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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情何以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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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医治杨幂的双腿,殷皓凡事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现在,殷皓又正在为杨幂做一副拐杖。这些天,在殷皓的悉心照料下,杨幂已渐渐可以受力了,殷皓打算过些日子,就让杨幂用拐杖来练习走路。殷皓又是测量又是标记,在拐杖上反复地修改、打磨,还不停地放在身上比试,似乎力求做到最贴身、最舒适。殷皓真是下了一番心思。他甚至在拐杖上垫了厚厚的棉花,又再缠上一层特柔的羊毛;就连扶手的位置也是,可算是无微不至。
寒楚云站在那里已经好一会了,但殷皓只顾埋头做拐杖,一点都没发觉有人在一旁。
寒楚云垂下眼帘,低头不语。
殷皓如此认真地、如此投入,寒楚云只能在心里叹息:原来,他真的可以为杨幂倾注这么多的心血。要说,杨幂在他心里不重要,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凭什么?杨幂凭什么这么轻易就让自己失去原本属于他的那些人?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不要再走娘亲走过的路。绝不!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到她。寒楚云这样想。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杨幂的双腿在一天一天地恢复,现在已经过以驻着拐杖,完全不用别人掺扶就可以慢慢地走动了。虽然走得还极慢,也不算稳,但已是非常可喜的成绩了。这让杨逍也略为展颜。
山庄外的一片草地上。杨幂在用驻着拐杖练习走路,殷皓与春织在一旁看着。
突然,杨幂一个转身,脚下不受力,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殷皓眼疾手快,上前把杨幂接在怀中。两双眼睛在短暂的相视后又飞快地分开。
一旁的春织连忙上前接过杨幂掺扶着,关切地连声问到:“小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
“幸得殷公子在,否则又要小姐又伤着了。春织真是没用,连点小事都做不到。”春织是一贯的絮絮叨叨。
“来,小姐,您先歇歇,春织去拿点水来给小姐和殷公子饮用。”
“嗯。”
春织离开后,殷皓与杨幂依旧是无言。
良久,殷皓才问道:“没伤着吧?”
杨幂依旧不与殷皓对视,淡淡地说“没事。谢谢!”那么骄傲的她,居然让他看着自己的狼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夜,春织侍候着杨幂休息。
春织说:“小姐,我觉得殷公子看你的眼神有点儿怪。”
“是你看人家的眼神怪吧?”杨幂故意这样说。
“小姐!你开什么玩笑?人家是觉得怪嘛!”
“好,好,那你说怎么个怪法?是这样呢?还是这样?”杨幂挤眉弄眼地揶揄春织。很久了,杨幂没有再注视过殷皓。突然听到春织这么说,心底还是喜悦的,只是都已决定放手了,就不该再贪恋这些了。
“不跟你讲了。”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小姐!别乱说,让楚云姑娘听到了怎么好。”
“不然你怎么会老注意人家的眼神啊?”
“我觉得他俩满般配的,一个郎情,一个妾意。”
是啊,一个郎情,一个妾意,本就是天生一对的。只是我硬硬地插在了中间。杨幂在心里说道。
又是一个难眠夜。
幽幽的庭院,万籁俱寂。突然传来琵琶声声,声音温婉柔和,却夹杂着几分憔悴的沙哑,有如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伴着女子梨花带雨的声腔,丝丝入扣,正应着殷皓心中隐隐的哀伤。他摸出怀中的玉笛,跃上围栏,倚着墙垣的一角坐下。接过调子,笛声扬起,和着琵琶弦上的音符缓缓流动。他的笛声悠远、绵长,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去了很多的地方。那头,琴声突然中顿,但很快又接上了。或许是那弹琴的人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夜晚还会有人如自己一般愁闷。
“你无心伤害楚云姑娘,却又无法拔除对幂儿的情愫。这算是造物弄人,相逢恨晚吧?”
说话的是凌枫。
一声叹息,殷皓无言以对。
“为什么就没想过要享齐人之福呢?”
白了凌枫一眼,殷皓说道:“那就不是她了。”
凌枫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杨幂了。
“那你自己呢?”
殷皓望着凌枫道:“你难道还不懂我?”
“是的,那也不是你了。那楚云姑娘了。”
“……或许吧”楚云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童年不愉快的经历让她需要许多许多爱
才能感受到安全的人。她害怕被遗弃,她害怕失去,失去原属于她的东西。可是,谁又能说她不会愿意以分享的形式而拥有的。必竟,她想要的更多是是拥有。
“为情所困的殷皓,哈,我还是头一回见。”突然,凌枫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惹得殷皓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
“对了,你听说过张匪吗?”凌枫突然又一脸严肃地问。
“张匪?”
“对。”
“你指的是近年来活动在关外一带的自立为王的张长夼和他的军队?”
“正是。”
“张长夼的祖上原是萧王朝叛将,因通敌叛国而被捕。当年,皇帝因念其功绩而的免其死罪,发配边疆。哪知,若干年后,他的后人又死灰复燃,拉拢了一些关外有野心的小国,组成一个势力。父亲与我都曾听闻过这群匪党,但由于张匪离我们的驻守地相当遥远,所以并未真正交过手。怎么?”
“前两个月我去了关外,意外撞见一队张匪。这帮人的手段极为阴险、狡猾,且善迂回。始终是一个祸患。”
“你说得不错。虽然我并未与他们交过手。但此前,驻守那一带的同僚向朝庭提出过张匪的问题,但是因为张匪始终没有正侵犯过我国边境或臣民,朝庭拿不出向他讨伐的理由,问题也因此而搁置了。”
“那你怎么看?”
“不容小觑。我的一些同僚已开始对张匪进行暗中监视了。但,”殷皓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我总觉得这件事的进行不是太顺利。”
“不足为其。张匪奸狡,让人防不胜防。”
殷皓不作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你是说……”凌枫会意。
殷皓点了点头,继而又说:“但只是猜测,还没有实质的证据。”
“这也是你此次回来的原因之一?”
殷皓又点了点头。
“但是,我发觉不易入手。”
“当然。由你来入手不适合。必竟你也身在朝庭,许多时候行事起来都不变。”
“我也是这样认为。”
不一会,二人对视而笑。
次日,凌枫便离开了千霞山庄。
在殷皓的努力下,杨幂的双腿日渐康复;再加上连月来的练习,杨幂现在已经不依靠拐仗行走了。虽然,行动起来还不太方便,但比起之前已是令人大为欣慰了。殷皓也说,再过个把月,便可行动自如了;再过三头六个月,便可以回复原来的样子。
又过了数十天,杨幂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虽然不能连续站立过久,但是日常的走动已不成问题。
杨幂的日渐康复,不仅让杨逍放下心头石,也令千霞山庄上下都为之高兴,尤其是春织。
“小姐,小姐……”这日,一大早就听见春织嚷嚷着跑进来。
“什么事这样令你这样跑得气喘吁吁的?”
“小姐,山下正在赶花灯节的庙会呢!听他们说可热闹了。”
杨幂又怎会不知道春织不是为了凑热闹,只是想让自己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春织的一番心意,她又怎好不领情?
寒楚云的厢房里,殷皓也在。
“既然杨姑娘的伤已无甚大碍,只要她坚持用药与练习,不消时日,便能完全康复。我们也已不便继续打扰杨伯父了。”寒楚云首先提出。
片刻的沉默后,殷皓点点头,说:“是该走了。”
殷皓与寒楚云正欲去向杨逍辞行,杨逍就已过来了。
还没等殷皓开口,杨逍就喜上眉梢地拉着寒楚云的手,说道“云儿、贤侄。幂儿那丫头说想去逛庙会,我想叫上大伙一起来。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一起来,好吗?”
杨逍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寒楚云不忍心拂了他意。于是她望向殷皓。但,殷皓却又回避了她的眼神。寒楚云只好点头答应了。
秋天的傍晚,天空是琥珀一样的颜色。种满了桂花树的街道弥漫着芬芳的气息。人们都在为庙会忙碌着,到处都洋溢着笑声。
终于,杨幂又可以用双脚踏上这片土地了。自从去年冬天至始,杨幂经历了太多太多。曾经以为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曾经以为自己是永远地失去自由了,谁想到,她在今天又重新站在这里了。失而复得,让她感慨万千。失去?是为了再一次得到吗?
天黑得很快,只那么一瞬间,夜幕就已降临了。一轮盈亮的满月当空直照,星星点点的花灯也逐一亮起。烟花腾空而起,在枝头、在树梢,华丽地绽放。
“火树银花不夜天。”
“火树银花不夜天。”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寒楚云听得很清楚,是殷皓与杨幂不期而遇的声音。他们,是在什么
时候变得这么默契?这算是心有灵犀吗?她在心里冷冷地笑到。可是,此时的寒楚云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因为杨逍正在为寒楚云射灯迷。
杨逍以一句“花好月圆”射中了迷底,为寒楚云赢得一盏精致的花灯。众人都很高兴。
“皓,还记得吗?你去从军之前,每年中秋都会带我去看花灯,然后为我射一盏我花灯。你说过要为我射一辈子灯迷。那一年你从军去了塞外,我以为那个中秋不会再有花灯了。没想到,在你寄来的家书中有你画的花灯。虽然只是画,但我却已心满意足。你是那样一个肯承担的男人,今生有幸做你的妻,是我最大的幸福。”
寒楚云的声音依旧温婉,只是比平日略高,足以让在他们一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寒楚云句句动情,字字真切。
寒楚云越是深情,殷皓越觉内疚。
杨幂当然知道寒楚云不仅是去殷皓说,也是对自己说。心下有一丝悲凉。
“幂儿,来,爹也为你射一盏吧。”不知道,杨逍这算不算是在打圆场。
“让我自己来吧,爹。”杨幂回了杨逍一个微笑。
迷面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打一句五言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杨幂默念着。她想起了自己画的他的画像,想起了她原本以为忘记的过去。想起了……
“小姐,您想到迷底了吗?”一旁的春织见杨幂发了愣地站着,以为是她想不出迷底来,为她着急了。
杨幂又怎会不知道迷底?这句诗出自元稹的《离思》,离思离思,当然就是“离人心上秋”了。好一句离人心上秋。连射的灯迷都是声声别离。
杨幂正欲答出迷底时,突见一道刺眼的光亮闪过。
“小心!”杨幂声音未落,只见一名男子持剑对准杨逍的心脏刺去。杨逍虽然老当益壮,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身手已不如当年敏捷了。从这名持剑男子的身手看,来人武功上乘,且早有埋伏,又突然袭击。杨逍要全身而退还是稍为吃力的。在来人手中的剑抵达杨逍胸口之前,殷皓的剑早已离鞘挡在杨逍胸前,紧接着殷皓顺势一拔将来人的剑逼退。殷皓与来人交起手来,只见殷皓架式飘然,剑气逼人,任那人使出浑身解数,殷皓还是在不着痕迹间将来人制于剑下。
正当大家略略松了口气时,意想不到的情形出现了。
“嗖”的一声,淬黑的蝴蝶镖飞来,目标直直指向殷皓。来的,显然不只一人。
俗语有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小——心!”眼尖的杨幂大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杨幂上前用身一档。但就在飞镖落下之际,殷皓一个转身,把杨幂护在了怀中,左肩应应地吃了那记飞镖。
因为庙会人多,且人们各自有各自的游玩,所以只是出现了少少的混乱。还好,来人目标只在他们身上,并无瑕伤害去伤及其他人。
“快走。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杨逍边说边掩护大家离开。
因为街上人多,杨逍他们很快就躲过了来人的追击,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飞镖是淬了毒的,为了不让毒液扩张,杨逍封住了殷皓几个主要的穴位,并用气功为他逼
出部分毒液。但是,一时半刻还没有办法为他解去所有的毒。
因为中毒,殷皓的双唇开始微微泛紫,面容失色,但依旧重复地说着:“没事。”他总是喜欢独自承担,即使是痛苦也只想一个人来扛。
“为什么你可以为她连性命都不顾?你知不知道那是剧毒的镖?!”寒楚云含着泪问殷皓,带着几分质问。
殷皓无言以对。
场面一度安静。
原来,寒楚云早已知悉,只是大家都装作不知而已。还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殷皓与杨幂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无奈地笑道。
幕地,杨幂走到殷皓身后,在殷皓还未来得及思索的瞬间,已上前用唇吻上了他左肩的伤口处。众人都愕然。
杨幂当然不是吻,而是为殷皓把毒吸出来。
“不要!”殷皓低吼着,但却文丝不敢动,因为他一动,很可能就会让她不小心咽下了带毒的血。
“幂儿。”杨逍惊呼。
“小姐。”春织惊呼。
没有理会其它人的反应,杨幂只是埋头做她想做的事。为了她,他可以为奋不顾身;为了他,她也可以冒这个险。她放手了,但不代表她就不爱了。
当最后一点带毒的血从杨幂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她看着寒楚云说:“殷皓,我们谁也不欠谁了。”杨幂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言不由衷,原来这么痛!
杨幂的一字一句听在殷皓心里,是一根一根的刺,紧咬着牙,他拼命忍着不让这种痛楚在脸上呈现出来。
杨幂的话对寒楚云是一种交代。可是这种交代并不能平息寒楚云的恨意。她恨!她恨他们之间可以有共同的回忆,而且这回忆里头完全没有她。她恨,她恨他们之间的经历这样刻骨铭心,甚至可以超越生死。
杨逍此刻才知道殷皓与杨幂之间永远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看来,他是是真的相爱了。可是,那楚云呢?是宿命吗?恐怕有些事情又是无法避免了。
此时,只有春织是一脸的茫然。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话的意思,她只是吃惊于杨幂会为了殷皓做这样的事,甚至连寒楚云都没有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