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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袭与反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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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我躲在武林盟主他家的自建亭台的一根柱子后,正在等候机会潜入内府,如果现在有人注意到我,他一定会惊异于我的毅力。
由于面前这条路是通向内府的必经之路,所以……我正在等待面前几个侍女各回各房去,可惜她们热爱八卦的程度远超我想象,从他们少爷的风流韵事一直聊到老爷的二房的娘家的表舅子……似乎还有继续深入的趋势。
在此期间,我的左脚多了六块蚊虫叮咬的战利品,右脚战况好些,也有三块之多。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给这群丫头一人嘴里塞三个包子,噎死她们!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她们终于也有了动静,说是困了乏了,差不多要散会了。
我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秉烛夜谈一整晚。
就在这个我浑身最放松最缺乏警惕的时刻,我迎来了我人生中的转折点。
眨眼之间,背后突然凉风习习,一把阴测测的寒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糟糕!
我的思路迅速从“完了,被发现了吗?”的恐惧一路奔驰到“跟着他回去存活几率高还是现在立马逃跑比较可行?”这样实际的问题。
背后那人没能发现我的慌乱,一个听起来好像有些胆怯有些羞涩的男人声音钻进耳朵,“姑……姑娘……不许动!我……我对你没恶意,只要你给我带个路!”
第一个反映,居然是同行?
第二个反映,奇耻大辱啊,我还没行动就被同行绑架,要是让我师傅知道了,他会不会把我一刀结果了?
第三个反映,你爷爷的,瞎了你的狗眼,还姑娘……见过那么大只的姑娘吗?没看出来老子这件侍女衣裳是从隔壁洗衣房偷来的吗?这裙子还没到老子脚踝呢!
背后的同行见我没声音,以为我是乖乖顺从了,手里的刀刃从我脖子边边稍微移开了点,扭着我双手的力道也放轻了。
到了这种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努力地尖着嗓子学女人说话,还要表现出一丝因为害怕而颤抖的模样,“你……你要我带你去哪?”
“武林盟主……他……他……他住哪个屋!带我去!”他一急躁,好像就有些结巴。
我叹口气,那家伙家造得跟皇帝行宫一样,七拐八绕,又有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护着,我要说知道他住哪个屋,还需要守在这虫比人多的地方大半夜最后还被你逮住吗?
可出于小命安全考虑,我不能这么说,所以我带着他向前走了些路,走出亭子之后,欣赏了几座假山,又向着绕着波光涟漪的景观湖走了大半圈。
他终于也发现了些不对劲,刀口又贴上了我的脖子,“姑娘你……你别想耍花招!别以为我……我不敢杀你!”
我真想告诉他,同行,虽然你的刀真的很锋利,虽然你的身法也快到刀架我脖子上我都没发现,但你的结巴和微颤的双手都出卖了你,别装了——你,就,是,一,新,手。
吃我们这行饭的,不怕身手慢,不怕眼神差,不怕功夫逊,不怕敌人强,一切都能靠变化多端的布局,靠天时地利人和来弥补。
但唯一怕的就是没经验,有勇无谋等于找死。
于是我颤着嗓子继续装柔弱,“大侠大侠,别……别这样……我没有耍花招,盟主他的屋子真的就在那头……”说着就拽着蓬松的袖口挡住我的手掌,就露出一小截小指头,遥遥指向那灯火阑珊处……
“真的吗?”后头那人半信半疑,刀口微微松了松。
我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骗大侠你……”
他相信了,把刀拿远了。
我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同行里居然有如此天真无邪的人,难怪近些年大家都说刺客这个职业的水准越发下降了,一代不如一代啊……
于是我们游览完了剩下的小半圈景观湖,还把那片我一直想进去但一直没时间进去看看的竹林赏了个遍。
“还有些路……就到了……”我细声细气地喊,还装出怯生生的模样回头扫了他一眼。
虽然用黑巾挡住了半边脸,但稚气未脱的浓眉大眼还是泄露了他的年纪。
我看着他皱紧了眉头,额头上青筋暴跳,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那副样子实在好笑,我之前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决定再带他去武林盟主家最有名的贞洁牌楼看看……顺便说,那牌楼当然不会是盟主的,而是武林盟主他娘的,武林盟主到底姓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因为总是称呼他“武功盖世洪福齐天的武林盟主”,所以他娘就被江湖人士尊称一句——武大娘。
那贞洁牌楼可高了,我看了一会就觉得仰着的脖子开始发酸,再加上身后那新人刺客越来越怨念的视线,我觉得压力很大。
“姑娘……到底还要多久?”新人刺客使力捏着我的胳膊,啧啧,太不怜香惜玉了,要我真是个姑娘,现在胳膊上已经起了淤青了。
为了达到演技逼真的效果,我痛苦地呻吟一句,“大侠放手……好痛……我不敢骗你的,快到了,真的快到了……”
他立马松了手,改成一把捏着我的后领口,凉飕飕的刀子拿在手里,像是怕伤了我,特意拿得更远。
唉,年轻真好……骗。
终于,又走了少顷,我们离灯火阑珊处越发地近了,我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决定结束我们快乐的武林盟主家一日……噢不,一夜游。
于是我猛地向前跑了一步,他没来得及反映,手和刀子都没来得及松开。
——嘶啦啦……这是衣帛撕裂的声音。
我清了清嗓子,用平生最细最尖的声音,用内力催动着放声大叫,“救命啊……有淫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新人刺客大概是被我这可怕的爆发力惊呆了,傻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身后那灯火阑珊处——也就是丫头阿婆大婶门聚集的下人房里人群骚动,彪悍的女人们提扫把的提扫把,抄菜刀的抄菜刀,还有些甚至拎着钉耙来上阵,总之——人人手里抄家伙,个个红眼打淫贼。
侍女甲:“淫贼在哪里?”
大婶乙:“大胆淫贼,居然胆敢闯我们武林盟主府,活得不耐烦了啊!”
阿婆丙:“丫头丫头,你没事吧?”
我拿大袖子捂着脸,大哭一声蹲坐到地上,身上那残破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透露着我的悲惨遭遇,背上裸了一大块,衣服上黏上了不少泥土灰尘,还有我刚才特意撕开了一点的裙裾,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一些肌肤。然后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还傻在那边的白痴新人刺客。
围观的女人们都发自内心地表现出了同情、难受和悲愤的复杂表情,一时鸦雀无声。
新人刺客这才意识到形势不妙,三步并作两步回身撤退,大批人马跟着冲了过去,口号如此一致,“打死那个淫贼!!!”
还有些特别体贴的善心侍女围着我坐下。
侍女甲:“别太伤心了,这种事……唉……我……我去给你拿件新衣裳……”说着她就背过身去抹泪。
侍女乙:“真是作孽啊,你是伺候哪里的丫头?”
我立马嘤嘤哭泣,声音显得如此凄惨令人扼腕,还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些,免得被她们发现我的真实性别。
侍女丙立马搭话,“别问了,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是悲剧,要是宣扬出去,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我热泪盈眶,姐姐,还是你善解人意!
于是三位侍女给我披了身毯子,扶着我去了她们房间。
“不管你之前是哪房的丫头,以后就跟我们同住吧……我们……我们给你说情去!”
我急忙点头,搭着她们的手,太好了,简直求之不得啊。
拜那位可怜的炮灰刺客所赐,我的潜入计划完成得如此顺利,甚至还有了提前完成的可能性,向着他逃跑的方向,我对他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当然,如果我提前知道之后还会再见到他,我想我大概会果断地做掉他。
很可惜的是,我没有预知这项技能。
我在几位善心侍女的照顾下,过了三天自由快活的日子。
站在下人房的屋顶上,我有些忧伤。
即使站那么高,可放眼这豪宅大院,依旧一望无际啊……
武林盟主和他那武大娘到底住在哪一头?还有着该死的隔着奇门八卦阵的内宅到底该怎么混进去?
住的地方都造那么曲折,武林盟主其人必定更加深不可测,诡计多端。
我深深鄙视他,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
唉,我叹口气,向着太阳的方向,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红枣。
忽然房门有了些动静,我立刻扶着窗轴从窗间钻进房里,顺手一把将薄被撩起,把整个身子都给埋了进去。
于是侍女们鱼贯而入的时候,只能看见窗口一个因为丧失了清白贞洁而显得既落寞又绝望的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如此单薄……
侍女甲,也就是小红说,“姑娘,我给你偷偷炖了百合莲子粥……就放在桌上了,来吃点吧。”
侍女乙,即小绿说,“姑娘,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么闷在屋子里三天也不是个办法啊,唉……”
侍女丙,就是小绛说,“姑娘……唉……”她比较多愁善感,话音未落,她已经拿着帕子小声啜泣了起来。
我托着下巴,无意识地靠上窗框,这个动作直接引发了背后忽然哭声一片,言语中表达了对我无比的同情和怜悯,大意是觉得我已经彻底陷入了决绝的状态,甚至已经有了放弃生命的念头……
……天可怜见,我只是想看清那边的八卦阵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