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祝福》雪千域

7、第 7 章

　　即使白玉堂保持着他的生活现状，忙着为那个小的可怜的咨询公司拉客户，陪饭局，时不时躲避债主围追堵截，偶尔也来展昭家过夜，展昭已经觉得这比自己以前一潭死水的日子好太多了。太久远的东西其实他也不想考虑，这个人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时刻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不刻意联系，心底暖暖的热流却在想起他的工作间隙，细细地缠绕上来。

　　白玉堂离开那年是大二的暑假，之后自己在学校无非上课、打工、发文章、协助导师的研究项目，毕业了也只换过两份工作，在很快地适应新环境之后，很快就重新归于平淡。可是白玉堂不一样，他天生就是众星捧月式的人物，到哪里都能凭借出众的外表和招摇的个性引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生活精彩无比。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企管系，大二上半学期就开始试验股市操作，两个月内为他背后的家族企业带来了近百万的收益。不过和家庭闹翻以后，白玉堂表现得异常堕落，坚持办了退学手续，孤身去了G市打天下，据展昭所知道的，他与人合办的咨询公司业绩时好时坏，经常负债，而业绩的好坏主要取决于白玉堂的心情。

　　没有了任何家族背景，还要做出一番事业，不用想也知道很艰难。展昭始终想不通的是，以白玉堂的能力和他曾经的志向，怎么会甘心任由公司在低水平徘徊。这几年他经历的事情一定比自己多得多，展昭想问，难得几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怕破坏掉来之不易的短暂甜蜜气氛，终究没问出口。

　　真的可以一直维持现在这样，之前发生过什么，或者之后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进入农历的十二月，年关就逼近了。除了常规的新闻要跑，工作总结、年终报表什么的也一下子堆积如山。明德高中那边从几个领导口中问出了一些关键的内幕，学校关停的真正原因是董事会利益分配不均引起矛盾，外部几个集团也想干涉，甚至教育部也有人意图分一杯羹。。。这些东西有的能发，有的不能发。展昭斟酌着写出来给江淮过目，主编戴上八百度的眼镜瞧了一遍，发话说大致可以，有些细节还是可能“撞线”，建议修改。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报纸一向就不是只登些不痛不痒的政府工作报告，题材本身撞线的都挺多。而且适当的越界上面反映不会很强烈，咱们也不太有必要神经绷得太紧。读者还是需要一点敏感新闻的。”展昭考虑了一下被勾出来的几段内容，跟江淮提议还是不动了。

　　“行，你看着办吧。新闻部的宗旨就是在政策范围内给记者最大的自由，包括踩一踩边界。”江淮挤挤眼睛，不失时机地表达了作为一家负责任大报新闻主编的宽宏气度。展昭笑笑说：“谢谢头儿。”

　　打出第二稿明天再审一遍就可以发了。放下这个桌上还有一堆表格要填。本来展昭刚来没多久，工作总结应该很好写，但那帮同事对全年任务量统计表叫苦连天，抱怨说表格的厚度都比得上马恩全集了。展昭不好意思不陪着他们加班，分担一些填表的活，也算是新人的责任和义务。

　　许姗姗自从新年聚会表白以后倒是没什么动静。展昭当时明确表示目前不想考虑个人问题，只当她是同事和朋友而已。许姗姗那天也没喝醉，对于被拒绝这件事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后来私下里谈话，只夸张的说还没哪个男人不给她这个美女面子，心里很受伤之类，过了几天就挽着新任男朋友一脸幸福地出现在同事们眼前。现代社会合则来不合则去，根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展昭这几年也见过不少，轮到自己，却总是做不到。

　　大家一起忙活的情形使宽敞的办公室透着一股温馨。展昭细心地填着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长时间下来眼睛也发酸了。许姗姗看他揉眼，笑着问他要不要先走。陈浩立马大叫起来，美女只关心小展不关心我。许姗姗瞪回去说，你要是有小展一半帅气我早关心你了。陈浩就一脸委屈地跟众人诉苦，每个人都爱莫能助地坏笑。

　　展昭笑眯眯地看他们玩笑打闹。陈浩就像开心果，有他在永远不会冷场。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白玉堂的号码。展昭愣了一下，接通电话。

　　“你在哪？”
　　“在你们报社楼下。就知道你还在加班，快点出来。晚上有活动。”
　　“。。。再等一下，就来。”

　　展昭收了线，脸上微微发红的样子被眼尖的许姗姗捉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号外号外，沉浸在恋爱中的男人更迷人啊，老实交待，那个女孩子那么走运？”

　　众人纷纷起哄。展昭只得敷衍一下，说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过来，确实要先走一步。从齐心协力的诡异加油鼓劲声里逃出来，自己也忍不住想笑。如果让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吃惊吧，会怎么看自己。。。白玉堂等得不耐烦，阴着脸看他上了车，猛地抱住他在唇上狠咬了一口。

　　“你疯了在这里。。。”展昭忙不迭去擦口水印子。白玉堂却哈哈大笑起来，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边发动了车，说：“谁叫你让我等那么久？”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只要在一起，随意聊些琐事，都是好的。今天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趣闻，也会讲给对方听。就算不说话，那种无言涌动的暖流从对方身上传来，也觉得惬意。展昭有些好笑之前那么不敢面对他，是不是太懦弱了一点。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就算有时候不了解他在想什么，关于未来的态度是什么，大致也不会影响到在一起时的默契与快乐。

　　吃了饭白玉堂把车开到了华谊广场。展昭正奇怪，问他来这里做什么。白玉堂神秘的笑笑不说话，泊好车拽着他来到广场中央。华灯初上，不少人已经在广场散步遛狗，小孩子们在滑旱冰，一派融融和乐。白玉堂带了家养的猫咪过来，硬说和展昭长得像，扔给他抱着。可展昭觉得那只猫活脱脱就是荧屏上的加菲，又胖又嘴馋，怎么能像自己呢。个性又懒不爱动，就喜欢钻在他怀里睡大觉，只好小心抱着。两大帅哥加上一只娇憨猫，引人注目的很。

　　大钟指向九点正。人们好像在等什么都挤到了中间。忽然一个响炮冲上天空，紧接着广场上空窜起无数焰火，在黑暗的夜色里绚烂地炸开，像华艳的大丽菊花瓣，璀璨缤纷，此起彼伏，久久不散。展昭仰着头欣喜地望着，就连怀里的加菲也惊醒了，猫眼炯炯盯着焰火，似乎也觉得好看。白玉堂微笑着，看的却是展昭写满单纯喜悦的面容，轻轻搂住他的肩膀。

　　“你一定喜欢这个，因为我也喜欢。这份生日礼物怎么样，昭？”白玉堂在喧嚣的人声里贴近他的耳朵。展昭发了一阵子呆，才想到明天就是自己生日了。二十四年来从没有象样地庆祝生日，小时候叔叔婶婶不会记得，进入大学以来也办过生日PARTY，但因为他不在身边，再多人也还是觉得冷清。“我没说过啊，你怎么知道？”

　　“那还不简单，看身份证罗。没想到你还比我大几天呢。”白玉堂痞痞地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现在也有想珍惜的人，那个应该是你吧。昭，生日快乐哦。”

　　“你。。。”展昭回望着他，天上的星光与焰火倒映在白玉堂眼睛里，闪闪烁烁的若远若近。人群喧闹嬉笑渐渐的恍惚下去，他的声音还异常清晰，清晰得不真实。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就搂紧了手上暖乎乎的猫咪，惹得它不满地蹭了蹭滑溜的毛。

　　白玉堂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大一小的画面很和谐很温暖，眼眶有点酸涩，于是用力连人带猫拥抱了一下，然后放开，嘻嘻哈哈地继续看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