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流年》雪凝香

20、原生家庭

　　青春是肆意的，大家唱着、笑着、闹着，困了便倒头睡了，醒了又接着拿起麦克风，也不管有没有跑调，主打一个开心就好。

　　叶晓向来是个睡眠浅的，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睡的终究不踏实，因此早早便醒了。轻轻抬起柳絮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怕吵醒了其他人，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出了包厢。

　　大堂静悄悄地，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叶晓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你也起这么早呀！”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叶晓回头望去，对上了顾少秋一双明眸。

　　“早呀，秋哥！”叶晓甜甜一笑，打了声招呼，“我睡眠比较浅，睡不着就起来溜达溜达。”

　　说话间，顾少秋已走到叶晓面前，看了眼时间，提议道，“他们估计还得再睡会儿，不如咱们出去吃早饭吧，我知道有家肠粉很不错，这个点应该开了。”

　　顾少秋这么一说，叶晓确实感觉有些饿了，又是自己喜欢吃的肠粉，自是欣然答应。

　　时间还早，又是周末，肠粉店几乎没人，顾叶二人找了个风景好的窗边坐下。两人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喜欢奶茶？看你唱了好几首她的歌。”顾少秋一边将酱油递给叶晓，一边随口问道。

　　叶晓将酱油撒到肠粉上，搅拌均匀后，方才回道，“是呀，我很喜欢奶茶的歌，她的歌声很治愈。”

　　“能考入法大的学习都很厉害，你是本地人，又是个乖乖女，不像需要治愈的样子呀？”顾少秋觉得叶晓家境、学习都很不错，又不像是谈过恋爱的样子，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需要治愈的地方。

　　叶晓闻言，刚准备去夹肠粉的手顿了一顿，微微有些颤抖地把肠粉送到嘴里，并未答话，只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顾少秋自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忙解释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呀。”

　　叶晓依旧是低头慢慢吃着碗里的肠粉，就在顾少秋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岔开这个话题时，叶晓缓缓开口了。

　　“我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我家里的事儿。我总觉得我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我那看似光鲜亮丽的家，其实内里却是破烂不堪。”叶晓放下筷子，眼神有些迷离，轻轻说着。

　　顾少秋猛地想起叶晓第一次跟他们一起喝酒，酒醉后她的那些喃喃自语，他还清楚地记得，她说她想逃离那个家。

　　“我爸妈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我爸教语文，我妈教音乐，曾经他们琴瑟和谐，是教职员工家属院里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我还能想起当时他们在家里一个弹琴一个吟诗的画面，那时的我快乐极了，无忧无虑地在他们身旁蹦蹦跳跳。现在每每回忆起，那些美好还历历在目。”回忆起曾经的美好，叶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仿若变回到了她口中那个被父母的爱包围的小女孩。

　　然后，叶晓话音一转，“可现实却残酷地毁了这一切。有一次，我爸的学生作文拿了全国大奖，他们年级的其他语文老师嚷嚷着让他请客吃饭。也许是因为高兴，我爸那天喝的有些醉了。”

　　叶晓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微微蹙眉，一丝悲伤爬上眉头。“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妈带着我去接我爸回家时，看到我爸腿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两人的姿势极为亲密。”

　　听到这儿，顾少秋大概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想来叶晓需要治愈的便是父母离婚带来的伤害吧。

　　只是，“我妈那样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自是气极了。我原以为他们会离婚，可是他们却没有。只是从哪天起，他们就再也没有跟彼此说过一句话。”叶晓喃喃道。

　　顾少秋并没有想到故事的发展竟是这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又听叶晓接着说道，“他们不跟彼此说话，我便成了他们的传话筒。我原以为过几天我妈气消了就好了，可哪曾想，一转眼我这个传话筒已经当了十年了。”

　　一丝愤怒爬上了叶晓的脸庞，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我讨厌那个家，讨厌他们之间的冷冰冰，讨厌他们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却从没问过我的意愿。”

　　一颗泪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到了叶晓的手背上，也让她激动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

　　叶晓没有细说，可顾少秋已然能想象出来，这些年的日子小叶晓是怎样度日如年般熬过来的。此时，他懂了她眉宇间偶尔的忧伤，懂了她谨小慎微的性格，也懂了她需要治愈的原因。

　　所幸此时店里人不多，且他们又坐在靠窗的角落，并没有外人注意到叶晓的异常。这让顾少秋悄悄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递了张纸巾给叶晓，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叶晓低声啜泣着，半天情绪才缓和下来，冲着顾少秋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许是因为哭过，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略显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呀秋哥，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你看笑话了。”

　　顾少秋却摇摇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叶晓，柔声道，“喝点水润润嗓子吧。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不该提及到你的伤心事。”

　　“我···哎呀，没事儿的。对，没有啦，你也不知道的。”顾少秋这般说，叶晓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语无伦次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啥的话，干脆不再说话，只自顾自地低头喝水。

　　鬼使神差地，顾少秋伸手揉了揉叶晓的头发，用着他从来都没有用过的温柔语气哄着她，“晓晓，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很压抑，我也知道你的无助与孤独，可是，这都不是你的错呀，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呀，你是无辜的。”

　　叶晓猛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顾少秋，对上了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这么多年了，今天的这些话叶晓也只对着日记本倾诉过，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的悲伤与无助。而顾少秋，是第一个对她说他理解她的人。

　　叶晓的双眼又渐渐有些模糊，这次并不是因为伤心，她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这种感觉很奇特，有被人理解的感动与欣喜，也有因为这被理解而越发觉得的委屈。

　　“没事儿，晓晓，你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你这些年的苦，我虽未经历，却也感同身受。”顾少秋的声音柔软地仿佛能滴出水来，许是被这声音蛊惑，叶晓终是把这些年的委屈与隐忍统统哭了出来。

　　顾少秋轻轻抚着她的背，时不时地递上纸巾，待叶晓酣畅淋漓地哭完一场后，他才说道，“晓晓，自己的父母和原生家庭，这些是我们没办法去选择的。虽然他们确确实实地会影响我们，但我们可以学着去选择自己的态度，学着去与那些不开心和解。你不需要因为自己的家庭而自卑，家庭的变故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应该去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这些话，叶晓是第一次听，此时的她很是迷茫，眨了眨眼睛问道，“秋哥，我，听不太懂。”

　　顾少秋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叶晓的这个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他又忍不住拍了拍叶晓的头，柔声道，“没关系的，慢慢来就好，你只需要记住，你的生活应该是由你自己决定和主宰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对你指指点点，如果有人这么做，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

　　叶晓细细品味着顾少秋的这番话，她猛地想起，当初自己被郭雯诽谤而受到网络攻击时，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是呀，错不在自己，自己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这般想着，叶晓的心中不禁轻松了许多，笑容重新浮上了面容。

　　看着叶晓的发自真心的笑意，顾少秋松了一口气，故意岔开了话题，“好啦，时间也不早了，你要是吃饱了我们就准备走吧，不然一会儿柳絮又该找你了。”

　　叶晓连连点头，只是···叶晓张了张嘴，有些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顾少秋接去了话头，“放心吧，我们今天就是一起吃了个早饭聊了点八卦而已。”

　　叶晓投给顾少秋一个感激的眼神，虽然她今天似乎有些想通了，但自己家的那些事儿，她还是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没说出的话他都懂，叶晓的心中是满满的温暖。

　　“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一直陪伴着你的。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顾少秋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听到这句话时，叶晓的心中是充满希望和感动的。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命运之手翻云覆雨，终究还是让他们都渐渐走散了，最后陪着她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