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苏醒 ...
-
山河行宫，江海一阙，九书云图阵之阵眼。
江海一阙内部的空间受阵法本身力量扭曲，兼具极大与极小两种特质，真要以寻常方式找人，恐怕找到天荒地老也不见得能摸到人家一根头发。
因此，江与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亲自去找，而是打算让琴九书自行现身。
“你想用云图的梅心妖魄引他出来？”庄月离几乎是立刻就明白江与非心中所想，略有迟疑地道：“他现下应犹在沉睡，哪怕感知到云图气息，也未必会苏醒，更何况主动露面。”
“琴九书沉睡于阵眼内，势必会为自己添上一层防护和掩藏的术法保护自身，他对云图情深义重，必然对云图的气息感应也十分敏锐，一旦有所察觉，术法本身定会出现波动，而这就是我们找到他的机会。”江与非解释道，“不管行与不行，我们试试再说。”
“好吧。”
庄月离对“术法本身出现波动”这句不解其意，但出于对他的信任没有多问，将梅心妖魄从袖中取出交给他。
江与非接过梅心妖魄，立刻转手又递给正在警惕四周的望所思，在他看过来时讨好地笑笑：“小叔，你知道我不太擅长法术方面的……帮我个忙呗？”
望所思好笑地道：“你先说是什么忙，我再决定要不要帮。”
云纵鹤在一旁围观，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叔侄间的信任度堪忧啊。”
“因为某个不争气的侄子前科太多，次次把我这个叔叔往坑里带，我实在是不敢信了。”望所思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对自家侄儿的不满，可见只是在开玩笑。
江与非的脸皮之厚放眼修行界亦是榜上有名，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下望所思的调侃：“小叔心胸宽广，这点儿小事自当不放在心上。所以……小叔你会答应的对吧？”
望所思无奈扶额：“你啊你，真是擅长人尽其用。”
庄月离听得一脸懵，不知道这叔侄俩在打什么哑迷。
不等他出言询问，一直没说话的红枫挠挠耳朵，抬脚对着江与非的小腿轻轻一踹：“行啦，有话快说，梅心妖魄到底要怎么用？”
江与非一抬头，就见在场的其他人都面带疑惑之色，庄月离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并不确定，同样犹疑地看着自己。
他也不多解释，只说出一个名字：“寄体同心。”
闻言，庄月离与云纵鹤顿时恍然大悟，只有红枫疏于阅读修行界典籍，仍是不明所以。
“寄体同心是一种操控傀儡的术法，创造此术者不明，自千年前三族大战落幕，此术也已失落多年。”庄月离向红枫简单介绍一番，迟疑着问：“虽说寄体同心之术理论上的确可以让梅心妖魄附于某一物体中短暂复苏，但复苏的是傀儡而非云图，而且并不能持续太久，对施术者的损耗也十分惊人。”
江与非摇头道：“无妨，我只要个模子，而非真正的让云图重生。小叔功力深厚，施展寄体同心术只会消耗一半灵力，不会有过多损伤。”
“的确如此，庄公子不必忧虑。”
望所思轻轻颔首，不再多言，挥袖化出一只雕琢精致的木偶，将梅心妖魄纳入其中。
那木偶让庄月离颇觉眼熟，转头看向江与非，就见他脸上露出了腻歪之色，想来对这木偶的来由一清二楚。
略做思忖，庄月离忽然想到之前在杏花楼时用作替身的两只木偶，立时心下了然。
连江家二把手望所思都使用那人做的木偶，看来这制作木偶的也非寻常人物。
正当他思索之际，容纳梅心妖魄的木偶周身突然绽放出红色光华，在恢宏光芒中，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缓缓成型。
那是一名银发红衣的男子，身形清瘦，眉目清冷，仿佛冰雪塑成的躯壳，可当得起一句冰肌玉骨。但美则美矣，却失了灵魂，只给人一种空洞冷漠之感。
此时，山河行宫外乍然有惊雷震响，一道闪电如刀芒劈过天地，随雷声一同撼动心神。
大雨滂沱而下。
木偶云图甫一出现，身上便悄然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痕，这是因为以凡俗之物制成的木偶无法承载梅心妖魄内的力量所至。
不过能坚持片刻已经足够，因为云图之躯成型之刻，一股冰冷而凛冽的气息骤然蔓延至山河行宫的各个角落。
未及反应，阵眼内倏来一阵巨响，随即有无穷电光点亮了原本陷在阴影中的各个角落。下一刻，这些电光流窜汇集成一束，隐隐脱胎成人形。
“来了！”
庄月离与云纵鹤异口同声，瞬间化出道剑。前者之剑飘渺出尘不见烟火气，后者之剑锐利无匹波澜浩荡，剑光如浪涛漫卷，将电光阻隔在外，护住众人。
天熠出鞘，在红枫手中迸发出躁动的红光，似乎想要冲出去与周围的电光一决高下。红枫冷哼一声，照着剑刃狠狠拍一掌，一掌过后红光消退，天熠老实了。
暴脾气的剑遇上更暴脾气的主人，以暴制暴便是她们间的相处之道。
这些突然出现的电光并未袭击五人，而是尽数汇入那道隐约成型的蓝色身影中。
就在云图的木偶之躯即将炸裂粉碎的时候，还未完全凝聚的身影化为一道电光朝他疾驰而去，瞬间撕裂庄月离和云纵鹤构筑的剑网，将他揽入臂弯，以磅礴妖力为他稳固快要崩溃的躯体。
梅心妖魄的妖力从木偶之躯的裂缝里透出，与另一道妖力勾连交织，顷刻间卷起滔天风暴，席卷四面八方。
望所思第一反应是去拉江与非和红枫退开，但江与非跑向庄月离，没有抓住，只得顺手拽着离自己不远的云纵鹤一起闪避。
云纵鹤被拽得一愣。
另一边，江与非下意识去抓庄月离的手臂：“离离，快退——”
庄月离不及反应，被风暴迎面撞在胸口，乍起一阵沉痛。
但他不急不乱，道剑散化成银辉护住身后之人，并且挡且退，避其锋芒。
妖力风暴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就在庄月离带着江与非退出风暴中心后，两股妖力逐渐平息，电光与红光一并退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名蓝衣青年拥着木偶云图的场景。
不用说，这名蓝衣人必是琴九书无疑。
琴九书银发如雪，一身蓝衣逶迤拖地，虽然面无表情，仍让人觉得温和平静。相比之下，他怀中的云图即便昏睡也冷得如冰似霜，这种冷除了气质上的冷漠，还有凛冽妖气带来的真实冷意。
揽着云图，琴九书回身看向不远处满身防备的五人，唇边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居然想到用寄体同心之术短暂复苏云图将我唤醒……这损招是谁想出来的？”
话音刚落，在场除庄月离外的三人齐刷刷看向正搀着庄月离嘘寒问暖的江与非。
江与非关切的表情僵在脸上。
庄月离见状，虽然胸前灼烧之痛愈烈，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琴九书挑了挑眉，玩味地道：“你怎么想到的？”
江与非轻咳一声，搂着庄月离的肩膀和腰身将人牢牢圈在怀里：“只要猜出云图是琴九书心爱之人……这一事实，这个方法便不难想到。”
饶是琴九书活了几千年，突然被当众揭破这种旖旎心思，也不禁微微红了脸：“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我……”
不止是他，连庄月离、云纵鹤和望所思三人都一脸诧异，只有熟读《九歌案卷集》的红枫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江与非微笑：“此事说来话长，琴大人若想知道，不妨与我们一同离开这里，我再与你细说。”
琴九书看了看怀中的云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那就走吧。”
……
销金窟内，叶菩提不为场中热闹气氛所扰，看着窗外的雨幕良久，忽然语出惊人：“琴九书终于醒了。”
正盯着台上千娇百媚的女奴流哈喇子的徐安楚被他吓了一跳：“谁？谁醒了？”
“无事。”叶菩提看了底下的白玉台一眼，眸间掠过一抹失望，缓缓起身，“殿下，臣有要事，先行告退。”
有他在，徐安楚怎么都不自在，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自然没有挽留，还担心他不识路，特意派人送他出门口。
叶菩提走后，徐安楚一高兴，放开胆子叫出了今晚的最高价。
太白楼雅间内，庄月离坐在窗边调息，江与非倚在他身旁的矮几上，不自觉做出守护姿态，让琴九书倍觉亲切。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守在云图身旁。
想着，琴九书席地而坐，小心地让云图枕在自己膝上。
“说吧，你为何要唤醒我？又是从何得知我与云图的关系？”他轻声问道。
江与非看了看闭目调息的庄月离，又看了看全然没有苏醒趋势的云图，同样压低声音将杏花楼的事说了一遍。云纵鹤与望所思两人尚不知此事内情，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有红枫悄悄摸出《九歌案卷集》翻看起来。
“原来如此。”琴九书点点头，沉思片刻又说：“天子所言的那桩案子我有些印象，不过那是三族大战时期的事，如今千年已过，他为何要重提旧事？”
“因为这桩案子已经从三族大战时期延续至今，牵涉其中的神秘组织仍然存在，并时常犯案。”江与非说着，取出《生非》卷交与他，“请看第二个案子。”
琴九书依言翻开竹简。
《生非》卷上第二案名为“石潭幻心”，发生于两百三十二年前的曲戈凫，时值深秋，曲戈凫西边的小石潭附近出现了多名死者，死状安详，无外伤，查不出死因，非要说的话，与寿终正寝的人十分相似，都是自然死去。
当时是刑狱司与法典苑联合侦办此案，案件细节的记录不多，只有一点颇为奇特，那就是死者的家人们都说他们曾听到死者生前说过同样的一句话——愿望就要实现了，而这句话也都是在他们从小石潭边回来后说的。
两司一路追查，发觉当地有个神秘组织，以小石潭为据点哄骗百姓以灵魂许愿，此事上报之后，朝廷派出数十名修行者进行追查，但最后只抓了一些外围成员便不了了之。
经过此事，那神秘组织元气大伤，蛰伏多年未出。但十二年前他们又犯了一次案，这次的受害者名为寄云楼，乃国师叶菩提的义母，寄云楼死后，她唯一的儿子叶罗遐也从此不见踪影。
江与非沉声道：“寄云楼是国师义母，这些年他一直在追查此事，同时也在找寻叶罗遐的下落。他认为叶罗遐落入了那个组织手中，为此不惜代价也要彻查到底。”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其实是国师想查，不是天子想查？”琴九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十二年前，义母……国师今年多大？”
“十二年前国师六岁，今年应该是十八，叶罗遐也十八。”江与非回答道。
“修行者？”琴九书又问。
江与非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然他怎么当国师。”
“那这个案子……”
琴九书话还没说完，雅间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云纵鹤察觉到门外有股格外强大的气息，眼神一凛：“谁？”
敲门声停下片刻，一道温润淡泊的声线缓缓响起：“在下叶菩提，特来拜会琴九书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苏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