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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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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家在港城,父亲白世远是城里有名的金融巨子,母亲姓何,是个进退有矩的贵妇,故事这样说来,大家不禁要想这白嘉原来应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
可惜白嘉并不如意,因为她只是个养女,而且她有个小她三岁的妹妹,名唤白何。白何这个名字正是父母姓氏的结合,也是白家的亲生骨肉,名正言顺。
要说白嘉日子过得不好,遭了家里人歧视,那倒未必。
原先其父白世远和白夫人膝下无人承欢,便到孤儿院领了才两岁的嘉嘉,再给了她一个姓,名字就这么得来了。而话说做善事有善报,自领回了白嘉,白世远的事业渐渐蒸蒸日上,直至如日中天,尔后一年,白夫人又喜得一女。此间种种,白家人都把这幸运归到了这个养女的身上,所以白嘉自小父母宠爱佣人奉承,样样不缺。
可是好事总不能持久,白嘉十二岁那年,白何九岁,那时俩人正在一个舞蹈室学跳芭蕾,白嘉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而且天赋好,所以跳起舞来十分美丽。而白何才九岁,入门才一年的样子,自然不是很突出,可白何偏偏喜欢和阿姐较劲,越是练得辛苦,越追不上。
也许,姐妹俩的心结便是这么早早就缚下了。
那日是周末,照例要早起学舞,偏偏天又阴又沉,白嘉还在睡觉,闹钟定的七点,还未响,白嘉就听见楼下妹妹哭声震天。
白嘉头痛得起了床,未洗好脸就下了楼,看见妹妹正抱着一双芭蕾舞鞋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掉,脸蛋儿更是气得通红。白嘉好心问:
“何何,怎么回事?”
白何不答话,却拼了命掐住了白嘉的手,小孩子力道吓人,掐得白嘉疼得倒吸了口气。白嘉看着白何的眼睛,一个洋娃娃似的白何眼里冒着凶光,看得白嘉心里一阵发凉。
白父白母的卧房也在楼上,脚步声才从楼梯间匆匆忙忙传下来,白何就突然松了手跌在地上抽泣。白嘉一时没明白过来白何的用意,直到白夫人一巴掌打在了白嘉的脸上,白嘉脑子才轰地一响,明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白夫人下手极重,白嘉跌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白世远连忙拽住白夫人的手,吼道:
“你做什么!”
白夫人打完白嘉就后悔了,也不敢看丈夫还有养女的眼睛,就一味扶起了亲身女儿白何,哄道:
“怎么回事?”
白何这个小丫头倒没想到姐姐会挨打,便有点心虚,只哭不答话。坐在地上的白嘉也被白父扶了起来,白父对着白何严厉道:
“到底怎么回事,大清早闹得鸡犬不宁的!”
这下一家四口倒分成了两派,当面对质。
白何被白父这么一吼,啜泣着道:
“姐姐在我的舞鞋上戳烟头……我求她不要这样,她还推我……”
白嘉没想到白何会这么说,白嘉认真地看了白何一眼,把她无辜的表情记在了心上。
白父自然不信,又问:
“你姐姐未吸烟,她哪来烟头戳你鞋子?”
白何停了老半晌,求助地看了眼白母,白嘉心底冷笑,这个妹妹原来这样不一般。只见白母示意白何说,白何才委委屈屈答:
“我在姐姐抽屉里看见了烟盒还有打火机。”
白母一听,急了,这时大清早的,家里的几个佣人都还未来上班,白母便亲自上楼去检视白嘉的屋子。风风火火地,白母下了楼,手上拿着一盒烟还有打火机,气得脸青地问白嘉怎么回事?
白嘉从未像那天那样不愿开口,白父这时也严肃地看着这个养女,白嘉这才答了简简单单三个字:
“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自然不能善了,白嘉那天被一家人关在了房间里反省,不准吃饭。
到了晚上,白嘉终于被解了禁闭,白嘉下了楼,看着一家人欢欢喜喜在饭厅吃饭,白嘉喊:
“爸,妈,上初中学校课时多,学习要紧,我就不去学舞了。”
白世远郑重看了女儿一眼,白夫人倒也不插话,只看白世远的意思,老半天,白世远应了“好”。白嘉就摇摇晃晃回了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周一,照例是有司机接受白家的两位小姐去学校上课,只是一个还在小学部一个在初中部,校园大得很,还隔着十多分钟的路程。
司机王叔把车先开到了小学部,白何就吩咐道:
“王叔,爸爸还要上班,不用送我姐姐到初中部了,她和我一起走,省时间。”
白何才九岁,可是已经这般会安排,白嘉当时想,原来昨天只是个开始。
王叔也不敢乱做主,问白嘉什么意思,白嘉也是个聪明孩子,知情识趣说了好。
于是至此,白嘉每天要多走上十来分钟的路。
白何见一计既成,后来便开始常常懒睡,估摸着车程才和姐姐一起坐上司机的车。于是,白何总是踩着铃到了教室,白嘉却总是紧赶慢赶迟到十分钟。
白嘉被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训了好几次,便又在一家人吃晚饭时提出要坐公交上学。白父自上一回烟头事件,对白嘉的印象大减,这回白嘉又要多事,便不耐烦问:
“家里有个司机接送,怎么偏偏要挤公交?”
白嘉不是傻子,说话很有分寸,她说:
“我课业紧,想早上七点就到学校和要好的同学一起温书,妹妹还小,不想她和我一样那么早奔去学校,应该让她多睡会,对身体好。”
白世远看白嘉说得有理,而且肯为妹妹着想,才批准了。于是后来,白嘉日日是六点就得起早,赶上六点半的公车上学,而同是白家小姐的白何,则懒洋洋七点半起,坐上专车舒舒服服进学校。
可是白嘉一点怨气也没有,不用和这个妹妹一起上舞蹈课不用一起上下学,她反而觉得轻松自在,白嘉,果然是个厌恶麻烦的。
那时,白嘉早早到了学校,自然没有什么要好同学一起读书。毕竟这个名头只是应付白父白母用的,实情是白嘉一个人在学校操场看看书念念英文,倒也格外惬意。
每次到了七点半左右,学校人渐渐多了,白嘉就会低调地离开操场,她不喜欢被人冠上假模假样装勤奋的名声。话说白嘉这会也才十二岁,却不知怎么竟渐渐懂得这么多人情世故,也真是奇事。
而白嘉离开操场的钟点,总会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穿着运动衫进来跑步,俩人可巧每天都是七点半在操场门口遇见,日日见,便多了一份亲切。
白嘉自己长得好看,但因为故意存着股呆板在脸上,倒没有惹什么校园绯闻,可渐渐的,白嘉倒听说了那个男生的八卦。听闻那个男生叫何子敬,念高一,父母皆是名学校的教授,书香门第,可偏偏平日行事叛逆,女朋友流水地换,却还有女生前仆后继的。
白嘉听到这,想了想那个姓何的男孩子,高高的,气质很明朗,眼神偶尔有点锋芒毕露的感觉,倒没想到原来这么花花心肠。
不过白嘉只是把这个姓何的学长八卦当作一个趣闻,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渐渐传出她和那个何子敬的绯闻,白嘉觉得这世上还真是捕风捉影的人多,难道仅凭她和那个何子敬每日可以打一个照面,就这么胡说吗?
于是,白嘉这个爱避嫌的,便又决定早五分钟离开操场。
开始几天,白嘉倒没再遇见何子敬,真是相安无事,可是才过了两三天,她居然又凑巧地和这个姓何的见面了。白嘉那时便开了第一句口,问:
“你怎么早来了?”
当时何子敬微笑,有一种和煦的感觉,可是一开口,却是花花公子的腔调,只听他滑舌道:
“能见到你心情不错。”
白嘉小小年纪,还未遇见过这么直白的人,白嘉话也未答,就赶回了教室。
后来白嘉就不去操场看书了,只躲在教室里安安心心的。可是麻烦事又来了,又是一家人吃晚饭,白何突然问:
“姐姐,每天和你一起在操场上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嘉一哽,白父白母锐利的眼神又看了过来,白母问:
“白嘉,你说的清早一起读书的要好同学是个男同学?”
白父又审视地看了白嘉一眼。大多时候,父母总是相信青春期的孩子都会反叛,即使没有叛逆,也会担心这担心那的。看白父的眼神,白嘉觉得父母又信了妹妹的话。
白嘉说:
“不是。”
白母又追着问:
“那一起读书的是女同学吗?”
白嘉停了半晌,答:
“一直是我一个人读书。”
父母遇到孩子头一次撒谎,就会疑心整个对话都是谎话。于是,白嘉周末又被罚了禁足。
白嘉觉得是时候该和白何划清界线摊牌了,但是白嘉没有去白何房里,她打了电话内线,让白何来她房里说话。
白何很好奇,白嘉很少主动找她,所以白何来了。白嘉坐在床上,脸上微笑,问:
“你打算怎么样?”
白何装傻:
“姐姐你什么意思?”
白嘉说:
“你说你的芭蕾舞鞋是我烫的,还说我抽烟,还有嘱咐司机不送我到初中部,这回又说我早恋,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白何的大眼睛眨了几下,答:
“因为你和我不是一家人。”
“哦。”白嘉要到了这句话,总算捅破了窗户纸,白嘉又问:
“那你最后想怎么样?把我赶出去吗?”
白何点头,笑道:
“你信不信,我早晚会把你赶出白家。”
白嘉说:
“好的,你可以滚出去了!”
白嘉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极其厌恶的口吻,白何一时小脸上又红又白,转身摔门而去。
白嘉觉得轻松了,白嘉拿出了藏在抽屉里的录音机,重放了一遍,嗯,很清晰。第二天白嘉终于解了禁,她出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音像店,将磁带复制了两份,放在了房间。而原版,白嘉放在了学校她单独的储物柜里。
一天早上,白嘉在教室里看书,不知怎么那个何子敬来了,教室里空空荡荡的,何子敬手上像模像样拿本书,一下就坐到了白嘉的身旁,问:
“我和你一起看书怎么样?”
白嘉说:
“不行。”
可是何子敬不死心,天天来教室找白嘉,直到教室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同学才走。
白嘉不耐烦,又躲到了学校舞蹈室。白嘉有舞蹈室的钥匙,是喜欢她的舞蹈老师给的。说来跳舞是白嘉五年来的习惯,虽然现在没再去学舞,可是还是会每天抽着空来舞蹈室跳上一两个小时。
对着镜子深呼吸的白嘉想:
“以后就早上跳舞,傍晚回家看书罢。”
麻烦没有远去,白何是个报复心很重的孩子。这天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白何突然从楼上跑下来,当着白父白母的面摔出两张传真纸在白嘉面前,气呼呼地问:
“姐姐,你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男朋友!”
白嘉捡起那两张纸:一张是何子敬在教室里和白嘉并排坐着,何子敬抢过白嘉的书,白嘉要回抢,俩人很亲密的样子;还有一张是白嘉不理何子敬,何子敬伸手拦在白嘉面前,笑得很是得意。
白父白母也看完了传真纸上的两张照片,便开始审问白嘉,白母问:
“这个男孩子就是和你一起读书的要好同学?”
白嘉沉默,白父还算开明,就问白嘉男孩子的家世,白嘉停了半晌,只说了三个字:
“不知道。”
说完白嘉就跑回了房,而晚上,白嘉经过白何房门口,就听见白何打着电话得意地跟同学说早晚她会赶走白嘉。
白嘉又沉默了,白嘉回房找出了那份磁带,塞进了白何的房里。
于是又一次,白嘉坐在床上,白何拿着磁带气愤地骂白嘉卑鄙,白嘉想,白何这么小就会用卑鄙这个形容词了,真不简单。
可是白嘉说:
“这磁带我还有一盒,你再使心眼,我就送到爸妈房里去。”
白何又一次摔门走了。
十二岁的白嘉微笑,她渐渐觉得,与人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