覆，从山顶下滑下的大片泥土巨石，宛如宛如半座小山，竟然整个将她原先呆的那片地方整个砸在地下，那草屋在天地之威面前，霎时间夷为平地。
　　灵素也不知自己是惊是惧，却几乎没有知觉了，呆呆的被人抱着，在大雨之中奔走，只觉得那人奔走如飞，即使在大雨之中奔走，仿佛在云端一样飘忽，片刻之间，已到了上次躲雪时的山洞，将她放在地下。
　　她呆了半响，突然之间，哈哈大笑，只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制。她平时安静恬淡，然而骨子里其实有一股狂傲之气，心情激动之下，或悲或怒、亦伤亦苦的感情一起爆发出来，不由得狂态大发，与平时迥然有异。
　　突听身后有人道：“上一次房屋倒塌，你伤心哭泣，这一次死里逃生，为什么又笑了出来？你这丫头……有点意思。”声音苍老，显得略有些无力。
　　灵素笑道：“你也说了，上次我是失去了房子，这一次我却是得回一条命，这一失一得，判若云泥，我自然要笑，还要笑个痛快。”突然之间，一转身，看到了自己一直“神交”的邻居。
　　身背后站着一个青袍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双目微睁，也看着灵素。灵素一愣，瞪视良久，突然道：“你……你怎的病的这样厉害？”
　　那老者没料到她第一句话竟会如此说，怔了一怔，不由微笑，温言道：“人老了，总是不如年轻时候身体壮些，那是常有的事。”
　　灵素道：“不是的，你脸色金黄，神色压抑，内气不调，似有隐情郁结于心……你为什么不开心？”说着，两行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那老者不答，走上前来，抚着她头发道：“小丫头医术确实了得……唉，先睡吧，明天早上再说。”轻轻在她昏睡穴上一点，灵素“嗯”了一声，神色朦胧，就此睡着。那老者知道她心情激动，又哭又笑，情绪落差太大，内息有走岔的危险，当下将内力缓缓度了过去，顺着经脉走了三十六周天，帮她调理内息，不至于走火入魔。

　　灵素第二天醒来，精神见好，回想昨夜的惊险，只觉得做了一场梦。走出山洞，只见昨夜那老者站在洞外，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受不了洞外的阳光似的。
　　灵素走上前去，道：“前辈，你……早上好。”行了一礼。
　　那老者点头致意，微笑道：“上一次能从雪里把你的东西拿出来，这一次只怕不能了。那山石堆积，陵谷倒置，便是找愚公来挖，也非得挖他几个月不可。”
　　灵素笑道：“没有什么，都是身外之物，没了也就罢了。又不是再得不到了。”她原来虽然淡泊，终究没有这么豁达，所以上次雪夜伤心至极。然而经历过昨夜的天地变换，感悟良多，现下已觉得很多事情不怎么重要。这时候倘若再有一次雪压茅屋，只怕她绝不会再哭泣。
　　那老者点头道：“豁达开朗，不错、不错。”又道，“你这孩子，不知道建造房屋不可以靠近那山壁么，那山壁上面不生树木，多有浮土碎石，一到下雨天，便滚落下来，大有危险。”
　　灵素偏过头，微恼道：“那可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您也没早告诉我。”
　　那老者笑道：“嗯，倒是我的不是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上次你说起过，叫做灵素，是不是？”
　　灵素点头道：“我姓程，名叫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您呢？”最后一句话其实有些失礼，但是她已觉老者是十分亲近的人，便直接问出来。
　　那老者露出微笑，道：“老夫风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