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大人别爱我》蔡姐

30、有缘无份

　　长思将豆芽菜抱回房中，银灰色的小肥猫除沈颂外不想和任何人靠近，一直死命挣扎，“喵喵”地低吼。长思忍不住掐住它的脸，凶巴巴地道，“干什么，让我抱一会儿不行？”
　　豆芽菜听到，张口就咬住他的手指，顿了顿，又嫌弃似的吐出来，白了他一眼。
　　长思长眉挑起，觉得这猫真是成精了，更加用力地揉捏它的脸，这下豆芽菜委屈了，“呜呜”地叫个不停，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垂下来，让长思忍不住心疼。
　　将怀里的猫放在地上，他用手点了点它的脑袋，低声道，“我又没凶你....委屈什么，向你道歉好不好？”
　　豆芽菜趴在地上，像不想被他看到似的把脸藏起来。
　　长思走过去把门打开，“沈颂现在不在家，你要不想在我房间待着，出去外面玩也可以。”

　　“咯吱”一声木门被拉开，温暖的日光照射进来，豆芽菜猛然抬头，一改先前的委屈，兴高采烈地向门口奔去，却又忽然顿住，拐弯跑回来，小腿抬起——用力踩了长思一脚。
　　哼。
　　它昂起头，“咻”地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嚯....”长思愣住，意识到自己被这猫耍了，冲出去就要揍猫。一鬼一猫在宅子里闹得不行，惊得隔壁两屋的租客都开门走出来。

　　虞容住在最里面，站在门口凝视着那只猫，两只手放于身前绞在一起，似乎很想走过去去摸，但又不敢。唐采和狐女则站到长廊上，后者眼里有层浅浅的笑，“居然又来了一只猫，这地方还真是挺不错。”
　　前者闻言，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子夜吧，我待会儿想回家一趟，”说到这里，狐女脸上的笑敛去些。
　　“一直都没回去吗？”
　　“没有，”狐女转过头，望进他的眼里，“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唐采沉默一会儿，很轻地点了下头。
　　“你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当然，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这样认为。”

　　此时温宅外，沈颂和封九办完事，正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时辰前他们将楚延玉带到一条冷清的巷子里，封九正想消除他的记忆，沈颂却忽然阻止了他。
　　“他害长思上吊而死，消除记忆有些太便宜他了。”
　　封九望向他，“你想怎样？”
　　“我没想好.....”沈颂怔了一会儿，轻声回了句，封九很轻地笑出声，右手推了楚延玉一把——三人一同进入到一个幻境里。
　　”那我让他此生都沉浸在过去，却要眼睁睁看着温长思和别人相爱、婚嫁可好？”
　　“不用一辈子，一年就好了，”沈颂看着那失魂落魄的人，终归是心软，道。
　　“好，”封九点点头。
　　眼前的画面随着他的话而改变，沈颂本来对楚延玉不感兴趣，却瞥见出现在幻境里的一位女子，微微愣住。“这是后来和楚延玉成亲的那位张家大小姐吗？”
　　“嗯，要去看看么？”
　　“....好。”

　　沈颂原以为那次在昆仑镜，楚延玉和长思的相识是在温宅，不想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黄昏时分，夕阳倾斜，一家简朴的酒肆里，张予芝在和楚延玉喝酒。
　　她一杯杯酒倒入腹中，爽快得像在喝水，楚延玉低头望着自己面前还剩一半的小杯子，忍不住问，“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张予芝看也不看他，道。
　　“又和你爹吵架了？”
　　“他逼着要我嫁人。”
　　楚延玉长眉挑起，“然后呢？和他吵起来了？”
　　“不然呢，”或许是有些醉意，心情又不大好，张予芝说话有点冲，一口饮尽烈酒，道，“我就不懂了，为什么非得逼我去嫁人。一辈子这么长，我就不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吗？”
　　“嗯.....”楚延玉点点头，“确实是要和喜欢的人过日子。”
　　话音刚落，旁边的予芝便挪过来，大大咧咧地从后揽住他，抬眸问，“我们小玉.....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楚延玉苦笑，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将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那得去找啊，”张予芝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忽然笑起来，“帮你去问问？”
　　这酒鬼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楚延玉看得就想叹气，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往她那处追去。
　　张予芝停在一条破烂的小巷前，延玉才走到她旁边，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一些粗言秽语，似乎是有人在闹事。
　　“这是....”楚延玉微微一惊，还没说完就被予芝一把拽在身后，“嘘，好像是村里的恶霸在勒索村民。”
　　“你不去帮忙？”延玉有些惊讶——按张予芝的性格，早就冲过去了。
　　女子微微一笑，“等那些恶霸走了我再去收拾他们，现在过去会被很多人看到，难免会惊动我爹。”
　　楚延玉长眉挑起，“现在不醉了？”
　　“我千杯不醉好吧，”予芝扔下句话，转头留心巷子里的情况，见那几个恶霸耀武扬威地从巷子另一头走出去，立即拉着楚延玉往那处追去，两人教训了他们一顿，回到巷子打算将钱财还给村民，却见巷子里多出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那人样貌出众、姿态秀美，一看就是个温文有礼的小少爷，站在村民门前递过去一个钱袋，“我已经让丫鬟去报官了，你别担心，很快就能将丢去的银子找回来。“顿了顿，又轻声道，“最近天冷，用这些钱买件厚衣服吧。”
　　“这要不得....”村民摆摆手。
　　“没关系，”那人温和一笑，后退半步。
　　这时，有个小姑娘出现在张予芝和楚延玉身旁，对着巷子喊，“少爷！”
　　“我该走了，”于是那人往这边望来，对村民道，“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报官会比老实给钱会更有用。”
　　他说完就快步向巷口走去，仿佛不太方便在外面停留太久，楚延玉和张予芝看着那人经过自己身边，后者小声感叹，“....这是哪家的少爷这么好心肠。”
　　前者却偏头望着那人擦肩而过的侧容，像怔住般，忽然就没了声。
　　“你怎么了？”予芝转过头来，探究地望向他。
　　于是像是大梦初醒，楚延玉这才回过神，摸了摸鼻子，微笑，“没什么，走吧。”
　　他快步往巷子里走去，不给好友一点追问的机会，予芝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那日在玉岚坊.....
　　她失神地望着那两个人，眼里的笑意却像水光潋滟般一点点往外荡开。

　　“所以之前在温家，楚延玉说是要偷银子....”沈颂站在幻境外，后知后觉地轻叹一声。
　　“恐怕都是他设计好的，从一开始他就想接近温长思，“封九对别人的事不怎么上心，漫不经心地回了句，目光却一直专注地望着沈颂，顿了顿后似有若无地道，“可惜，他们是有缘无份。”
　　“都是误会。”
　　“但也回不去了，不是吗？”封九的脸色有些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眉宇间是消散不去的戾气，却也扯开嘴角，很淡地笑了声。
　　“确实，不然长思也不会喝下孟婆汤.....”沈颂想起昆仑镜中所见的事，垂下双眸——若不是后来温夫人和明兰的阻止，楚延玉又没和长思沟通好，他们或许不会变成这样。
　　封九没有回答，但他在听到“孟婆汤”时，眼底藏着的寒意像绷不住般地一下肆意扩散，可惜沈颂只望着幻境里的人，忽略了这点。

　　两人处理完事情，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事还是下午，路上行人纷乱，有几个小孩在打闹，不知怎的，沈颂想起之前在幻境里见到的那个送他丑娃娃的孩子，目光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
　　这一幕被封九看到，虽什么都没说，但却有几颗小石子从天而降，打在那几个小孩的头上。
　　“呜哇....”孩啼声立即响起，大人匆匆忙过来抱走小孩，街上很快只剩下沈颂和封九两人。
　　前者步子一停，侧头望向后者。
　　他没说话，封九便笑着问，“怎么了？”
　　“这话该是我问你，”沈颂眉头皱起，“你从回来后就变得很不对劲，发生了什么？”
　　封九脸上的笑一点点敛去，攥住他衣角的手指却在发红，“我有些事没弄明白。”
　　“什么事？”
　　“说不清楚。”
　　“和我有关？”沈颂问得很快，封九犹豫一会儿，点头，“我在鬼市里见到两个人。”
　　“谁？”沈颂瞳孔一缩，心中浮出两个人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下，便立即被封九牵住，听到他说——“沈颂，我们是不是在很久前见过？”

　　凉风吹过，沈颂的步子骤然停下，却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他偏头掩唇，身上忽然多出一件厚重的外袍，封九伸手拿下落到他头发上的一片枯叶，忍了一会儿，很轻地道，“我可能...失去过一部分的记忆，也忘记了一个人。”
　　沈颂没有说话，他看着对方，觉得封九眼里的情绪饱满得快要溢出来，但又像蒙了层雾，让他看不清。
　　“之前有晚你说自己做噩梦，被水鬼拽到池子里了，那应该就是昆仑镜吧？”封九道。
　　“嗯。”
　　“看到什么了？”
　　封九这话问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却悄悄提起口气，沈颂望着他，觉得对方此时有些紧张，沉默一会儿后道，“有个叫‘溪亭’的人，和一个叫....”
　　他兀自停下来——还是没能说出“相黎”这个名字。
　　“我知道了，”封九很轻地点了点头，朝沈颂挥挥手，走到街边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来。

　　灰白的水泥地上出现一大滩血，墙上也被沾到些许，慢慢地往下流，渗到地面。
　　封九觉得自己此时就像被架子架在了火上，烤得他浑身发疼，愤怒、仇恨和悲伤着三种极端的情绪涌上来，让他难受得不停往外吐血，像是吃下个极苦的果子，又像是吞下四五把刀子，五脏六腑都被搅烂。
　　沈颂不会看到这一幕——封九刚才对他施了法，对方不会发现自己已从他身边走开，更别说吐血。

　　然而，却听到那样几个字。
　　“你怎么了？”
　　封九猛然僵住，极缓极缓地抬起头，晃散的目光在看到沈颂后骤然聚集。
　　对方对他的状态感到奇怪，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他忽然侧过头，抬手捂住了嘴巴。
　　沈颂皱眉，就见道道青筋在他脖子上拔起，血液从他的指缝里流出。
　　“你还好吗？”沈颂忍不住向前一步，却忽然眼前一晃——后背狠狠撞在墙上。
　　“你不该过来的，”封九垂下右手，血液顺着指尖滴在地面，青筋从他脖子上拔起，他盯着沈颂，眼里全是对方此刻震惊的样子，里头藏不住的隐忍和痛楚在肆意涌动，一句话落到二人耳边。
　　“我不会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