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大人别爱我》蔡姐

10、 他不开心

　　“为什么是我来决定？”
　　“虽然成领当年确实犯下杀戒，但我回阴间看生死簿，上面写着他会在二十年后离世。但现在按那五只小鬼这么折磨下去，不出半年他便会暴毙。“封九这话说得不慌不忙，仿佛与他毫无瓜葛，只望着跪在地上的五只小鬼。
　　“于情于理我都该将它们带走，或者任由它们被这道士除掉，可是.....”
　　他恰到好处地停下，望向旁边那位冷心冷情的凡人。
　　“你会不开心。”

　　“好疼....救我....”
　　对面，那只被铃铛降服的小鬼还在哭叫。
　　其余四只小鬼乱成一团，着急地想去对付那个道士，可它们终究修行不到十年，能对付成领只因和他血脉相连，能够将他扯进幻境，进行折磨。可现在对面站着的是个有几分道行的人，能做什么？
　　它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漆黑一团的屋内突然窜出三道鬼火。
　　幽绿色，手掌那么小，远没有沈颂上次看的绚丽。
　　道士虽然无端被灭去纸灯，找不到鬼的方向，但他仍有办法，念出法术驱动浮在半空中的几道火苗，让它们为自己引路。他停在那只小鬼旁边，将手里的链子往上抛——其余四只小鬼便再无法动弹。
　　手中小刀泛出诡异的光，他推断出身旁小鬼的要害之处，往下捅去！

　　“如果我让你留下那五只小鬼，你会答应吗？”
　　千钧一发之际，沈颂转过头，问旁边的人。
　　“会，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封九望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句作出承诺，“只要你想。”

　　执掌生杀大权的神明如果动心，那不叫万劫不复，叫心甘情愿。
　　而那位幸运的凡人，将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沈颂突然伸手摸上封九的左胸。
　　长风吹起散落的黑发，夜空中云层堆积在一起，惊雷从远处轻轻传来，他望着眼前的景色，听到屋里的惨叫与嬉戏声。
　　“果然是幻境。”
　　此时他哪里是在小屋里，分明还站在门外，未曾进去。沈颂抬头望向不远处，没猜错的话那道士也应该还在来这边的路上。
　　可只下一瞬，他便顿住——
　　旷野上，没有那位执灯前来的道士。
　　前方紧锁的木门“砰”一声被打开，道士从里走出，右手戴的那串手链....泛着妖冶的红光。

　　天上突然下起细雨。
　　封九变出一把伞，和他站在外面，见他骤然僵住后唇角稍稍扬起，望向门口，轻声回道，“是吗？”
　　道士愈行愈远，小屋里却仍有吵闹声，沈颂沉默一会儿，道，“我和他是都进入幻境了？”
　　“对。”
　　“那幻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进去之后才问的我。”
　　“从一开始你见到那人开始。我来之前就猜到你会留下那些小鬼，所以事先编织出个幻境，让你们陷入。”封九知无不言，专注地望着沈颂。
　　“今夜过来，你不会单单只为了这事吧？”
　　“确实，那道士还另有所图，去看看吗？”
　　“好。”

　　两人跟在道士身后，村里的路都是泥泞路，在雨天特别难走，封九撑着伞，留心着沈颂的步子，尽量将伞倾到他那边，又见他把手藏在衣袖里，幻化出几盏鬼火，荡漾在他身边。
　　“冷吗？”
　　“现在好点了，”沈颂抬头望了眼顶上的伞，“你怎么只遮我一个？”
　　“我不要紧。”
　　“不可以用法术直接挡去雨水吗？”
　　封九愣了下，望向他的眼里突然多出些许深沉，转头看着两人几乎要贴到一起的身子，“可以。”
　　虽是这样回答，但他却没作任何改变，抬头目光似水地望向一丈外。
　　“我们到了。”

　　纸灯里的光团逐渐变得微弱，在昏暗的雨夜里道士站在一间屋子前，半身湿淋，抬手敲了两下门。
　　像是迫不及待地，有人把门拉开——
　　那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身形高瘦，面貌俊秀，鼻尖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穿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衫。
　　“刘道长。”
　　道士点点头，举起手中的纸灯取下手链，将它挂在杆子上。
　　只见白色的灯上竟渐渐有了颜色，像是被泼上几道颜料，奇异的显现出图案。
　　——是一个女孩子。
　　青年惊呼出声。
　　“成家的那只鬼？”沈颂脱口而出。
　　“嗯，”封九道。
　　“他还没从幻境里出来？”
　　“可以这样说。”
　　“但屋里那个人怎么也能看到？”
　　“我随手从阴间揪来只鬼，放了进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沈颂却微微皱眉，“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可你一直在我身边。”
　　封九很轻地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向不远处交谈的两人，“谁说一定要去到阴间，才能找到鬼。”
　　他边说边在半空中画了几笔，沈颂认真看着，觉得他好像在极其潦草地写着什么字，半晌，面前突然出现个面容呆滞的鬼，长发披散一身囚衣，连雨水落到他身上都没发现。
　　“写的是生辰八字吗？”沈颂盯着那只鬼，问封九。
　　“嗯。”
　　对方应了声，抬手挥了下，眼前的鬼又立即散去。
　　青年对他们这处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虽一直站在门槛前不曾将道士迎进去，却也在沉吟片刻后慎重拿出一张纸条，“甲子年壬申月，乙丑日庚午时，这是他的生辰八字，我都写上面了。”
　　“名字是温长思？”道士低头看了眼。
　　“....嗯，”青年语气一直平和，听到这名字突然顿了一下，垂下眸子，“能找到么？”
　　“可以，明天你去可以问问看，成领是不是恢复正常，没前几天那么疯癫了，”道士收起纸条，再次举起自己手里的灯，“那些小鬼可都在这儿呢，你要找的这只鬼，我肯定也能找到。不过.....”
　　“你先将他找出来，酬金少不了你的，”青年看了他一眼，打断道。
　　“好。”
　　“你打算从哪儿找起？”
　　“他住的地方吧，一般上吊自杀的缢鬼，都会被困在死的地方。”

　　阴沉的天色，又一道惊雷传来。
　　沈颂不可置信地望向封九，“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
　　“嗯，”对方轻声细语地应了声，语调微微上扬，道，“他要把你那便宜夫君带走。”

　　长思不知怎的，今晚无论怎么躺、怎么坐都不舒坦。
　　鬼是不用睡觉的，因而他也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然而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觉得浑身不对劲。
　　强忍下心中的烦躁，他走下床推开窗户，细雨夹带着风迎面吹来。缢鬼什么都没感觉到，却也垂下眸，神色变得哀伤。
　　他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件事。

　　有天下午，温家公子在书房里看书。
　　两扇窗户往外打开，和煦的日光照进来，有个年轻男子坐在墙头上，轻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快进来，”像是做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事，男子从墙上跳下，见没被人看到后立即从窗户钻进书房。
　　长思坐在桌前，递给他一本书，“这书最近很受欢迎，你看了吗？”
　　“之前好像听别人说过，是讲人和鬼相恋的故事？”
　　“对，但他们本就真心喜欢，所以即便后来其中一方成了鬼，也没死生不见，算是....”
　　“再续前缘？”男子笑着打断，拿书轻打他的头，“人怎么能和鬼有感情呢？”
　　“可那是自己很喜欢的人！”
　　“有多喜欢？天底下除了那只鬼，还有那么多人，就再也找不到另一个称心如意的人了吗？”男子笑盈盈地和他对视，见对方感到不满后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嗯？”
　　温家公子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吻，顿时红脸，转过头没再看他。
　　男子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还有别的书吗？”
　　“没了，”他将黏在身上的人推开，嘟囔一句，“你都不喜欢。”
　　“我没有，”男子凑过去看了一会儿他在看另一本书，唇角扬起，“那我看这本吧。”
　　认真在看的书突然被抢走，他也没去抢回来，好脾气地起身去架子上再挑。
　　可是....手指放到一本书上，却没将其抽出来。他垂下眸，悄悄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借机去问对方如果自己是那只鬼，他身为活人，会不会像书中人那般....

　　“等你好久了。”
　　“你不怕我吗？”
　　“不怕，你在我身边比什么好。”

　　书中的对话仍历历在目，回忆里那天本来天气很好，但到了傍晚却突然下起雨，就和今晚一样。
　　长思站了一会儿，等躁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便转身回到床上。
　　可那扇开着的窗，却再没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