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渊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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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易之办事果然麻利，不肖两日倪炀烽便入了亲卫队。许是见惯了他穿着紧身黑色夜行衣的模样，一时竟不习惯他穿着侍卫服。偶尔见我时脸上也竟是一副无波无澜的表情，仿佛确是我那世伯的独子一般，饶是柳易之这般多疑谨慎之人也未发现破绽而对他放松了警惕。
若是从前，我是定不会做出如此出格危险之事的，不知为何，自离开了皇宫我的性格竟大大的变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连小桃也说我和从前不同了，我问她哪里不同，她却也说不上来，只说从前瞧着我顾此顾彼，做事考虑太多，而现今才是真真正正的为自己活着了。我淡淡一笑，她却不知我这是累了倦了，不愿再争了，即便是今日他们要斩了我，我也不想再挣扎反抗了。只是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倪炀烽欢喜晚上来与我谈心，开始时我还顾及被人发现了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免不了要遭人闲话，何况我又是如此一个尴尬的身份，常常是要他说了要紧事便赶他走，倪炀烽也从不恼，依旧我行我素，日日潜入我房中。
终有一日，将我气的恼火大声呵斥他，“莫要这般荒唐了，若是被人瞧了去，你的性命怕是不保。”倪炀烽却吃吃笑着，“莫不是弯弯在关心在下？”不知何时，倪炀烽不再唤我水姑娘，却直接唤了我的乳名，我被他气得不轻，口舌却不如他灵巧，只得转过身不去理他，良久才听见倪炀烽淡淡的说：“弯弯不必担心，在下来之前已然给他们下了昏睡的药，此刻怕是打雷也起不来。”听到此话，我才微微安下心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先是香料，后是迷药......”倪炀烽不语，用一只手指堵住了我的嘴唇，“日后我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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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一月余，终是到了大陇与番瓠的边境盛城。
盛城果然繁华，所行之处道路两旁尽是摆摊吆喝的小商贩，路上来来往往的大陇与番瓠的商人，穿着绮丽的华服，两种针锋相对的文化在这里竟如此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一路小心谨慎的番瓠人在此也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如以前那般拘谨警惕。
我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盛城内的人果真是见过大世面的，见了我们这华丽的马车也毫不惊奇，兀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我看着盛城内的胜景心中确实欢喜，却也掩不住浓浓的失落，这是大陇的最后一站了，一旦过了盛城，便是番瓠的国境。
倪炀烽不知何时策马赶了上来，同我的马车并行，与我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
“郡主可是欢喜这盛城？”
“素闻盛城繁华，弯弯早先便想来此见识见识了。”这话不是假话，却令我有些神伤，没想到如今却是因为这般原因来。
未免他人怀疑，说了两句话倪炀烽便速速策马离开了，我也放下了帘子，失却了刚刚的兴致。
“小姐，你怎么了？刚才不还是欢喜的很么？”小桃见我突如其来的变化很是不解。
“小桃，”我唤她，不答她的话，“你曾说过我如今是为了自己而活，”我苦笑一声，“人生若是真能如此，该是多好。”
“小姐？”
“小桃，有时候我很想一走了之，什么都不再过问......”
“小姐......”
“只怕这是我一生的奢望了。”我摇头不语。
“小姐，是小桃说错话了，”小桃低下了头，“小桃知道小姐心中很苦。”我伸手抚了抚小桃的脸颊，这丫头竟低声哭了起来，“小姐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傻丫头......”我笑骂她，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身不由己的人太多，我这小小的一粒尘埃怕是只会湮没于厚重的历史之中，悄无声息，并不会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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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我住在盛城最大的客栈之中，托腮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天空中一轮明月皓白皎洁，如巨大的银盘。
“弯弯。”我听见有人唤我，不肖思索，便知是倪炀烽。
“恩。”我轻声应下，闪开身子想为他让出路来，他却没有从窗子中翻入，而是随意的坐在了窗下的屋檐上。
“怎么不进来了？”我有些疑惑他的反应，却也不勉强，复又将头倚在手臂上，靠在窗前。
“今日的月亮看着叫人欢喜，”倪炀烽笑笑，此时我才发现他手中竟提着一只小巧的酒葫芦，他饮了一口壶中的酒，嘴角带着淡笑，专心的盯着月亮，仿佛真的是在赏月一般。
“弯弯，你喜欢这圆圆的月亮么？”倪炀烽笑着并不看我，似在喃喃自语，不知怎的，我觉着他笑得竟有些凄然。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倒是与它有些渊源，”我接着开口，“你知道为何我的乳名唤作弯弯么？爹爹曾说过娘亲生我的那天正是弯月......”
“弯月，呵呵，真好，幸好不是圆月，”倪炀烽突然灌了一大口酒，接口说到，“我不喜欢这月亮，尤其是圆月，人都说圆月代表着团圆吉祥，可对我来说它却是灾难是祸星......”倪炀烽微微有了些醉意，平时的他是不会这样说话的。
“弯弯，你不是一直在问我的身份么？”倪炀烽说罢又饮了一大口酒，单薄的身影在月色中似梦似幻，“我是药王祁泉的徒弟。”
“药王？”
“是，我2岁便遭父母遗弃，是师傅将我养大的。”
“怪不得，”我含笑点头，“只是不曾听说药王曾有个徒弟......”
“当然不曾听说，他许是不曾当过我是他的徒弟”倪炀烽眼波流转，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只是要我这个身体罢了。”
“倪......”
“莫叫我倪公子，叫我炀烽。”倪炀烽并不瞧我，语气中带上了微微的颤音，“师傅曾说过我是个奇异的体制，”说及此，倪炀烽顿了顿，“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
“是，无论中了什么毒都不会死，”倪炀烽饮了一口酒，手搭在屋檐上，“所以师傅便拿我试毒。”
“炀烽......”
“可是虽然是不死，却不是不疼，毒发时整个身体如同被千万只小虫撕咬，那时我常常被师傅泡在药罐里，他看着我，我看着天上的月亮，这里疼，这里也疼，”倪炀烽指着自己的身体，最后用手指在了心的位置，“可是哪里也不及这里疼，”
我看着眼前这笑的一脸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突然有种想抱紧他的冲动，心里隐隐的疼痛不已。
“二十年前，那时候我七岁，”倪炀烽接着讲了起来，“师傅交给我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我隐隐觉出了什么。
“进宫，去杀一个人。”倪炀烽说得风轻云谈，似是与他毫不相关。
“杀谁？”我感到我的心跟着急速的跳了起来，千万不要，不要是......
“蕙贵妃。”
我心中似有什么碎裂了一般，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却仍是不甘心的问，“颢翔的母妃？”
“正是，师傅研制了药，宫中早已有人打点，我只需将药送到宫中内应的手上即可。可是......”
“可是......还是失手了?”
“对，被大内的侍卫抓住了......”
“他们......”
“对，用了刑，”倪炀烽将身子靠近窗子些，“我知道师傅不会来救我，因为他说过，若是失手就死在这里好了，”倪炀烽眼睛被星星映的闪闪发光，“于是那时，我反而踏实了，但是却在那时，丞相救了我。”
“爹爹？”
“对，丞相将所有知情人都灭了口，又换了个死刑犯才将我救出。”
“这便是爹爹予你的恩情？”提到了爹爹我心里复又疼痛起来，“爹爹为何要救你？”爹爹定不会白白冒这样的风险。
“是，是师傅......”倪炀烽终于哽咽起来，两股清流顺着脸庞滑下，“那时我才知道，我哪里是什么百毒不侵之身，师傅捡我回来时就发现我已中剧毒，将我泡药其实是替我解毒，夜夜在我身边陪伴也不是在观察药效，而是怕我出了什么闪失......师傅心高气傲，不肯说出来，其实他是及疼爱我的......”
我静静的看着倪炀烽，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一切安慰的话在他面前似乎都那样苍白无力。
“那药王他？”
“死了，在救我出来的那日便死了。”倪炀烽突然站起身来，隔着打开的窗子，一双桃花眼直看进我的心池，“弯弯，你会怪我吗？是我杀了蕙贵妃。”
我心中一阵阵急促，有些透不过气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爹爹病危时，你为何不救他？”
倪炀烽似是没料到我这个问题，微楞后静静向我阐述：“丞相大人的病虽很棘手，但我拼了全力也未尝不能救他一命......”倪炀烽顿下瞧我的反应，后又开口，“但丞相大人却拒绝了，他说，你今后的日子怕多是曲折，他愿意将这机会留给你，要我今后护你周全......”
“爹爹......”我失声低泣，不能自已，爹爹怎将这最后的希望也给予了我，叫我如何堪负？
“弯弯，为了丞相，你也要认真的活着......”倪炀烽扶起我的肩膀，一字一顿，语气坚定，“否则，我们便谁也对不起。”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不过是番瓠，有何可惧？”
炀烽笑笑，“这样才是那个坚强不服输的弯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渊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