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夜谈》淮兰

1、一 一心一意

　　淮兰住的公寓一共十层，她一个人住在第四层，对门没有人居住。
　　一层住着两家人，原本和和睦睦的，但有一天两家忽然为了什么事打了起来，因此有一家在争执许久后终于无法忍受这件烦人的事情，居家搬离；因此，一楼就剩下一户了。这家人包括一对年老夫妇，和他们的中年女儿，还有几只看门狗和一只鸭子。
　　淮兰观察他们已经很久了，全家人都不出去工作，却可以养家糊口，淮兰自己常常猜测这家人是做什么的。也许是买卖股票的，淮兰有一天经过花坛时想，就像邻楼一对夫妇一样，真是让人羡慕。
　　直到有一天，淮兰在夜里回来时看见一个影子匆忙地从一楼门里窜出来，跑进了黑暗之中；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刚刚那个影子那么小，怎么看也不像是成年人啊，要说是个小孩子还差不多。
　　淮兰还有自己的事情，加上她与那个中年女子交情也不错，就忘了这件事。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淮兰碰巧又一次看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一楼门里跑了出来；这次她看清了，跑掉的是个小男孩，一边跑还在一边哭。她正站在那里愣神的时候，她看见一楼门又开了，中年女子恶狠狠走了出来，向四周张望了一周，看见淮兰后狠狠瞪了她一眼，立刻回了屋子。
　　淮兰莫名其妙，第二天看到中年女子时，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对淮兰亲切地问好。
　　淮兰不是多事的人，于是一切都如同往常。
　　某一天，当地新闻播出了一条警方提示：“近日多有幼童失踪，提醒家长们提高警惕。”
　　新闻里另外提了一句，失踪儿童均为男孩。
　　淮兰不由得想起了一楼居住的中年妇女，她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就每天夜里偷偷观察一楼门口。果然，她看见过好几次小男孩从门里跑出来，心想也许她应该警示一下楼下肆无忌惮地女人。
　　一天下午，她敲响了一楼门。
　　中年女人开了门，友好地请淮兰进去坐坐。
　　淮兰下意识想要答应，但是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失踪的孩子，打了个寒战，摇头拒绝了。
　　中年女子不以为意，说：“最近不大安全的，我还经常看见一个人在咱们楼门前转悠呢。”
　　淮兰以为她只是在狡辩，心里冷笑一声，冷淡地说：“知道了。”
　　中年女人莫名其妙站在那里，看着她上楼的背影。
　　终于，警察排查到了这里，有人看见一些失踪的小男孩最后的出现之地；警察一户一户追查着，这时淮兰和楼里其他住户才知道多年前搬走的一楼那一家至今不明去向，也就是全体失踪了。
　　淮兰听说之后，心里掠过一阵恐怖的冷意。
　　当警察来到她这里时，淮兰犹豫了一下，把她所看见的事都说了出来；五分钟之后，一楼的中年女子被带走，她年老的双亲跟着警车一起走了。淮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不再会有危险了。
　　三天之后的傍晚，她回家时看见门外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看见她，他急忙走过来，拿出一张名片：“小姐你好，我是XX报记者，我们从警方那里知道这栋楼出了一名男童拐骗犯，你是否可以对我们描述一下这件事？”
　　淮兰说：“好啊，这件事是我发现的，一楼的女人门口经常出现……”
　　二十分钟的谈话之后，年轻记者把本子写得满满的，非常有礼貌地告辞了。告辞之前，他留下一张名片，淮兰看了看，名片正面写着某某报某某记者的名头，背面却是一张条子：“明晚八点XX小街见。”
　　淮兰笑了，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会就挂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淮兰准时到达了，那个记者却没有来。她左等右等，等得不耐烦时，一只手已经从后面悄悄伸过来，一张沾满□□的手绢在接近……手绢猛地捂上去，淮兰挣扎了三秒就倒下了。
　　这时，警笛鸣响。记者愣住了，任由两个警察把他拷上。与此同时，本该昏迷的淮兰也被另一个警察扶起来，睁开了双眼。
　　审讯室里，假冒记者交代了他是如何在这个小区专门堵截男童并将他们骗走或迷晕，然后将他们阉割，把□□卖给黑市的事情。在审讯他时，他恬不知耻地说其他器官也可以卖，但没那么值钱。
　　假冒记者最想知道的是，他们怎么会在抓住那个中年替罪羊之后抓到他的。
　　警察没有回答他，又问他为什么用□□迷晕年轻女子淮兰。
　　男子无言以对、强辞狡辩，大队长叶盛打断他的话，说：“因为你就是那个两年前抢劫夜归女人的截道者！”
　　假冒记者再次愣住，他的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最后他经不起审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两年前抢劫十三个女人并杀死其中两个的抢匪。
　　他交代说在两年前杀死一个女人后，他觉得已经被人盯上了，就离开此地金盆洗手；可过了一段时间，又没钱了，他改了几次行，终于发现往黑市卖生殖器很挣钱，就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动起手来。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警察发现了。
　　他想知道，警察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在他即将被押入监狱时，叶盛说：“因为你转了行。”
　　“你说那个女的？”罪犯惊愕地问，“她怎么……”没等他问完，他已经被押入警车。
　　叶盛点起一支烟，淮兰正从一扇门后出来。
　　“嫂子，这次谢谢你了！”叶盛说。
　　淮兰乐了：“你们抓的人，谢我干什么。还有，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是凶手呢？”
　　“因为她是人格分裂，却没有攻击性，”叶盛说，“我们已经请了精神学家给她做了鉴定，她多年前因为独生子死去而变得精神分裂，一个还是她自己，另一个却变成了那个死去多年的孩子。她喜欢小男孩，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常常叫了附近的男孩子去家里吃糖；但是她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她的儿子，出于嫉妒和愤恨将那些小孩子狠狠赶出门去，以至于被罪犯盯上。她是精神上的问题，真正作恶的是那个罪犯。她的父母也把以前的精神鉴定给我们看了。”
　　淮兰点点头：“是这样。”
　　叶盛深深吸了口烟，犹豫了一下说：“嫂子，你不会真的是想赴约吧。”
　　淮兰气哼哼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叶盛立刻变了一张脸，陪着小心笑着：“当然不会了，不过这样太危险……”
　　淮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知道了。明天有事没有？”
　　“当然没事，”叶盛说，“纸钱和花都准备好了。”
　　淮兰眼圈一红，不再说什么就走出门去。
　　一支烟吸到最后，叶盛轻轻捻熄了烟蒂。
　　明天又是七月三日，全哥的三周年。三年前的七月三日，大队长李庆全在银行抢劫案枪战中中弹身亡，留下嫂子江淮兰一个人无依无靠。她恨透了那些罪犯，便请求住进最乱的小区，成了警方暗线。
　　当然警局不会置她于危险之中，四层无人的那一间屋子里，白天空着，晚上叶盛会住进去，全当工作间，又保护了淮兰的安全。这个秘密只有两三个人知道。叶盛坐在办公桌前，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呼啸的枪声，和大队长李庆全暗哑的弥留之声，满眼都是鲜血……
　　“啪”的一声，对面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