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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冰山一角端倪初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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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渐渐升到半空,洒下一院光辉。旁边零星几朵白云点缀,偶尔挡住了月光,院子就没那么亮了,更添几分朦胧的美丽。
“薛姐姐,真会有人来么?”
“自然是的。”薛靖初接住一颗吐出的李子核,忽然手一抬,那东西便飞上了屋顶,带起一声尖锐的风声,“下来吧。”
话音刚落,谢暮遥惊讶地发现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当真从屋顶上翩然而下,衣带当风,恍然间有凌云之态,说不出的俊逸风流,手里还捏着把乌骨扇子摇啊摇,气定神闲地站在她们面前。
谢暮遥等了等,终于等到他开口,却不是‘疑是故人来’,而是“女人,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粗鲁啊。”
薛靖初嗤笑了一声,“少给我装,我就一直这么粗鲁你不知道吗?说吧,你今晚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人似笑非笑地道:“既有薛大小姐的传唤,在下又岂敢不来呢?”
“哼,你咋不说你的名言了呢?”
“名言嘛自然只能对着美貌小姑娘说,怎敢如此无礼,对薛大小姐不敬呢?”那人谦逊地道。
“切,你的描金扇子呢?”
那人扶了扶额,“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用描金扇子,我用的是非常简单朴实的乌骨扇。只有暴发户才用描金扇子,在下岂能自降身价,这不是给薛大小姐你抹黑么?”谢暮遥眼尖,那扇骨乌黑匀称,隐隐有金属光泽,倒像是上好玄铁所铸的。
薛靖初一脚踢了过去,“边儿去,当初是谁在我面前唱‘等咱有了钱’的?是谁擦着鼻涕说他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有一把金光闪闪的描金扇子的?是谁……”
眼瞅着那人的脸越来越绿,谢暮遥不好意思地打断她,“薛姐姐……”
“遥儿?”
“他是谁,早上就是他跟着我们么?”
“切,他可是大忙人,事多得不得了,哪儿有时间跟着我们?”薛靖初往嘴里丢了颗樱桃,不屑地道。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等他,而且……”而且还真的从房顶上跳下来,手里还捏了把扇子。
薛靖初不怀好意地笑,“苏堂主的眼线遍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苏堂主?”
薛靖初一脚踢了过去,吼着那个一脸装模作样轻摇小扇微笑倾听的人,“自己说,还要我介绍不成?想得美!”
那人飘开了身子,啪地一声收起了扇子,拱手道:“在下苏晚堂。”
“苏公子。”谢暮遥欠身为礼。
“遥儿姑娘。”苏晚堂还了一礼。
薛靖初又是一脚踢了出去,“什么遥儿姑娘,少打她主意,人家已经嫁人了,要叫谢小姐。”
苏晚堂无奈地看着她,“我的薛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逮着什么就损我?我什么时候又打遥儿……不,谢小姐的主意了?”他没有问为什么嫁人了还称小姐,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薛靖初对此嗤之以鼻,“当年是谁拖着我说将来要娶一大堆美女做老婆的?又是谁看见美貌小姑娘就上前去搭讪的?遥儿这么美貌,当然是防着你。”
苏晚堂笑嘻嘻地凑上前,“你不也美貌得紧,我可也没有打你主意啊。”
薛靖初抓起一粒李子随手砸过去,“老娘的豆腐你也敢吃,活腻了吧。”
苏晚堂一把接住,咬了一口,笑道:“不敢,我也就只敢吃吃李子。”
薛靖初不由得笑了,“好了不闹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也没长进,就知道油嘴滑舌。遥儿过来,这位苏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堂的主人,今年二十六岁,品貌才学俱是一流,必杀技流云飞袖相传得自当年的天下第一公子花家七公子的亲传。当然是不是真的我们不知道,不过确实没遇到过敌手也就是了。未曾婚配,也没纳过妾,是江湖公认的镶金带玉单身汉,无数名门千金武林巾帼为之倾倒,可惜到现在还没人能抱得美人归……”
苏晚堂戳了戳她,指指谢暮遥,“谢小姐好像被你吓到了。”
薛靖初回头一看,可不是么,谢暮遥正一脸震惊兼茫然地看着她,表情甚是无辜。
“遥儿?遥儿?……”薛靖初唤道,谢暮遥一惊,醒了过来,“薛姐姐。”
苏晚堂大笑,薛靖初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你皮囊长得还过得去,我才懒得跟你说。遥儿啊,你看,这人虽然有时候嘴毒了些,大体还是不错的,要家世有家世,要美貌有美貌,要才华有才华,啥不比那赵晰强,你要是看中了咱就丢了那赵晰,让他回家哭去吧。”
苏晚堂嘟哝,“难怪说得跟招亲告示似的。”
“我背这么多三姑六婆说的我容易么?那什么慕容家的大夫人,欧阳家的二小姐……这些大家夫人闺秀说起来的,啧啧,可比我八卦得多了。”
谢暮遥啼笑皆非,低声道:“薛姐姐……你别担心了,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你要是知道现在还摆出这副脸来呢,苦得像凉瓜,眉头都皱一块儿了,就跟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我说你啊,就是见识少,没见过几个男人,就被那家伙迷了魂去。现在你这样子,要是那小子看到了,不定有多开心呢。”薛靖初越说越火,指着她鼻子就是一通臭骂。
谢暮遥凄然一笑,“我知道……可是,又能怎样呢?”
薛靖初哑然,满腔怒火顿时化为飞灰。是啊,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就算明知道记下去只能让自己难堪。
人总是要傻一回的,然后长大,老去,笑看烟云。
谢暮遥低低道:“姐姐,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忘的。”
薛靖初切了一声,明显不信,但是也不再说什么了。
忽然一只巨大的鸟朝他们扑来,众人来不及看清它已停在了苏晚堂的手臂上,原来是只海冬青。苏晚堂脸色一变,“堂里有急事,我先回去了。阿初,谢小姐,和我一起回堂里么?”
薛靖初摆摆手,“你不是有事么,赶紧回去处理吧。我明天再来也不迟。”
苏晚堂也不罗嗦,“那好,在下先走一步了。”
“慢走不送。”一个送字还说完,人已消失不见。薛靖初撇了撇嘴,正好被谢暮遥看到,“薛姐姐和苏堂主关系好像非同一般啊。”
“嗯,算是不一般吧。我以前有段时间长期在人间逗留,他可以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粉粉嫩嫩的孩子,长大了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啊,真是的。”
“……怎么了,苏堂主挺好的啊。”
“挺好的你怎么不要?”薛靖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谢暮遥顿时垂下了脑袋,“也不是不好,只是心思太重,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孩子心思要是不重点,估计早给人吃得渣也不剩了。”
“苏堂主……吃过很多苦?”
“何止是苦,他连身体带命都是我一手救回来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容忍呢?要是换个人,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吧。”
谢暮遥打了个寒战,“那我们明天还去吗?”
薛靖初倒是毫不在意,说完就算,打了个呵欠,“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困了,睡吧。”
第二天大清早,薛靖初把客栈里的房子退了,就带着谢暮遥打算开溜。谁知刚出客栈,一顶轿子就停在两人面前,“堂主吩咐我等前来迎接薛大小姐。”
薛靖初冷哼了哼,“告诉他,本小姐没空,不去了。”
那人跟在她后面,道:“堂主吩咐,说薛大小姐以前教导过不能食言,堂主一直谨记您的教诲。”
薛靖初脚步滞了滞,嘟哝道:“居然连这个都记得,还真是……”
谢暮遥扯了扯她,“薛姐姐……”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吧,我待会儿自己去。”
想是苏晚堂吩咐过的,那些人没有再纠缠,躬身应是,抬着小轿瞬间没了影踪。
薛靖初拉着谢暮遥左拐右拐进了一个狭狭的小巷子,几乎没有人路过,安静得很,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个小小的面摊前,招呼道:“老板,来两碗鱿鱼面,要多些汤汁,多加辣椒。”
“好嘞,客官稍等。”应声的是个矮矮的老公公,走路都颤巍巍的,害得谢暮遥一直担心他下一刻就会倒下。
面摊不大,桌子都摇摇晃晃的,薛靖初倒是毫不在意,直接坐在了最外面。不多时,两碗通红的面条端了上来,谢暮遥拿起筷子挑了一根,却听薛靖初哈哈大笑,“遥儿,这碗面啊,可不是为了吃面的,而是喝汤。” 她端起碗来,示范地喝了一口,“这样。”
谢暮遥学着她的样子喝了口,果真鲜美异常,只是辣得很,眼泪都快下来了。
薛靖初看她连声咳嗽的样子不由得大笑,对那老人喊道:“给我一碗清汤。”
谢暮遥喝了汤,感觉好了很多,轻嗔道:“薛姐姐你就爱作弄我。”
薛靖初摇着手指,笑意不减,“这你可冤枉我了,这林家面铺可是百年老店,算是这城里最好吃的,而且这家人规矩太多,一般人未必吃得上的。有一次得罪了某家的二世祖,还险些家破人亡了呢。”
“啊?那后来怎么办?”
薛靖初眯起眼睛出神,“后来嘛,这世上有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当然也有爱替人出头的二愣子。那二愣子一纸状子递上了衙门,把那二世祖给告了。”
“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就像一般戏折子里唱的那样,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平反昭雪了呗。”
谢暮遥摇头,“可是,自古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衙门里一般都是帮富不帮穷的,怎么肯会为了小小的面铺得罪大户人家呢?”
薛靖初好像不认识她似的从头到脚地瞅着她,“啧啧,没想到遥儿也能说出这种话,也不算太傻么。既然青天大老爷不帮,那也可能是吃过面的人觉得面很好吃,怕以后人死了就没面吃了,于是出手救了呢?”
“更不能吧,这面再好吃也不过是方子略不同些,果真喜欢拿了方子也就是了,犯不着得罪官府啊。”
“聪明,那就是那个二愣子感动了上天,天上掉下了一个美貌的仙女姐姐来助他。”
谢暮遥笑得直抽气,“薛姐姐你……你不去编折子戏太可惜了!”
薛靖初也哈哈笑了几声,“不说了,来吃面吃面。”
至始至终,那个老人都没有再出现了。薛靖初拉着谢暮遥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付钱。
“姐姐你居然吃霸王餐。”
“切,本小姐吃的霸王餐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
“……”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天下第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