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吉庆有余

3、短篇一

　　旭日初升，朝霞似火。

　　经过一晚上魔火攻心折磨的白骨精，不得不将找土地公公之事挪到第二天早上。她稍作修饰用以遮掩脸上的憔悴后，借助小跟班树妖打探来的消息，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一个云雾缭绕的山峰，在这里坐落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小石屋，屋前有条清澈小溪，旁边有口老井，飘出一阵阵醇厚清甜的酒香味。

　　白胡子老者独自坐在一个根雕桌旁，抬头望着天空陷入沉思，一只手有节奏地轻击木桌，另一只拿着一个硕大葫芦，老者时不时地对着葫芦喝上一口，表情甚是陶醉。

　　白骨精对隐藏在树林里的树妖比了个手势，很快，一股股醉人的果香、花香密不透风地将老者裹了起来。

　　“啊啊啊，”老者放下葫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不停地耸动红鼻头嚷嚷道：“山林里的野果子熟透了，这几日要抽空趁着好天气赶紧酿百果酒哦！”

　　一扭头看见穿红着绿的村姑，老者醉眼迷蒙地问：“小娘子，找我老人家何事？”

　　白骨精盈盈一笑，扭动水蛇腰，婀娜多姿地走到木桌旁，放下手里的竹篮，轻快地从中拿出一壶百花香酒，一小碗炒花生米，还有一碟嘎嘣脆的泡萝卜干和一碟香喷喷的酱肉。白骨精嘴甜：“老神仙，这是一点小心意，只盼老神仙保一方平安，我们小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哈哈哈，好一个保一方平安，好一个安居乐业，这本就是我土地老儿的职责所在，何须送礼呢？”老者看见美食美酒眼睛都亮了，立即笑呵呵地坐下，嘴里说着客气话，手却迫不及待地伸向酒壶。

　　端起酒壶喝了一口后，土地公公便忍不住赞叹不已：“好酒，好酒！”

　　土地没有招呼送酒村姑坐下，而是狼吞虎咽地闷头吃了起来，一眨眼功夫，他便如风卷残云地将桌上美食美酒吃完喝光。

　　酒饱饭足后土地酒意愈甚，感觉头重脚轻，身子轻飘飘的，便找了块平坦大石躺下，轻抚高高隆起的腹部，响亮地打了几个饱嗝。

　　喷出的酒气掺和着糟糕口腔卫生产生的气味，差点把白骨精熏晕。

　　在土地公公准备闭目休息前，白骨精柔声吹起了彩虹屁：“看公公印堂发亮，满脸福相，以后定会平步青云。”

　　土地公公闻言“嗖”的一声坐起身来，伸出胖乎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小老儿就盼着这一天呢！”

　　然后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竖指轻靠嘴唇，朝白骨精“嘘”了一声，又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白骨精大喜，憋了一口气后，立即靠近浑身发出酒味和馊味的土地。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土地公公严肃而神秘地叮嘱道，得到对方承诺后，才小声说，“过几日有几个东土大和尚会途经此地，波月洞的主儿会卖力阻止和尚，呵呵，我告诉你，这可是一件大事！”

　　原来众树妖花妖听见的“大事”，是这个。

　　白骨精联想树妖说的话，太白金星曾要求土地公公为取经和尚们做好安全保障工作，而此时土地又说黄袍怪要卖力阻止和尚取经，这……这不是说明黄袍怪要跟两位神仙对着干吗？所谓“完成使命”就会“重返天庭”，难道是两位神仙老头故意放出风引诱黄袍怪，实际上是在给他挖坑？这件所谓的“大事”，本质上是为了除掉傲娇狠毒的黄袍怪？

　　虽然黄袍怪昨天打伤了白骨精，但黄袍怪毕竟曾有恩于她，于是白骨精急忙问：“公公要利用取经和尚除掉波月洞的主儿？好啊，他实在可恶得很，我忍他很久了！”

　　谁知土地公公笑眯眯地看向白骨精，摇了摇因为酒醉而通红的脸，摆了摆胖乎乎的手，大着舌头地说：“不不不，我可没本事除掉他，也不敢，他在天庭可不是籍籍无名的小神仙，我哪敢除掉他啊？波月洞那位阻止和尚取经，但不会伤害和尚，他那样做是为和尚们取经路上需要的九九八十一难作出贡献呢！他阻止得越卖力，贡献越大，这样他就能立大功，就能重返天庭，然后呢，我作为这一带的保护神，也算是有功之臣，肯定会跟着得到晋升，那么我离开这蛮荒之地也就指日可待了！小娘子你算是歪打正着，说对了，说对了！哈哈哈！”

　　白骨精听了大吃一惊，她听说神仙一眼一板严肃正统，功过善恶，黑白分明，绝不混淆，难道土地老儿真的酒醉说胡话？

　　白骨精仗着老头子酒醉头脑不清楚，故意大声咕哝说：“哎呀，那不是暗箱操作吗？”

　　明明已经躺下的土地，闻言立即翻身坐了起来，向木桌上的葫芦伸出手，葫芦立即乖乖地飞进他手里。土地“咕咚咕咚”喝了好一阵后，才微眯醉眼地说：“老头子我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我没醉……我……没醉！对了，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哎哟，老头子我脑袋昏沉沉的，想睡觉觉，我要睡觉觉了……”

　　见土地下了逐客令，白骨精只好转身离开，谁知身后传来土地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一会儿唱，一会儿说——

　　“有个天仙，为了几句话，就私自下凡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浪里个浪哟，天仙她孤苦伶仃哟！后来呢？她转生为一凡人，尸骨则在宝塔里修炼成精，浪里个浪哟，天仙在凡间香消玉损，情郎却要重返天庭，浪里个浪哟，人间哪有天上好！可惜，可惜。”

　　叹息后，土地公公继续闭着眼睛，突然扯着嗓子，响亮地唱什么“还是天上好，神仙多逍遥……”

　　白骨精听了一会儿，觉得土地公公现在醉得厉害，开始打胡乱说了。

　　白骨精和树妖返回白虎岭，白骨精坐在枯藤上陷入了沉思，越想越觉得土地说的有些话，可信度颇高。

　　树妖默默地站立在旁边。

　　白骨精隐去土地公公说的“大事”，只把后面天仙下凡那一段告诉了树妖。

　　树妖自然明白，老大这是要听听他的见解。树妖：“夫人，我觉得吧，天仙姐姐就是您前世，所谓情郎办完大事后要重返天庭，说的应该是黄袍君！”

　　树妖也跟着白骨精叫波月洞那位“黄袍君”。

　　白骨精其实也是这样猜测的，但她需要在树妖这里得到证实。

　　白骨精顺着树妖的推测继续说下去：“我本来想着，那些话是土地公公酒醉后的胡言乱语，但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有了土地公公那些话，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天仙会苦苦寻觅？很明显，碗子山，是神君告诉她下凡约会的地方，但很遗憾，她没有等来日思夜想的神君。但有了天仙和神君的这层关系，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下凡后变成黄袍君的神君，会厚葬天仙。人家可是因为他随意的几句话，就如约偷偷下凡，可天仙等来的是什么？是孤苦伶仃，是清苦贫寒，是永远脱离神籍，是永远回不去天庭，是香消玉损！这哪里是约会？这分明就是对天仙最大、最恶毒的惩罚呀！”

　　说到后面时，白骨精重重地在旁边石板上拍了一掌，厚厚的石板立即成了碎屑。

　　树妖吓了一跳，悄悄挪动到离白骨精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厚葬？哈哈哈，他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白骨精仰天大笑，刺耳的笑声让周围的花草树叶瑟瑟发抖，“我本来是天上的神仙，现在却变成了这种被波月洞所有妖怪瞧不起的贱骨头，哈哈哈，他们说我是贱骨头！黄袍怪还说，要是我敢靠近波月洞，他会一刀劈了我！哈哈哈，好一个可以重返天庭、威风凛凛的神君大人！他恶毒，自私，满嘴谎话，为了自己享乐，竟然让我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

　　白骨精越说越气，“唰”地抽出白骨长鞭好一阵乱打，刹那间飞沙走石，野兽飞鸟纷纷四下逃窜。

　　树妖远远地躲着，大气不敢喘。

　　白骨精打累了，瘫倒在地，她怔怔地望着天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树妖小心翼翼地靠近白骨精，宽慰道：“夫人息怒。”

　　白骨精大怒：“不准叫我夫人！我不是谁的夫人！”

　　树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神尊。”

　　见树妖害怕的样子，白骨精觉得不该对追随自己的下属发火，于是语气软了下来：“我哪里是什么神尊？我就是妖怪，你就叫我大王好了。”

　　树妖恭敬：“大王。”

　　白骨精坐起身来，抬头望天，喃喃地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为那个恶毒的家伙下凡，当神仙多好啊。”

　　她缓缓站起身，树妖急忙伸手扶着她胳膊。

　　白骨精一把推开树妖，目露凶光地指向波月洞方向，恶狠狠地说：“这种苦难、受尽屈辱的日子我受够了！既然你想重返天庭，我偏不让你顺心如意！”

　　然后她再次抬头望天，怒吼：“神仙不是最讲仁义道德，最讲黑白分明吗？我跟黄袍怪明明犯的是同样的错，为什么黄袍怪能重返天庭，为什么我就不能？天，你睁眼看看，我才是那个无辜受害者！你们这样做不公平！”

　　白骨精抽出长鞭，“啪”地向空中甩出无数火花，歇斯底里地吼：“既然你们是非不分，我就是拼尽全力，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与你们抗争！哈哈哈——！！！”

　　一股强大的阴风吹来，白骨精的长发披散下来，一股烈火在她身体内燃烧起来，让她浑身变得通红，面目可怖。

　　“不要啊，大王！”树妖冲过去阻止，却被白骨精浑身散发的力量弹开，嘴里流血。

　　树妖跪在地上，央求：“大王，您这样伤身啊！”

　　主动引魔火入四肢百骸，短时间内能极大地增加魔力，但同时也会慢慢伤害身体和修为。

　　“与其在这里受尽屈辱，苟且偷生，不如拼一把！如果我赢了，黄袍怪就会输，哈哈哈！”白骨精跳上高高的石台，闭目运气。

　　她还有一定时间修炼大法。

　　她要让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明白，就算他们位高权重，但对与错，黑与白，也不是他们说了算。

　　就算以卵击石，她也要替天仙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