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巴三煮水

19、端午

　　忽忽数日，灵素在光明顶上住了下来，每日除了盈盈很少见其他人。有几次盈盈带她去外边游玩，除了执勤的教众，长老之下的人等纷纷避开，一路之上也没见到几个人。然而端午节临近，从外地回总坛的高级教众渐多，从礼仪上，没有成年的教众子女，应当来拜见盈盈，尤其是女孩子。再加上想走“家庭路线”的教众甚多，盈盈这里每日门庭若市，少有余暇。灵素整日住在盈盈那里，跟着见了不少孩子，家中都有一定得身份，但大部分没什么出奇之处，有几个长老的孩子小小年纪，已有了纨绔之气。有的看到灵素也是“高干子弟”，不免上来巴结，更有的自诩出身高贵，看不上灵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义女”，神色之中，便露出几分轻蔑。
　　盈盈小小年纪，已然颇有涵养，待人接物自有分寸，无论什么人来了，总是客客气气，只是眼光极高，看得上的人极少，见到合自己心意的孩子才真正有几分欢喜，见到了愚鲁不堪，或者飞扬跋扈的，面上没什么，往往背后跟灵素抱怨几句，灵素微笑听着，不置可否，其实心中对某些孩子的做派也实在不喜。
　　这一日，两人实在腻烦了，便约好去踏青，刚渡过猩猩滩，便听有人打架呼喝之声。盈盈刚刚心情好些，又被打扰，不由十分恼怒，道：“什么人这样大胆？”灵素听得叫喊之人大多声音稚嫩，便道：“似乎是顽童打架。”
　　过了山岩，便见几个孩子站成两排，互相对峙，中间两个少年在打架，拳来脚往，好不热闹。盈盈瞄了一眼，道：“打得什么玩意，还好意思在黑木崖下动手。”灵素一看，果然那两个人招式稚嫩，脚步虚浮，说不上什么武功，最多是练过几天的顽童在打架。开始还有个招式，很快便扭打在一起，滚在地下，撕扯的不成样子。眼看着其中一个把另一个压在底下，拿着拳头狠狠砸下，一边的孩子轰然叫好，另一边却是嘶喊加油。
　　突然，从一边队中跑出一个孩子，将那形势好的少年一推，推得他倒了下去，两边孩子同时一愣，对面大叫道：“湖南分舵的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江西分舵的兄弟，大家上啊。”只听呼啦呼啦几声，后面的孩子全冲了上去，场面大乱，从单挑改为了群殴，这一下更加没法看了，一众孩子什么招式都使了出来，什么抓头发，抠眼睛，撕衣服，便如街上混混抢地盘一般。
　　盈盈啐了一口，道：“咱们走。”两人刚走几步，便见局势又有变化，一边的孩子人数少 ，明显占了下风，忽然有人呼哨一声，其中一些孩子爬起来转身便跑，剩下的大喊一声：“追啊！”纷纷追赶。
　　这一逃跑，就看出轻功高下了，虽然高的未必多高，但下的是真下，其中有两个孩子跑得最慢，一个年纪最小，看来是因为年幼，跑不过那些腿脚长的，另一个少年已有十来岁，仍是掉到最后，应该是轻功实在太差了。
　　在日月神教之中，一个孩子武功高下大概和他父母的职司成正比，简单的来说，长老的孩子从小便学的见的便是一流武功，自然比一个小小香主的孩子占便宜，至于什么武功奇才或是不凡机遇，那又要另说，总之大半还是与出身有关。那跑在最后的孩子，显然家里也是小职分。
　　正在这时，那年纪较小的孩子眼见后面人越追越近，突然伸脚一绊，把旁边那个少年绊了一个跟头，那少年摔了出去，后面追的孩子一愣，那孩子趁这机会跑远了。后面的孩子便将那摔倒的少年团团围住，拳打脚踢。那少年十分硬气，却是一声不吭。
　　旁边任盈盈和灵素见了，都自恼怒，盈盈道：“跑了的是湖南分舵主的儿子，我见过，虽然家中职司不高，但他好像有个姐姐是东方叔叔身边的五姨太，等我找东方叔叔和他算账。剩下的这个是……”
　　灵素仔细一看，“咦”了一声，道：“是那天上黑木崖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原来那少年就是被借刀杀人计策困住的那老者的儿子，灵素记得他颇有几分心机，但武功一道，显然没什么出奇。
　　盈盈本来不忿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又见那少年是熟人，便上前叫道：“你们干什么，敢在日月神教总坛欺负人？”
　　众顽童不料旁边有人，一时被她镇住了，都自停手，紧接着便有人反应过来，叫道：“你是谁，敢对我们呼来喝去的？”便有人上来推她，盈盈伸手一格，随即掐住那人手腕翻转一扭，只听“咔”的一声，已把那人手腕掰断，伸脚一绊，又是一推，把他摔倒，踩住他的肩头，将那孩子整个脸贴在地上，出手干净利索，毫不容情，远非刚才那些顽童可比。众人见了不由大哗。
　　灵素跑上前去，大声叫道：“任大小姐，你何必跟他们生气，他们值得您动手么，且叫东方左使收拾他们去。”她见盈盈出手便是狠招，怕盈盈吃亏，直接把她身份抬出来压人，其实若是按照常规，便是正式称呼，也该叫一声“大小姐”，但怕众顽童不懂，反应不过来盈盈的身份，便直接把姓氏加上去，还拉上东方不败这尊大神。
　　果然，众顽童面面相觑，有人道：“任大小姐？难道是教主的女儿？”“是神教大小姐？”
　　灵素见他们呆呆愣在那里，也没个机灵的反应过来，只得大叫一声：“站住，都别跑。我找你们爹爹说话去。”听了这一声，才有人如梦初醒，叫道：“快跑啊。”呼啦啦一下子，众顽童争先恐后散了开去。
　　盈盈举着小拳头喊道：“下次看见了，必然不饶你们。”松开手，那被她踩在地下的孩子一愣，也爬起来跑了。灵素转过头来看那少年，不过一些皮外伤，也无大事，只是额上碰破了一块，鲜血流了下来，便用手绢帮他扎好。那少年爬起来，勉强一笑，道：“杨莲亭谢过大小姐相救之恩。”灵素见他满脸是血，鼻青脸肿，却还勉力挤出笑容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寒，仔细想来，又有几分恻然，只是杨莲亭这名字恍惚间有几分耳熟，也一时想不起了。
　　盈盈道：“那些人欺负你，我去找东方叔叔收拾他们。”
　　杨莲亭道：“万万不可如此……东方左使日理万机，我这小人物如何能去打扰他？况且那些小少爷们也并非故意为难我，我也不在意了。”灵素却知道，那些孩子家里都比他职分高，有些人更是他的顶头上司，若盈盈去找东方不败，就是一时出了气，以后若是被人找后账，那更加后患无穷，盈盈久在高位，不知道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果然盈盈道：“你倒是大度，难道一点不生气么？”
　　杨莲亭垂下头，目中闪过一丝厉芒，又抹泪道：“有大小姐关心属下，我还有什么不足，便是死了也值了。”

　　那杨莲亭便跟着两人回到黑木崖。一路之上，杨莲亭不断和两人说笑。他天生口才便给，伶牙俐齿，但年纪毕竟还小，许多恭维话说的仍十分露骨，好在言辞还算风趣，听着不令人生厌。盈盈年纪还小，被他一捧，渐渐对他便有了好感，灵素虽不喜欢他大献殷勤，但知道他出身寒微，在黑木崖之上，实是半点保障也无，不得不伏低做小，也是迫不得已，心中存着几分同情。三人直到总坛分手，盈盈随口邀请杨莲亭常来玩。其实这在她不过随口客气一句，但对于杨莲亭来说，却是一个突破口。
　　自此之后，杨莲亭免不了多来串门，每次不过说说笑笑，也不多坐，带些个小女孩喜欢的布偶玩具，花草鱼虫之类的，或是讲讲自己在外面的奇趣见闻，不过多久，便和盈盈与灵素打成一片，灵素开始还对他颇有抵触，不知不觉熟识之后，也自友善起来。几日之中，杨莲亭不但没有表现出嫉恨那几个孩子，好像还主动上门拉关系，不过几日，便混进了那些高干子弟的圈子，甚至充当其中狗头军师的职责，撺掇这这些孩子每日价招猫斗狗，鸡犬不宁，灵素听说，暗暗惊讶，倘若这杨莲亭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城府极深。
　　就这样，日子虽然偶尔有些小插曲，暂时是平静的。只是黑木崖是是非之地，总不会永远平静下去，这一年的端午节到来了。
　　端午大宴，乃是日月神教每年例行的宴会，只有神教教主，左右光明使者和几个核心长老可以赴宴，本来除了盈盈，旁人的家属只能在外间用餐，但这时盈盈和灵素已经形影不离，一定要拉着她一起来，任我行无可无不可，也便默许了。
　　宴会之上，菜色自然是丰盛豪华，气氛也是热烈友好，一众日月神教权势人物各自亲切的交谈着，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东方不败和向问天把酒言欢，任我行开始在旁边也笑着喝了几杯，便闭目不语。
　　灵素有好久没见过任我行了，这时斜眼看去，只见任我行脸色浮现出一阵阵不正常的红潮，额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乱跳，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脸嘴角都有些轻轻歪斜。灵素便知道他身上内功隐患发作的越来越厉害，走火入魔只怕便在顷刻，离东方不败篡位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想着，又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东方不败，忍不住微微恐惧。
　　突然之间，只听盈盈在旁边道：“爹爹，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是少一个人？”这一声童音十分清亮，四周不由为之一静。灵素一个激灵，伸手要去拉盈盈，突然只觉得东方不败两道目光扫了过来，手下不由自主的一顿，顺势改变方向，拿起桌子上一块酥饼咬了起来。
　　任我行随口道：“甚么一年少一个人？”
　　盈盈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三、四、五……咱们只剩下了十个。”这一句话出来，便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谁都知道，早一年东方不败处决了郝长老。再早一年，丘长老出去办事，不明不白的死在甘肃，再先一年，文长老被革出教，受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三派高手围攻而死，这些人都是任我行心腹。灵素和盈盈相处最近，知道她这话确实出于无心，但听到有心人耳里，便如说东方不败剪除任我行党羽，居心叵测一般，东方不败何等人物，岂有不疑之理？
　　再看任我行，双目紧闭，脸色平常，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旁人谁也不敢说话。突然，东方不败站了起来，笑道：“小姐，你爱热闹，是不？明年咱们多邀几个人来一起喝酒便是。”一面说着，一面举起酒杯，假作喝酒，目光瞄了任我行一眼。向问天接过话来，道：“不错，原本是人多热闹，可惜今年就这么多人，只好咱们几个多喝几杯，把旁人的份也补回来。东方兄弟，咱们再走一个。”说着自斟一杯，仰头喝干。众位长老立刻跟上你来我往，把场面转圜过来。
　　突然之间，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众人一滞，却见是任我行在桌上重重一拍，大笑道：“不错不错，我想到了，如此这般，这阳维三十二穴如此便能走通了，真气便可由阳维入阳跷，我这吸星大法，又自更进一步。哈哈，哈哈。”说着仰天大笑，显得十分欢悦。
　　众人一愣，东方不败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恭喜教主神功大成，有教主带领，我教必然更加兴旺。”众人齐声道：“恭喜教主。”
　　任我行大笑道：“很好，很好，这吸星大法数百年不曾有人练成，终究还是难不住任我行，众位兄弟，我从今日起闭关，参研这吸星大法，这就先走一步，东方贤弟，代我招待各位兄弟。”说着仰天大笑，转出门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东方不败一笑，优雅的弹了弹袖子，端起酒来，道：“诸位兄弟，今日是端午佳节，咱们欢聚于此，教主又神功有成，正是双喜临门，大家满饮此杯，共贺盛事。”其他人参差不齐的端起酒杯，道：“多谢教主，多谢东方左使。”
　　灵素也端起酒，和向问天对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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