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大人别爱我》蔡姐

16、无尽梦魇

　　沈颂今晚做了个梦。
　　或许是记住了被封九捂住眼时“看到”的那个画面，继而阴差阳错地梦见里面那两人。

　　少年好不容易拨开人群，用法术定住灰衣男子，大步上前拽住他衣角，“干嘛躲我，我在后面喊了你这么久，装什么聋子。”
　　男子站在他旁边，目光径直落到街边一家店铺上，不语。
　　“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少说也有点感情了，理理我不可以吗？”少年有些委屈，望向对方的眼里多出恼怒，捏紧他的衣角生怕对方逃跑，见他还是闷声不吭后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家店铺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你想买什么？我经常来这里，和各个老板都很熟，你要想买东西的话，我和你一起进去，这样老板就不敢出价太高。”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子，男子在听到钱后似乎终于有了反应，沉默一会儿道，“好。”
　　两人一同走入店铺，开始里头很黑，直到男子踏上店内石板，四周才变得明亮。沈颂看着里头的布置与陈列物品，与晚上和封九去的那家一模一样。

　　然而迎上来的却不是那位天生觉得自己是女子的老板，换成了个面容俊美的青年，身着白衣，高瘦身材，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笑吟吟地望向两位客人。
　　灰衣男子与少年站在他对面，前者刚要说话，那位老板就忽然做出个噤声的动作，若有所思道，“等等，这里还有个客人。”
　　他边说边四处寻找，沈颂没来由觉得他是在说自己，正犹疑不决间，老板已经站到他面前。
　　“找到你了。”

　　沈颂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转头望向别处。屋内一片漆黑，静得出奇，连屋外的虫鸣声都没听到。
　　平时即便关上窗都能听得很清楚的，他心下一动，走下床。
　　然而双腿刚刚碰到地，便感觉好像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身子往后跌去——

　　“啪嗒！”水花溅起，他发现自己此时竟坐在了水里，并没有很深，大概只浸过脚踝，四周黑雾弥漫，完全看不清这是哪儿。
　　这时，盈盈灯火在身旁悄然亮起，沈颂偏头望去——只见一只手从黑暗中伸来，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抓住我。”
　　沈颂愣了愣，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下意识伸过去——神奇般地，当两人十指交握后，身边一团黑雾急速散去，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里是忘川的尽头，你别乱跑，”少年长身而立，样子和封九有几分相似，顿了顿，见他不语后又放柔声音，“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刚找不到你有点紧张。”
　　“你.....”沈颂呆呆望着站在身旁的人，试探地问，“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你忘了？我带你过来的，我们现在要去昆仑山，”少年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在这黑暗中前行，他似乎对这儿很熟悉，耐着性子道，“但那儿守卫森严，寻常法子去不了，只有站在忘川的尽头用河水作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我们去昆仑山做什么？”沈颂越听越不对劲，“你是谁？”
　　“我是相黎，”这话似乎让少年感到不快，抿起嘴角握紧了他的手，“之前和你说过的，怎么忘记了？还有，我们是去那边偷昆仑剑。”
　　沈颂眨眨眼，“为什么要偷？”
　　“怕那些个守山的老头不给，“相黎牵着他快步往前走，沈颂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有多久，这儿太黑了，又很安静，给他一种时间是静止的错觉。游荡在周遭的鬼火在一点点变暗，在彻底熄灭时相黎停了下来。
　　“到了，”少年双手捏了个极其复杂的诀，脚下的河水迅速退去，接着“哗啦”一声自下而上地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
　　“走吧，”相黎把手伸过来，似乎又想牵他。
　　“我自己能走，”沈颂眼皮一跳，往旁边躲去，和他一同穿过那个屏障，来到昆仑山。

　　那里终年大雪，只有冬季，一眼望去全是苍白。沈颂站在一个水池边上，看着雪花从灰蒙蒙的天上飘下来，落到掌心，凉气逼人。
　　——坦白说，他到现在都觉得这是幻境，可如今触碰到这冰冷的雪花，又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难道他真来到昆仑山了？封九呢？
　　这名字倏地出现在心中，让他眉头一皱，步伐停下望向少年，试探般问，“你知道封九吗？”
　　“谁？”相黎一愣，听到他说是一个鬼神后笑起来，仿佛听到一个笑话，“溪亭，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鬼神啊。他是什么人？竟敢任意冒充鬼神。”
　　“什么？”沈颂先是对少年的身份感到吃惊，又对他叫的这名字感到奇怪，忍不住往前一步，凑近对方。然而正当他要问清楚时，却感到脚下一冷——池子里竟忽然钻出只湿漉漉的水鬼，伸出如枯柴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相黎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反应，对方便已经被拽进池子。

　　“溪亭！”
　　这本能的一声叫喊宛如破开死局，在无比寂静的昆仑山里回荡，激得数十只鸟儿飞起。
　　“有人闯进来了——”
　　原先还算良好的情况急转下降，守卫在山里的人反应过来，敲响大钟吹起号笛，五支利箭破风而来，夹带浓郁的肃杀之气，迎面刺向站在池边的少年！
　　“该死，”相黎满脸阴郁，回头望了眼回归平静的池水，右手幻化出一把长剑，顷刻将那五支利箭斩断于眼前。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昆仑山严禁所有外人闯入，若有发现格杀勿论，相黎和沈颂的此次进入，已是犯了死罪。一只鸟儿落到地上，化身为人，手执双锤，步步向少年走来。
　　“你们将他带去哪儿了？！”相黎知道沈颂是凡人，凡胎□□受不了寒，昆仑山的池水又是刺骨的冰凉，不消一刻钟便会被活活冻死在池里，他拖不得！
　　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对面那人却只字不言，看起来宛如木偶般呆滞，望向他的眼里带有浓浓杀意。
　　“你找死！”相黎手里的剑轰然消散，直接冲过去，身形奇快地躲过对方的攻势，一把抓住他的头颅，扭断。

　　而在寒冷刺骨的池水里，沈颂在急速坠落。
　　水鬼抓着他的脚踝，把他往底部拖去。
　　沈颂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张开双臂努力往上游，双腿狠踹对方的头——然而剧烈的挣扎却让他不小心呛了水，力气一点点消散，濒死的感觉太过强烈，让他觉得即便现在是幻境，也会有死的威胁。
　　空荡荡的四周，沈颂听不到任何声音，缺氧的难受和水鬼的拖拽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一点点靠近死亡。
　　这时，缠绕于右手尾指的红线开始燃烧。
　　并不灼人，反而有些寒冷，一下让沈颂想起今夜院子里，道士被丢进去的那团火焰。
　　他怔忪地望着那条红线，忍不住摸上去....

　　只觉得眼前一晃，睁开眼，便看到封九担忧的脸。
　　“怎么了？刚才见你一直在乱动，脸色很不好，我怕你有事，就叫醒你了。”他站在床前，眉头稍稍皱起，左手抚上沈颂的手指，红线缠绕成团。
　　沈颂出神地盯着一处，过了许久才道，“我可能....做了个恶梦。”

　　“恶梦？”封九一怔，“梦到什么了？”
　　“你知道....”沈颂想起忘川里见到的那个少年，刚要和他说对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愣住，抬头一眨不眨地望向封九，想要再试一次，却依旧徒劳。
　　沈颂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那个少年的名字，但也仅仅只是如此，换了个问法道，“昆仑山是个怎样的地方？”
　　“终年大雪，天寒地冻，我也只是去过一次，”封九漫不经心地回了句，盯着他问，”怎么了？梦里都有些什么？“
　　沈颂沉默一瞬，左手摸上右手的红线，“梦到我被水鬼拽进水里，快要死掉。”
　　“.....不会发生这种事，”封九沉下脸，幻化出一张纸条草草写了几句，那纸便当着沈颂的面化作一团黑雾飘出窗外。“很难受吗？”
　　“也没有，但我可能睡不着了。”
　　沈颂望过来，几缕长发散落下来，半遮住那张苍白的脸，嘴唇极其艳红，或许受惊过度，眼尾甚至有些湿润，看起来楚楚可怜。
　　封九的心猛地一跳，声音温柔得不像他自己，道，“我们去做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