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积分贷欺压镇民 讨公道继凌殒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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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联合体正式宣布大规模重建汇金业后，立刻在社会中产生了强烈反响，高知群体到处宣扬好时代来临了，现在投资汇金产业，一定是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在媒体与这些意见领袖的鼓吹下，联合体刮起了一阵汇金投资热，各式各样的汇金产品也如雨后春笋般产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推出了几十种汇金投资产品。
新历十一年十一月，联合体工商事业部正式成立，开始接受各类公司申请注册，成立当日便有一百多家公司注册；十二月，联合体中央交易所成立，正式开启股票交易市场。
而东方至德不仅加码投资了彭友三的积分统筹计划，他和冯书雅还购买了许多股票，同时将公民交流会的财政资金也进行了汇金化改造，成立了隶属于交流会的汇金公司，此后会员所交会费全部转由汇金公司运作升值。
一开始汇金业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立刻形成了多赢的局面。首先，它盘活了整个联合体的经济，初期的万镇计划倾向于平均主义，导致社会生产活力不足，而建立汇金体系后，公民的劳动积极性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其次，过去公民的动态需求值只能用来购买一般商品，而评级积分只能用来购买知识，并轨之后评级积分作为联合体唯一指定货币，让大多数人的资产水平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最后，社会生产总值的不断攀高，也让公民的收入水平提升了一个大的台阶，现在每月的固定需求值基本上可以满足公民所有的物质需求，而超额完成工作赚取的评级积分则可以用来购买更多的知识。
这回不仅是高知群体在极力鼓吹，就连联合体的普通民众也对这一改革举措赞不绝口，网络和媒体上诸如《美丽新家园》、《汇金的力量》、《从开蒙到立言，他只用了三个月》等文化产品受到热捧。
从万镇计划到知识植入，从网络繁荣到汇金蓬勃，人们看到成立仅仅九年的联合体，已经带领全人类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历史性跨越，这是过去任何一个政府乃至和光帝国都无法做到的，现在联合体的民众都相信联合体可以把人类带入一个新的发展高度。
02
江孝义作为联合体第二大公民组织农事协会的领袖，对于汇金投资热的态度远没有东方至德等人那么热情。凭他多年从事农业生产的经验来看，汇金业可以将触手伸入社会生产中的方方面面，但终究只是一种虚拟的东西，在他眼里汇金业所描述的价值、盈利、杠杆、指数级增长都过于虚无缥缈。
在这个资深农民的眼里，货币也好、投资也罢，都不如真真实实地屯粮屯货来得实在。所以尽管协会内呼声很高，但农事协会依然是联合体汇金化程度最低的公民组织，他依然倾向于老派传统的“囤积备荒”的运作理念。当东方至德和吕怀远他们的组织在积极进行汇金化改造时，江孝义反而加盖了十几座农事协会仓库，增加了物资储备数量。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被问到为何不放手将农事协会进行汇金化改造，他如是说：“仅仅才过去十一年，人类就已经忘记了饥饿的感觉。现在看似歌舞升平、经济繁荣的联合体，如果再来一次天工之乱，不知评级积分是否可以让大家吃饱？汇金业里的业务精英们能否打败天工战士？”
尽管江孝义是站在居安思危的角度阐述自己的观点，但这次采访还是遭到了联合体民众的口诛笔伐。在他们看来，如今的联合体蒸蒸日上，人类幸福指数节节攀高，每个人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都能得到充分满足，在这样的社会怎么可能再出现饥荒？怎么可能再出现第二次天工之乱？
有人批评他过于悲观主义，是不符合时代主旋律的垃圾思想；而有的人言辞更激烈，认为这样保守腐朽的人不配做联合体第二大公民组织的领袖，江孝义应该主动下台让年轻人上。江孝义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同时也感觉自己对农事协会的控制力正在一点点消失。
这天江孝义接到了一个通话，是东方至德打来的。
“孝义……最近怎么样？”
“还好，兄弟们还算给面子，没有把我强行从主理台上拖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是支持你的，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你要顶住压力，以后不要再接受任何采访，保持低调，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一点了。”
“算了，迄今为止我已经收到了一百多封劝退信，农事会的兄弟们已经给足了我这个‘老头子’体面，如果我还赖着不走，恐怕他们就不会给我体面了。”
“哎~~~孝义啊……也好，这两年你为农事协会殚精竭虑，也是够辛苦的了，退下来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游山玩水一番，到时候来186镇，我们好好聊聊。”
挂掉通话后，东方至德有些惆怅地看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兆明，小毅，如果有一天我们公民交流会的兄弟们也要赶我们下台，我们能否像江会长一样安之若素，体面离开呢？”
“他们敢！反了他们了，别忘了公民交流会是谁带的头，也别忘了是谁让他们过上受人尊重的日子。谁敢造次，我吴兆明第一个不饶他！”说完他还环顾了众人一眼。
“呵呵，你个傻子。”东方至德笑着说。
03
江孝义辞职后，便彻底与农事协会的事务脱离，带着家人开始四处游山玩水，自从农事协会成立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惬意了。虽然是被赶下台的，但毕竟作为第二大公民组织的发起人和创始人，江孝义所到之处还是得到了应有的礼遇。在东方至德和吕怀远等人的建议下，他开始写书，将成立和经营农事协会的这段经历写下来，分析其利弊得失，以供后人评价。
另一面，江孝义下台后，新任会长梁全业开始大刀阔斧地推进农事协会的财政汇金化，并积极推动与58镇知管会达成战略合作关系，准备将农事协会财政事务与知管会的积分信贷计划挂钩。
两个月后，农事协会总部，在58镇治安所和司法所的见证下，梁全业与知管会会长王磊正式签署了财政托管协议。签署仪式结束后，梁全业特地组了一个饭局，请所有相关人员吃饭。
席间，梁全业首先举杯：“王会长、梅所长、林队长，还有在座的各位农事会知管会同仁，让我们共同举杯，庆贺这漫长的合作谈判终于在今天开花结果，同时祝愿今后咱们两家合作愉快。”
第一杯酒下肚后，他再次举杯：“这第二杯，要感谢58镇治安所和司法所的大力支持和配合，来，干！”
“第三杯，敬咱们农事协会和知管会的各位办事员，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接下来还需再接再厉，把工作做好。”
梁全业做了两年农事协会的外联部长，不愧为外交高手，这三杯酒第一杯点明饭局主题，第二杯照顾官方势力，第三杯做亲民姿态，方方面面兼顾到位，端的是滴水不漏。
而王磊作为这场饭局的另一主角，也不甘落后，他也举起杯来：“首先感谢梁会长的盛情款待，农事协会的财政汇金化道路虽然相对较晚，但力度却是众家之最，足见梁会长之高瞻远瞩。在这里，我先敬梁会长一杯。”
梁全业一边寒暄，一边与王磊碰杯。随后王磊继续说到：“58镇知管会的积分信贷计划能获梁会长及各位领导的厚爱，实实荣幸备至，今天借此机会，我也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我们积分信贷计划的个人小额投资项目，已于昨日正式通过总部的审批，不日将向社会推出。初期募集资金有限，投资人名额也有限，为了感谢在座各位办事人员的辛勤工作，大家均可享受本项目的优先投资权，并且获得额度翻倍和分红翻倍的福利。”
王磊说完这话，场内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司法所长梅方诚悄声问王磊：“王会长，我这个…”王磊立刻止住他话头：“所长放心，您与林队长、梁会长另有安排。”
在一片喜气和谐的氛围中，没有人发现角落里一抹轻蔑的冷笑，它属于农事协会调解部的黄继凌。
江孝义建立农事协会之初衷，并非如公民交流会一样以调解纠纷为主，他更多地希望农事协会是一个功能性的组织，帮助联合体的农业人口解决生产上遇到的困难。
但在它运行过程中，总也避免不了会员之间产生纠纷的情况。而此时正好跟着东方至德一起建立公民交流会的黄继凌被调到58镇做设备维修员，江孝义原本跟黄继凌就是老相识，于是他直接从东方至德那里要来了这位擅长调解纠纷的人才，自此黄继凌便从公民交流会转投农事协会，专门负责农事协会的纠纷调解工作。
江孝义被逼宫下台后，黄继凌原本也想就此退会，谁知此时江孝义找到了他，恳求他留下来。江孝义天真地认为，农事协会哪怕还有一个自己人在，就不会完全变质。
今天这种场合，作为农事协会主要部门领导之一，黄继凌原本应该跟梁全业王磊他们坐一张桌子，然而却被安排坐到了偏远角落的一张桌子。这是梁全业的有意之举，上台后，他就开始全力打压江孝义的嫡系，黄继凌身份特殊，更是被他作为必须首先清除的对象。当然黄继凌也乐得清净自在，不坐主位自然无须流连于杯盏之间，钻营于阿谀奉承和溜须拍马。
直到听王磊说出这一番“慷慨之语”，黄继凌终于笑了，失去了江孝义掌舵的农事协会果然迅速地变质了，与此等“精明”之人过从甚密，梁全业的农事协会焉有不败之理。
不知为何，黄继凌此时脑中想到的不是被逼下台的江孝义，也不是兄弟情深的东方至德，而是那位自己一直心向往之的刘元乾主理。如今农事协会的发展轨迹，皆如刘主理当年所料，凌驾于公民之上的农事协会被一个人品低劣的人篡夺，立刻出现了权力交易的腌臜场面。
04
自那场饭局后，黄继凌更加心灰意冷了，虽然他还在尽力维持着农事协会的工作，但现在看起来梁全业并不打算让自己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干下去。今天上午的例会梁全业发起了一个讨论，讨论协会内一些部门存在的必要性，目标直指黄继凌的调解部，黄继凌知道，这是在向自己下最后通牒，要么自己卷铺盖滚蛋，要么让梁全业亲自动手把整个部门连根拔起。
坐在办公桌前，黄继凌双目呆滞，他想起了过去与江孝义沟通顺畅的合作，想起了与东方至德一起建立公民交流会时的意气风发。他原本是极乐城一个小餐饮企业的老板，在和光时代整天在管委会高层间攀葛附藤，纸醉金迷、浑浑噩噩地过了二十多年，但要说真正快乐的时光，却是和光崩溃后的这十来年。日子虽然过得苦了一点，但却收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兄弟，让他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意义。
“黄部长。”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把黄继凌拉回到现实，他定睛一看，十多个人正站在他的桌前。
“你们是？”
“黄部长，我们都是镇里的农民。”
“老人家，您先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说着黄继凌将助理招了进来，给大家倒水。
“黄部长，求您救救我们。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老人家，您先喝口水，慢慢说。”
在听完老人家的述说后，黄继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自从王磊的积分信贷计划上线后，知管会在镇内大肆宣扬超前消费理念，宣传低利息，鼓励镇民借贷积分，提前满足知识需求。
谁知到了还款日，大家发现借款利息并不像他们宣传的那样，反而是利滚利导致大量的镇民深陷债务泥潭。一部分镇民沦为了知管会的积分奴隶，尽管每月都超额完成工作任务，却发现债务怎么也还不清。而另一部分本来就没多少工作能力的老弱，知管会则要求他们将每月的固定需求值换取指定实物用以抵债，将这部分人逼入了绝境。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他们太过分了！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哪儿？和光帝国吗？！”黄继凌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想到在号召“人人平等”的人类发展联合体，居然又看到了这种“人吃人”的场面。他知道，这次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了。
他马上带着这些人来到了梁全业的办公室，听完了黄的叙述，梁全业让助理带这些人到会议室休息，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继凌，你先冷静冷静。这件事的确是知管会做得出格了，我稍候会跟他们的王会长沟通此事。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跟知管会的关系非同一般，农事协会所有的财政资金都在他们的积分信贷计划里，外交工作不能凭着一脑门子热而不考虑后果，你懂我的意思吗？”
黄继凌抬起头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梁全业：“我没听错吧？这是可以用‘沟通’两个字来解决的问题吗？王磊这是在赤裸裸地违法！他无视联合体宪章，无视法律，他面对的应该是手铐和牢房，而不是轻描淡写的‘沟通’！”
梁全业微笑着说：“有这么严重么？王会长不过是手段激进了一点，态度强硬了一点，他也是为了更好地维护投资者的利益，别这么上纲上线。”
“梁会长，我不管你在他那儿投了多少积分，但我希望你在照顾私人利益的同时最好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农事协会的总会长，你必须代表广大农民兄弟的根本利益，为他们发声！如果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角色，我建议你好好看十分钟这个牌匾！”黄继凌走到梁全业办公桌前，指向后墙上挂着的“为民请命”的牌匾，那是农事协会成立时张应潮的亲笔题字。
梁全业看了牌匾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还知道我是农事协会的会长，你现在是一个下属对会长应有的态度么？我们农事协会基本上所有会员都在知管会有投资，你现在对知管会咄咄相逼，就是在砸所有兄弟们的饭碗！作为农事协会的调解部长，居然干着损害会员兄弟们利益的事，我看你这个调解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明天不用来了。”
黄继凌看着他可憎又可笑的嘴脸，冷笑一声：“调解部不过就是一个办公场所，只要我黄继凌活着一天，农事协会为民请命的宗旨就不会变！”说完，黄继凌砸门而去。
05
知管会办公楼下，几十名老弱农民在楼前席地而坐，周围“侍立”着镇治安所的数百名保卫队员，外围的是镇报记者们的“长枪短炮”。
黄继凌带着几名心腹会员走进了王磊的办公室，王磊一脸谄媚地请各位就坐。
“黄部长，您看这事闹的，都是鄙人手下的人办事不利，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我已经严厉地训斥了他们。”
“王会长，相信你已经看过了我们的请愿书，既然王会长说都是手下人胡作非为，那就请王会长按照请愿书的内容先暂停积分信贷计划，然后再请联合体政府重新评估该项目的合理性吧。”
听到这里，王磊面露难色：“是这样的，黄部长。您看积分信贷计划是经过知管会总部和联合体政府一致审批通过的正规汇金项目，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行审批。其次目前积分信贷计划规模已经十分庞大，如果现在突然暂停还款，牵一发而动全身，大量的投资者的利益都将受损，这其中包括贵会的财政资金。届时如果贵会财政出现问题，这责任可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承担得了的。”
黄继凌就知道他一定会拿农事协会的财政资金说事：“那看来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看了看在场的梅方诚，接着说到：“王会长，那我们只好中央管理镇见了，告辞。”说完起身要走，却被王磊一手拉住。
“黄部长，先别走啊，难道此事就再无回旋余地吗？咱们凡事好商量嘛，你和这几位兄弟，不需要出任何积分，我免费送你们一份积分信贷计划的股权如何？分红这些都好商量，三倍如何？”
黄继凌转过身来，面对面盯着王磊，又是那种轻蔑的笑容：“王会长，如果是为了这些，你觉得我今天会站在这里吗？我在和光时代是做什么的你应该很清楚吧，若论赚钱，王磊会长恐怕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黄继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会长，您看，是不是可以安排了？”
王磊一脸阴沉地看了助理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到安保部队队长林一凡身上，林一凡心领神会。
06
黄继凌收拾好了行装，准备赶今晚最后一班车前往中央管理镇。今夜的火车站格外安静，月台上空无一人，清冷的月光铺洒在长长的超导隧道上，在幽暗灯光的映照下像一条阴森的巨龙匍匐在大地上。
坐在月台等车的间隙，黄继凌掏出了通话器，临走前他想跟东方大哥通个话，请他给刘主理打个招呼，他准备到了中央管理镇就立刻到刘元乾家中说明情况。
通话器显示“通话正在连接中”，一个阴诡的细声在寂静的月台划过，通话器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是继凌吗？喂？喂？”
然而黄继凌再也听不到了，血泊中的指尖距离地上的通话器仅有五公分。
“什么！”东方至德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吴兆明和孙毅赶紧将他架住。带来噩耗的是江孝义，他也是刚刚从一个农事协会会员那里得知昨晚发生的事。
“大哥！我这就去召集人手，给继凌报仇！”吴兆明说着就要走出办公室。
“你给我站住！事情还未查清，你去找谁报仇？！”东方以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喝住了吴兆明。
“老江，你先赶回去，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把公民交流会的事情安排妥当，随后就到。孙毅，你送老江回去，贴身保卫他的安全。”
“是。”
东方至德握住江孝义的手：“老江，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跟他们硬碰硬，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江孝义点了点头，和孙毅走出了公民交流会。东方至德掏出了通话器：“喂，是子昊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积分贷欺压镇民 讨公道继凌殒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