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祝福》雪千域

4、第 4 章

　　上次的三个新闻选题因为头头的干预和现实的可操作性又过滤了两个，只剩下明德高中被关闭的事情可以去探探路。展昭原先的杂志社是做时尚类产品代言的，他在里面负责策划和美编，不过偶尔也去拉拉客户。在一次与客户的餐会上无意中认识了江淮——也就是现任新闻部主编大人。用江淮后来的话说，他对展昭“一见如故”、“求才若渴”，于是锲而不舍地亲自对杂志社老总进行了为期三天的洗脑和公关，直到那位年近四十还有事没事对着展昭发嗲的女社长实在受不了他的疲劳轰炸，挥手放人为止。而实际上，天知道展昭为了这次调动找了多少部门费了多少脑筋。遇到江淮只是个机缘，其他的，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一个月来展昭在《南方观察》表现出的新闻嗅觉和采访天赋，已经让包括陈浩在内的所有老记者一致认可。江淮对他上次那篇稿件也很满意，这次的采访任务就交给了他一个人。新人这么快就出师，也是报社历史上很少见的。

　　展昭坐公车到了明德高中。打的可以报销，不过能给报社省些开支，又能从宽大的车窗玻璃观赏风景也不错。整个校区大门紧锁，偌大的操场教学楼生活区空空荡荡，在本来就偏僻的大学城附近更显得荒凉。

　　电话联系过的那位管理员冲展昭点点头，打开一侧的小门让他进来。一边在塑胶跑道上走着，一边给他讲学校的情况。展昭听得很仔细，飞快地往采访本上记录。短短一年半的校史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校长换了两任，董事会名单也不断加加减减。尤其让管理员大叔不满的是学生们的素质，用他原话说，就是一群不读书只会打架的纨绔子弟，别的学校不收，才送来这里的。

　　“全校代课老师有多少？都是来自哪里的？上课的时候学生守纪律吗？老师平时怎么管教学生的？”展昭想了想，又往本子上列了几条。

　　管理员一时答不上来，回到传达室翻出资料。有任教资格的老师一共28名，大部分是社会招聘来的，都持有合格的教师证。而管理员也说到学校关停前，虽然还是看不惯学生们奢侈浪费的习气，但打群架、辱骂师长已经看不见了，课堂纪律也和普通高中差不多。最后一次随堂测试的成绩也保存在传达室，展昭拿起这份表格，上面的分数普遍在六七十，至少已经及格了。

　　“年底市里来人检查学校，又过了四五天正式文件就下来了。看见文件有些老师还不相信是真的呢。学生当场就有哭出来的。”大叔这么说。展昭又问了些那几天校领导的行动，师生的反应以及最后封校时的情况，拣有价值的记下来，就回了报社。

　　打开电脑把资料归类，顺便上线。照大叔那里得来的号码给几位学生家长和被辞退的老师打了电话，约定采访时间，没空接受采访的就现聊，大致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接下来就是想办法约到校领导还有相关的市委，钓到一些内部消息了。

　　关了文档伸个懒腰，展昭才发现又没顾得上吃饭。刚才右下角就有个头像不断地在闪，只不过忙碌重实在分不出心来看。眯着眼瞧了瞧，忽然认了出来，心里就不受控制的一紧。

　　白玉堂。。。真的是他。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来G市了。应该知道的吧。

　　“你下午去明德高中了？”第一句就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是啊。”
　　“来G市也不告诉我。我路过校门口远远看见你，以为白日见鬼了。”嘴巴还是那么刁。
　　“哦，想着你忙，没来得及。”
　　“最近是忙，刚从上海飞回来。你在干嘛，那么久不说话？”
　　“整理采访记录。”
　　“你在哪上班？”
　　“《南方观察》。”
　　“呵呵，不错啊，很适合你。”可以想见那人薄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谢谢。”展昭深深呼吸几下，还是敲下去。“为什么去上海？公司又欠债了？”

　　“是啊，也不多，七八十万吧。”满不在乎的口气让人觉得很无奈。他那所信息咨询公司注册资金也才二十万而已，还是他弃学出走时大哥白金堂借给他的。白玉堂接受了这笔钱，同时也和家人彻底断了来往。

　　“。。。不好意思，帮不了你。”
　　“没这么想过。”顿了顿。“昭，发张照片过来，让我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
　　“照片都不在这里。回去找出来发给你。”展昭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经历过那么多，那么久的时间，对他竟一点作用都没有。是自己太在意，而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吧。

　　“不用这么麻烦。你过来我这里吧，不就能见到了？”
　　“我还没吃饭。你为什么不过来？”展昭对着屏幕怔愣了许久，终于触到键盘的时候，手指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三年。。。三年多了，又要见到他了吗？

　　“还没吃？加班加傻了吧，胃又开始疼了吧？地址给我。”了然熟络得仿佛这段长达三年的时间罅隙根本不曾存在过，就连展昭也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绝佳的记忆力来。

　　无论怎么怀疑，有一点却清楚地知道。在那个人给过自己那么短暂的幸福与那么长久的疼痛之后，要摆出同样的态度平静地再次面对他，只怕自己永远都做不到。。。胃又开始钝痛了，不一会儿已是满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