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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艾梅洛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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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为什么要和杀手做朋友？
哈，所谓的“朋友”当然是瞎糊弄人的啦，又不是小学生，交朋友还要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种套近乎的称呼不是随口就来吗？
说实在的，他单纯得有点可爱——要怪就怪他自己没有经历过社会的险恶吧。
不过他身上的确有我在意的东西。
在我原本的世界，杀手是近乎灭绝的存在，他们大多本是街头混混，年纪小，力气大，不知世事又没钱，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然后某个时刻，一些需要他们的人就给他们钱，让他们去杀人，杀完就给护照逃到别的国家，下次需要的时候再叫回来，杀完人再逃走，循环往复，直到被杀死或者被逮捕。
这就是所谓的杀手了，并没有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美化得那么帅气神秘，更多时候他们穷困潦倒，生意惨淡，四处逃窜，最后人老了，要么锒铛入狱要么饿死街头。
以至于我其实很少接触到能行走在阳光下的杀手，他们是世人公认的凶器，只要有钱就能借走。
视生命如草芥——教科书式的反社会人格本质上也是精神缺陷，是生了病的人，是生理上与常人有区别的人。
大多数的边缘人都是受到畸形暴力的家庭环境的影响，但是对于杀手家族来说，病态才是常态，不生病的人也会强制让他生病。
这样才好玩嘛，人性的挣扎和反抗才是戏剧最精彩的部分。
如果这“朋友”关系能维持下去的话，我是要医治他……还是让他病得更重呢
——嗯……看他表现吧。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按下了回播键。
嘟嘟两声，电话通了。
【您好，这里是艾梅洛斯邸宅，请问您有预约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不是那种魅惑挠人的，这个声音沉稳而毫无波动。
“您好，我是提亚·莫里的线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请在门口稍等，我随后就到。】
“夫人，请您独自前来，这是应有的诚意，”我说着转身抬头看向了隐藏在树杈处的摄像头，隐隐约约的红光从黑压压的树枝里冒出来，“我手上有你们想要的。”
【……艾梅洛斯家的夫人已过世多年，请别这么称呼我，我是秘书长维斯文。我会单独前往，但是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碰面，请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请不要毁坏告示牌！】
“呀~我以为你们会懂得欣赏艺术的。”
对面的电话啪叽一声之后没了响应。
是个过于严肃的女人。
——看来要把蹭吃蹭喝的入场券伪装得更加真假难辨一些。
秘书长维斯文挂下电话筒，她抬头望着显示屏里无聊得淌水潭玩的少女，湿答答的头发配上略微渗血的颈部绷带，不施粉黛，在屏幕传来的图像看来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负责监控的人原本以为是哪里偷跑出来调皮捣蛋的小女孩，于是没有多管，直到她把水瓶泼到告示牌上还和揍敌客家的人展开友好的交流，他们才决定重新审视这位不速之客。
从和她刚刚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对方的谨慎，不是普通的女孩，至少应该是混黑的，她说她是提亚的线人，她的形象的确符合这个说法。
猎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关系网，这个关系网往往是从猎人考试就开始编织的，从同届考生到习念导师，再从导师的关系网慢慢渗透到猎人协会高层的势力划分。
维斯文不太相信她是个猎人。
首先她的年龄和提亚相差太大，提亚是个极度内敛的男人，就算是猎人考试的同期生他们也不太可能成为朋友——年龄相近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通用。
再者，和她目前接触到的职业猎人们相比，她的体格太过娇小了，形体上丝毫没有强化过某方面的锻炼的痕迹。
“线人”这个说法的确合理，除了行为上有点怪异，其他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可以接触看看。
但是仍然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通知狙.击手，以我的手收到背后为暗号，随时射杀。”
——“是！”
维斯文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注视着屏幕里转而抱膝蹲下来拿小树枝戳泥土的女孩，是大麻烦还是虚惊一场，试探过后便有答案了。
————————
大门口走来一个女人，中年，身形高挑，穿着西装，衣着整洁或者说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她缓缓朝我走来，身后的确没有跟从。
等她走近，靠着门口气派明亮的灯盏我能看清楚她的脸，没什么特别的长相，除了上吊的内双凤眼让她看起来眼神凌厉，至少不是亲近人的类型。
“我是艾梅洛斯邸宅秘书长维斯文。”她抱臂平静沉稳地做着自我介绍，“您为什么还愣在哪里呢？我单独前来，诚意已经达到了。”
“不好意思，我蹲得腿麻了，您应该小跑过来的，不过我想着既然您不着急我也再蹲会儿吧。”我说着费劲地站起身来，踉跄几步扶上了邸宅的铁门杆子，“让您久等了。”
“如果您之前所言非虚，这点等待是值得的。”她很沉得住气，这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我得先说明一点，我身上没有手链。”
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手链”，而不是“没有手链”。
她一听警惕地后退一步，退到我的手碰不到的地方，拉远的距离让她不得不稍稍提高音量，这也让我们之间的交谈多了几分火.药味：“小姐，接下来请慎言，如果我判定您会对艾梅洛斯家族不利，我们的狙.击手会立刻将您击毙——您不是无辜的人。”
“谢谢你告诉我还有狙.击手这回事，谨慎点是好事，不过你大可以叫他撤退，无需为我浪费一颗子弹。”
“不用替我们担心备弹，手链到底何时到达？”
“手链的确在提亚手上，但是对他来说，现在待在邸宅外面才最安全，不是吗？”
我需要知道邸宅内部的情况。
“我们接到情报，提亚昨晚在米德那码头中木仓坠海，我有理由怀疑他本人是否生还。”
有点遗憾，她没有上钩，她还在询问邸宅之外的情况，不过没关系，还有几个回合，要是再混不进去就只能去躺鹅卵石路了，或者如果附近有火车轨道还能枕着铁轨睡觉，听起来很凄凉，但是野外求生就是这么随遇而安又危险重重的事情。
“当然，这是他留给我的纸条。”我从口袋里拿出写有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上面的字迹由于雨天墨水渗开变得有些模糊。
“的确是他的字迹，而且笔记还很新，可这有可能是他被发现之前写的。”
“您是念能力者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但是这表明她知道念的存在，至少是和猎人经常接触的人。
“难怪，不然你能看见字迹上的念，念没有消失，就说明他还活着。”
听到这里，维斯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称得上是有个人色彩的神情，她挑了挑眉，似乎暗自反驳：反正是仗着她看不到在胡扯吧。
“好吧，在提亚的生死上我暂且相信你，那么他的诉求是什么？怎么样才能让手链尽快归还艾梅洛斯家族？”
“秘书长，有一点我想确认一下，拥有手链的提亚先生，真的有提出要求的权利吗？艾梅洛斯家族还有重新雇佣提亚的意愿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知道提亚先生本人是否有回归艾梅洛斯家族的意向”
“有的，只要达成条件，他就会按照约定带着手链前来。”
“好，那么，您知道爱洛小姐和提亚之间的私情吗？”
“知道，但是爱洛小姐客死他乡，凶手正在逃窜中。”
“提亚是否有可能是凶手？”
“绝无可能。”
她认同地点点头，显然她和提亚的关系也不错，至少不差，她继续说：“提亚先生现在忠于哪位老爷呢？”
来了，邸宅的内部情况。
“提亚与爱洛小姐关系匪浅。”我模棱两可地回答。
“也就是仍然选择为巴忒老爷效忠吗？”
“……”我不能回答，这个“巴忒老爷”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您知道手链的用途吗？”她又问。
我摇摇头，说：“他没有和我透露这些。”
“也对，他向来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这也是他会长久留在家族的原因。”
“小姐，我想您所谓的条件是你先代替提亚本人确定邸宅的情况，在确认安全之后他才会亲自把手链送回吧。”
“没错。”我不露声色地窃喜，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少费些劲，要是站在我面前的是个蠢蛋，我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口舌，为此我还特意买了水呢，“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家族内部发生的变故对他来说是个未知数。如果我进入邸宅之后因故死亡，手链将直接被销毁。”
“您应该想到自己也可能会成为人质。”
“您看见我的伤口了吗？”我把绷带扒开，露出结痂的可怖血块，“提亚阻止了我的自残行为，他替我完成遗愿，我用性命报答他，将我作为人质没有任何用处，我本来就是个已死之人。”
“……看来爱洛小姐的死让他变了很多。”
原来是人格缺陷，这就能解释之前怪异的行为了，维斯文心想。
“艾梅洛斯家族接受提亚先生的诉求，请进吧。”她抬手示意撤去狙.击位。
“请等一下！”
我正要抬步进门，一个让我浑身打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麻烦，还有一丢丢心虚，对，指甲盖大小的一丢丢。
“手链在米德那出现了意外，目前有两串手链，一真一假，提亚先生改变了主意，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这串手链的真假，”库洛洛从我身后走上前，和我擦身而过对峙维斯文，“如果手链为真，在老爷回到邸宅前，我们将暂时接管艾梅洛斯家族。”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链，展示给维斯文。
“接管家族……你又是谁？”维斯文再次警惕地对上突然出现的黑发男子，“也是提亚救回来的‘自残’？”
她的视线在我的颈部和他额头的绷带之间摇摆。
这话让我有点尴尬，因为我好像也拿这个“相似点”戏弄过库洛洛。
库洛洛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只是为了遮住纹身，我隶属于巴忒老爷。”
“这当然是您的自由——手链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如果手链是真的，自然按照巴忒老爷的命令由你们暂时接管家族。”维斯文一丝不苟地阐述着双方最为关键的博弈点，“但是如果这是假的手链，你们将完全失去话语权，艾梅洛斯家族也会直接拒绝提亚先生的一切诉求。”
库洛洛完全无视了维斯文的施压，轻松地露出礼节性的笑意： “这是当然。”
……因为这手链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全程保持沉默，很明显我是在场掌握信息最少的人了，少说话对我有好处。
他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说要接管家族，挑明了要鸠占鹊巢，眼前的女人却丝毫没有引狼入室的察觉，她还以为这是请君入瓮。
不过对我来说正好，至少能光明正大地当一只米虫了。
维斯文转身往邸宅门口走去。
我趁机扭头对着库洛洛用嘴型说：“你好快呀。”
他神色复杂地微微一顿。
他当然知道我在暗指什么，我也知道他没有好好享受我送给他的礼物，不然今晚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礼物我转赠他人了，他让我传达一下谢意。”
“不客气~”我微笑着回应道。
其实我更希望他能亲自收下，不过既然礼物送出去了，怎么处置就不归我管了。
我有点闷闷地转身跟上维斯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