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流年》雪凝香

2、回归

　　面前的女子依旧是一张如阳光般明媚的笑脸，隐约可见一对小小的梨涡。长发披肩，未施粉黛的面庞仍如当年学生时期般姣好，却又比在座的大学生们多了一丝岁月留下的韵味。她只是注视着叶晓，亦不说话，然明眸中却是多了一丝晶莹。

　　这女子便是柳絮，那个当年和叶晓亲若姐妹却又最终分道扬镳的闺蜜。原以为早已形同陌路，却在八年后这般毫无征兆的重逢。她们都低估了曾经的那段友情，原来此去经年，却依旧有让人泪流满面的能力。

　　突如其来的掌声把叶晓拉回了现实，讲座结束了，大家纷纷起身离场，人流把柳絮涌向了远处。

　　叶晓刚想去追她，却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闻声望去，正是苏老师在不远处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待叶晓再回过头来，竟已不见了柳絮的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叶晓微微失神，然听到苏老师还在唤自己，只能收拾心情向苏老师处走去。

　　“钟老，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叶晓。叶晓可是我的得意门生，当年上学的时候，那可是门门功课名列前茅。若是当年她留在北宁，怕是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律师了。” 提起自己的得意弟子，苏老师是不惜赞美之词。

　　叶晓倒是被苏老师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自觉地搅着两只手指道，“苏老师过奖了。钟老您倒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呢，今天听了您的演讲，获益匪浅呢。”

　　钟老上下打量了叶晓一番，虽已是古稀之人，一双眼睛却是深邃而明亮，似是能看透人心。钟老微微一笑，语气慈祥，“看过你的几篇论文，见解挺独特的，还是有很大的潜力待挖掘的。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加入我的事务所？”

　　多年的磨砺已让叶晓养成了处事不惊的习惯，然纵使沉稳如她，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惊的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钟老的律师事务所在北宁乃至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招聘要求向来是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能加入钟老的事务所一直是叶晓等众多法律学子的梦想，这从天而降的机会着实让叶晓受宠若惊。

　　如此天载难逢的机会原应立马答应的，可加入钟老的事务所也就意味着要回到北宁。想到这儿，叶晓不禁犹豫了。

　　看出了叶晓的犹豫，苏老师不禁有些着急，忙劝道，“丫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不也一直是你的梦想嘛，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知道···”

　　苏老师还欲再劝，却被钟老打断了，“没事儿，让她好好考虑考虑。”钟老说着掏出名片递给叶晓，和颜悦色地道，“我家人还等着我呢，我得回去了。这是我的名片，考虑好了打电话给我。”

　　叶晓双手接过名片，看着钟老向不远处的老伴和女儿走去，望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背影，叶晓不禁有一丝失神。

　　苏老师几度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叹道，“叶晓啊，老师知道有些事儿你还没放下，但你一直是我众多学生中最器重的一个，这么好的资质，我不希望你就这样浪费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

　　叶晓又怎会不明白苏老师的一片良苦用心呢，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应道，“苏老师您放心，我会慎重考虑的。”

　　苏老师看了看叶晓，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告别了苏老师，虽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叶晓却不想回家。漫步在校园里，心情却是百感交集。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说，“别犹豫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另一个却说，“回北宁，你真的可以应付么？”叶晓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如何是好。

　　叶晓原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回到了那条梧桐小道。途径一棵已有数百年高龄的老树时，叶晓的步伐突然滞了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老树前，竟是蹲在树下开始挖土。十多分钟后，叶晓手中赫然多了一个信封。

　　抖了抖信封上的土，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叶晓不禁嘴角微微上扬，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居然还在这里呢。”

　　只见那信封上写着“TO 未来的自己”，赫然是大一那年的叶晓写给未来的自己的信。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虽然已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稀还能辨认。

　　“十年后的自己，

　　你好，

　　今天去听了钟老的讲座，于是突发奇想写了这封信，不知道十年后的你看到它会是怎样的表情。

　　钟老的讲座精彩非凡，让我对法律更加热爱了，而我的律师梦也是更加强烈了，多希望能有朝一日达到钟老那样的高度。不知道亲爱的你，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我想，现在的你应该事业有成了吧，你那么热爱法律，那么执着的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想必现在的生活必不会辜负你的坚持和努力。

　　这十年来，我想你应该经历了许多事儿，不管是多么困难或忧伤，我都希望你能够坚强勇敢，我也相信你会坚强勇敢的。因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你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啊，嘻嘻。我希望你一直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生活总是会有许多的不如意，但希望却在你的手中。亲爱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加油，看好你哦！”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叶晓呢喃道，脑海中依稀还能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雄心壮志的自己。是了，这些年，太多的事情扰乱了她的心，以致于竟是忘了最初的梦想。也许，是时候该回归初心了。

　　翻出了钟老的名片，叶晓轻轻抚摸这张小小的卡片，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待叶晓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她回来，道：“吃饭没，没吃我给你下个面条？”

　　“不用了妈，我吃过了。”叶晓环视了一周，却没发现叶父的身影，不禁问道，“我爸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他去哪儿了我可管不着，你又明知故问。”一提到叶父，叶母却是沉了脸。

　　见叶母气色不好，叶晓欲言又止。自顾着拿出手机拨打叶父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再打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这下叶晓不禁有些着急了，忙问道：“我爸他什么时候出门的今天？”

　　“不清楚，可能一大早吧。”相对于叶晓的焦急，叶母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一听这话，叶晓不禁气结，终于是控制不住情绪地吼道，“我爸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心脏病，这一天不在家您就不闻不问？这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的···”

　　叶晓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用手锤着墙，这些年一直压抑的情感似乎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忍不住质问道，“你们到底要怎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不能冲淡过去的那些事儿么？你说你们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每天视对方为空气，分房睡也就算了，竟然能做到一句话也不跟对方说，你们到底这算什么夫妻啊，你们这样有意思么？”

　　叶晓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一直拿我当传话筒，你们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真是受够了这种生活，受够了你们了····”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说到最后叶晓竟是哭的说不下去，只觉整个人体力不支，不自禁地蹲了下去，以手扶额，无语凝噎。

　　叶晓的一番抢白让叶母不禁为之一震，望着蹲在地上的女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未说出什么。沉默，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

　　“吱呀”一声门开了，叶晓抬头望去，竟是叶父回来了。见到叶晓，叶父又惊又喜，“晓晓，你回来了？”又见叶晓蹲在地上，忙关切问道，“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么？”

　　“爸，我没事儿。”叶晓忙起身迎了上去，拉着叶父的手上下打量，急切地问道:“爸，您去哪儿了？妈说您一早上就出门了，我这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

　　叶父掏出手机一看，冲叶晓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嘿，没电了。”说着又瞥了一眼坐在沙发的叶母，只淡淡说了句，“我呀，去哪儿，回来不回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便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叶晓紧跟了两步便止住步伐，看了一眼叶母，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想说些什么，却是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深吸一口气，转身摔门而出。

　　叶晓此时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冲到一家酒吧借酒消愁。几杯酒一下肚，便有了几分醉意。因见她一人独饮，免不了围上来一群来酒吧寻花问柳的男人们，调戏道，“美女，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哥几个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