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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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目相接的瞬间，洛千澜只觉自己心底仿佛被揪紧了般，猛地坠痛了下。
与身旁人的蓬头垢面不同，即便男人身着破旧衣衫，面上略沾尘土，却也不显脏乱。与旁人的蓬头垢面相比，他更像是只受了伤的野兽。
只是那鹰鸷似的尖锐目光紧紧所在洛千澜的身上，似猛兽捕捉猎物。
她慌忙地挪开眼，不想再去看跟前那个男人，可视线触及的每每皆为暗沉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洛千澜开始后悔今天自己任性出府。
她正欲转身离开，可紧接着站在围栏之外的仆役却敲起了锣鼓。
尖锐刺耳的声音将周遭之人的兴奋激起，推搡得愈发激烈，洛千澜慌忙地抓了好几下才握紧围栏。
“今儿这批可都是灵州来的好货啊，验货马上开始，客官有看上的随时出价随时买！”
又是声刺耳的敲打，紧接着，奴役将什么东西抛入围栏。
洛千澜定睛一看，是把锈迹斑驳的钥匙。
钥匙坠落在地，发出叮当声响。
与此同时，不论围栏与身旁，皆如燃了引线般炸裂开来。
围栏里的奴隶们发了疯似的争抢那把生锈的钥匙，争夺、厮杀，很快便有血光划过夜空，掉落于地，覆盖着原先的暗红。有人还未挣脱铁链，便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而洛千澜身旁的看客买手们，纷纷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兴奋至极。
“十两！我买这个！！”
“我出十一两！”
“十二两！！”
……
饥荒遍布的年代，皇城之下却有人随意挥霍着珍贵至极的银两，争着抢着买最低贱的人命。
那些被买下的奴隶，随即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买主所指之人。
随着抛下的银两越来越多，围栏中的厮杀也愈发凶残，四处可见的血迹，让面前犹如修罗地狱。
觅儿早就被吓得不吱声，躲在洛千澜身后，时刻紧攥着她的衣袖。
她也面色惨白，双脚微微乏力。
如果可以，她一定好好听父亲的话，待在家中哪儿也不去。
只是此刻身后皆是涌动的人群，洛千澜想走也走不了。
突然，周围爆发了极为兴奋的呼叫。
洛千澜被吸去目光，见围栏之中的所有奴隶皆将一人围起。
仿佛狮群寻见落单的猎物，各个皆沉沦在捕猎前的兴奋中。
“打死他！打死他！”有人兴奋地叫喊道，渐渐带动了周围人一同。
洛千澜再定睛一看，那个被所有奴隶围住的，竟是方才与自己对视的那个奇怪男人。
还未等她眨眼，便已经有人出手。
男人依旧坐在角落，轻松伸手，掐住某个企图从背后袭击的人。
手腕随意一扭，偷袭之人便丧失气息，无力倒在一旁。
他面色淡然，好似方才所作的仅是碾死一只蚂蚁。
此时此刻，男人成为在场所有人的眼中钉。围栏中的奴隶联手将他围住，仿佛狼群围剿孤狼般，每个人都露出尖锐獠牙。
厮杀再度开始，洛千澜隐约听到了血肉碎裂的声音，同时还有不易察觉的闷哼。
即便那人身手高超，也难以抵御这么多人的围剿。
许是男人逐渐不敌众人，围栏外的呼喊声渐渐染上了兴奋。
洛千澜忍不住抬眼，望向围栏。
男人起身，身形略微颤抖，额角因厮杀而流淌下鲜血，他闭上右眼随意擦拭了下。身上的破旧布衫也早已被血浸透，放眼看去是触目惊心的深红。
眼看着那些奴隶欲再度向前，洛千澜一时不受控制，开口：“等等。”
清脆略显娇嫩的嗓音在这混乱残忍的修罗炼狱擦过，似暗夜尽头的破晓。
瞬间，她身上集齐了荒巷中所有人的目光。
方才吆喝的奴役费力挤到洛千澜跟前，目光轻佻将她上下打量了番：“敢问这位小姐，您是想要买货？”
周围响起了讥笑声。
洛千澜心底暗暗后悔方才的冲动，然而已无退路，只好硬着头皮：“我要买他，多少银两？”
她手一指，指向围栏中的男人。
奴役仍有些不屑：“那小姐是想买他一晚呢，还是帮他赎身？”
洛千澜一愣：“你这是何意？”
奴役哼笑了下：“看来小姐是头一回来荒巷，还不这里的规矩。买一晚就地起价，若是想赎身，怎么也得这个数。”
他露出两根手指。
五十两。
这个数字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天价的存在。
周围人见此，纷纷吹嘘出声。
“五十两，买这么一个贱奴回去？”
“这小妞姿色可真算得上一绝，可看着面生，莫非是刚来洛阳城的？”
“刚到洛阳城就赶来荒巷，这能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呢。”
……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浪潮般层层压迫，洛千澜的面色也微微泛白，在黑夜与火光的映衬下更显楚楚可怜。
然而，方才入眼的血色，以及男人因血流淌下而不得不闭起的眼。
洛千澜咬咬牙：“五十两就五十两。”
此话一出，更是引得周遭惊叹声不断。
毕竟在荒巷，出手如此阔绰的也并不常见。
奴役似是未料到她会如此果断，愣了愣神，又道：“不对！当日赎身的价格得是一百两！”
觅儿走上前：“你这是想反悔！”
奴役一步上前，神色嚣张：“一百两，少一两都不成，这位小姐，你是要还是不要。”
周围，还有身材壮硕的其他奴役走上前，眼看就要将洛千澜围住。
她内心略有踟蹰，可目光冷不防又落于不远处那人面上。
那触目惊心的血色，以及男人目中的坚忍，不知怎地就揪紧了洛千澜的心。
罢了，好事做到底，好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洛千澜收回眼：“好，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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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巷的喧嚣渐渐远离于身后，陌生又沉重的脚步声却时刻于自己耳旁流转。
洛千澜偷摸揪着衣袖，不让自己回过头。
她很清楚，方才被自己重金买下的男人，此刻就跟在身后。
略微沉闷的步伐，无形之中似是一道化不开的雾，笼罩着洛千澜的内心。
眼看着前方永安街的灯火阑珊再度袭来，她知道再如此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
骤然停下步伐，洛千澜回过头来。
男人跟着一道停下脚步，两人目光再度触碰，洛千澜望见了他眼底的自己。
他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方才被迫闭上的眼里无比深邃。只不过，洛千澜似在自己的倒影中看出了一抹柔情。
距离拉近，借着中秋的皎白月色，她才看清男人的面貌。
即便被血污浸染，对方面容依旧俊朗。凌乱发丝被随意拨开，愈发衬得好看。
“你已经自由了，你走吧。”洛千澜挪开眼，说道。
原本便是自己的一时冲动，一掷一百两不说，平日里自己无法迈出姜宅，买下这么个奴隶也毫无用处。
倒不如做好事做到底，彻彻底底还他自由为好。
只不过，自己话音落下后，迟迟没有得到回信。
洛千澜忍不住重新将视线挪至跟前男人的面上，再度打量了他几番。
“如果你没有钱的话，”她想到了什么，重新拿出了自己的苏绣锦缎荷包。“这些银子都给你，你可以出洛阳去别的地方，够你谋份生计。”
洛千澜抓着十两银子，朝男人递过去。
男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除去锁在洛千澜面上的视线。
一旁的觅儿都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已经为他花了一百两，怎还要给他银子？”
接着，觅儿又走到男人跟前：“我们小姐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怎么一声不吭？”
洛千澜身手稍稍拦住侍女，紧接着又看了男人一眼，道：“觅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更何况自己是偷跑出来，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洛千澜终于听见男人开口：“请让奴，留在您的身边。”
脚步一顿，她面上略有些错愕，但还是回过头。
男人的嗓音略显深沉，却分外好听，与初见时那凌乱落魄的模样全然不符。
洛千澜重新看着他，问到：“你唤什么名字？”
男人注视着她，回答道：“奴名唤言无声。”
言无声。
洛千澜在心底默念了番，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轻笑了声。
注意到言无声的目光，她解释：“你的名字……和你本人很是相符。”
沉默无声。
不等对方开口，洛千澜又道：“只是，我无法让你留在我身边，我……该回去了，这十两还有今日的赎身钱，就当作是我的一番好意吧。”
此话刚说完，洛千澜便听见永安街方向传来的打更声。
戌时已过，再过一阵子就得去给姜卓风请安，她必须走了。
揪紧了衣衫，洛千澜像是铁了心般转身就走。觅儿见此状况，便也跟上。
眼看娇小的身姿就要被永安街的灯火笼罩，可洛千澜又折返了回来。
她手握丝绸轻纱，递向言无声：“如此满脸血污地出去易引人注目，还是擦擦为好。”
纱帕上赫然绣着几朵杏花，只是一眼便能幻想出少女春日立于杏花树下的绝美容颜。
言无声还未伸手，洛千澜便轻握着他的手臂，将丝帕塞至他的掌心，接着便匆忙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永安灯火阑珊，很快，少女的背影便混入其中，再也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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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千澜赶回姜宅，依旧走的出门时的那条暗道。
只不过中秋夜月明星稀，姜宅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方才的那条小路周边也有不少人影。
尽管洛千澜穿着侍女的淡粉粗布制衣，可那绝美容颜却怎么也藏不住，只一眼就能认出其不同。
她不敢逗留太久，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只好加快脚步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谁知，恰逢白漓往姜宅的东南角走来，洛千澜心喊不妙，只好就近找了小路。
“你说，我把这个送给珉哥哥，他会喜欢吗？”白漓手拿着刚从永安街上买来的小玩意，边同侍女说道。
可她像是瞧见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刚才什么人跑过去了？那样子，怎么看着像是姜阑那个野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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