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祝福》雪千域

11、第 11 章

　　再看到自家位于香山脚下的富丽别墅时，白玉堂心情很复杂。从小在这里长大，母亲早逝，父亲年轻时忙于公司事务，惟一和自己寸步不离的就只有大哥了。小时候多动贪玩，留下的烂摊子大都是大哥善后，连打架被别的孩子群殴都是大哥及时出现劝止，自己才免遭头破血流。父亲一直很欣赏大哥的沉稳性子，以后公司当然是交给他。白玉堂对庞大的家族生意本来就不感兴趣，加上敬佩大哥的能力，对这个决定并没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创业远比守业有趣刺激得多，成就感也来得更大。他早打算边读书边打工积累经验，大学一毕业就开办自己的公司，遇见展昭实际上也没有打乱这个计划，只不过把它提前了两年而已。

　　第一次看见他其实还要比那次颁奖典礼更早。临近大一的期末考，白玉堂赶在最后三天抱着本《微观经济学》去学校人工湖边恶补。清早还没什么人，刚坐下打开书，却被不远处边散步边读英语的男生引去了视线。浅蓝色衬衫浅蓝色仔裤，一身干净清爽，白皙略瘦的脸庞透着书卷气，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坚毅，一点都不奶油的样子。白玉堂头一次觉得早起也有好处，然后背书也背得神清气爽。

　　后来因为参加了某跨国集团举办的虚拟股市大赛居然一路玩到冠军，大二刚开学就举行了特别奖学金颁布仪式。白玉堂不大习惯这种做秀的场合，镁光灯晃得他头都晕了。但领完奖回到后台，那个校电视台摄影兼采访记者上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晕眩的感觉莫名其妙，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男生他见过。可近距离看了才知道，他的眼睛和别人是不同的。睫毛长长翘翘的像洋娃娃，墨黑澄澈的瞳仁却深不见底，在炎热不减的九月天透着幽幽的清凉，浮躁烦闷一扫而空。白玉堂不理睬别的记者，对着展昭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小时还意犹未尽，最后硬是要到了展昭的电话号码。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心情，只知道一定要认识他，错过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白玉堂一向认为自己很有交际天赋，在展昭面前才发现这天赋也会因人而异。和他在一起完全不用客套伪装，只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露出来就好。白玉堂有时候恨不得把小时候闹过的笑话打过的架全说出来给他听，有时候却觉得什么都不想说，静静的呆着也很舒服很安心。两人学院隔得远，平时很少碰见，专业课又多，只一起打过球吃过几次饭而已。直到有次在外面车站看见他捂着腹部疼得满头冷汗，一问是胃病又犯了，二话不说就背起他去了最近的医院。挂号问诊拿药这些从没做过的，居然也十分顺手。又回到休息室很自然地叮嘱他一大堆不能吃个这不能做那个，并且掏出纸巾帮他擦去额上的汗，看他惊愕躲闪，才猛地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哥们的范围。

　　突然认清了原来对他的感情是喜欢，白玉堂又茫然了。展昭有女朋友他是知道的，难不成只是自己性向有问题。。。可是只有展昭一个人会让他产生异样的悸动，会让他有想照顾的欲望，甚至会让他梦里笑出声来。他忍不下去。快放寒假了，终于不管不顾地约了他出去喝酒，没说什么自己先一瓶接一瓶灌得醉醺醺，展昭劝也劝不动。凌晨空寂的路灯下，趁着酒意猛然紧紧抱住他吻上他的薄唇，热烫的温度令白玉堂深陷其中。展昭惊得瞪圆了眼，却丝毫没有反抗，双手迟疑着不知道放哪里，最后攀上了他的脊背。巨大的喜悦在胸□□开，白玉堂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一天了。

　　展昭居然闪电般的和丁月华分了手，白玉堂倒没料到。这样温和的一个人一旦认定什么事，也是令人吃惊的决绝呢。可是两人以后怎么走下去，他心里一点也没底。二十一岁还没步入社会，没有任何经济基础，又能拿什么来保障自己和对方的未来呢。就算是今天，他也一样不能保证自己是否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父亲和大哥大嫂已经在大厅等他。几年不见，父亲真是憔悴了很多。当年叱咤风云魄力十足的商人到底也抵不过岁月迭催，头发斑白了一半，看见他进来没说话就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白金堂连忙给他捶背，看护拿了痰盂来。白玉堂心头发堵，几步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子说：“爸，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在外面就会跟你老子作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兔崽子。”老爷子好容易喘过气，开口就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白玉堂也不跟他辩，搀着他坐好。大嫂看情形连忙笑着打圆场，连带劝说了好一阵。老爷子终于平息下来，无力地靠着软厚的垫子。“想好了就回家来住，帮着老大打理公司的事情。老呆在外面守着你那个破公司，一百年也没用！”

　　“大哥一个人在这边足够了。我只回来看看您，过几天就回G市。”

　　“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老爷子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翻了上来。他年轻时靠干个体白手起家创出目前的局面，唯一不足就是脾气过于暴躁。白玉堂想着，习惯地掏出烟盒，很快又忍耐着放了回去。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堂堂白氏老总的儿子居然迷恋上男人，还为了那个男人反过来对付老子。我几十年辛苦打拼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两兄弟？哼，牙都没长齐就敢反咬老子一口。。。”

　　“爸，是我当初太天真，以为发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你就不会再干涉我和展昭的事。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去G市，为什么要撑着随时会倒闭的公司，还要解决你时不时的资金冻结，你不是都很清楚吗？今年公司的业务总算走上正轨了，资金渠道也完全摆脱了白氏能控制的范围，爸，你想逼我回来，拜托以后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白玉堂平平淡淡地说着，他不想跟父亲吵架，然而父亲固执的头脑和强硬的个性，即使从小没怎么和他相处，也再了解不过。如果放到皇朝统治时代，父亲绝对是个独裁者，他却天生地想要反抗这种令人窒息的独裁，即使不是为了展昭也一样。

　　“你。。。别以为我现在就拿你没办法。老大不告诉我，我难道就不知道你又跟那个姓展的小子在一起了吗？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只要我想，让那小子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老爷子阴狠地吐出这句话，白玉堂却忽然觉得这实在不像是个有实质性意义的威胁，而只是个恫吓的玩笑。父亲果然是老了吗。。。他现在就跟小孩子在闹脾气似的，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一瞬间他色厉内荏的语气和止不住的咳喘让白玉堂有些怜悯。自己不需要再怕这个从记事起就难得露出笑容的父亲，也许，甚至可以挑战他的尊严了。

　　这样想着，他没有像数年前那样霍然站起身来，而是轻轻地笑了。“爸，我不怪你。你要做什么我也没办法阻止，但是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