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朋友》秋田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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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KEN？”他的眼睛湿润，担忧之外还有很多悲哀的顿悟之感。三宅忽然想起，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不，大概比这还要绝望一点。
　　“不要紧吧。”这么想着的时候，三宅轻轻拍拍他，把手收回去，“他会醒来的。”
　　“......谁知道呢。”森田停顿了几秒，好像有点不情愿的说。
　　“他不是总说，要等你么。”三宅拖了旁边的凳子过来，在森田身边坐下，“没有等到，就这么睡去的话，肯定很不甘心......理由呢？”
　　“诶？”有些不明白三宅的思维跳跃，“理由？”
　　“那么在乎你的话，为什么还要暴力相向呢？”三宅一只手撑着下巴，仿佛是疑问，又仿佛是陈述，“是太没安全感了吧，OKADA他。并不确定你对他的心意，总是担心你爱上别人，然后呢，不停的表白，不停的伤害，不停的禁锢，只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别再说了！”森田打断他，他的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的样子。“别再说了。”
　　“GO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对OKADA的话。”三宅浅笑，“有爱吗？对他。”
　　森田只觉得三宅的问话有些咄咄逼人，他沉默着，望着床上沉睡中的冈田，指甲嵌入手心，有一点疼痛。
　　“你们当初，为何在一起呢？”
　　在一起？为什么呢？森田咬着嘴唇，皱眉。“KEN......”
　　“GO一定觉得，我是坏人吧。”然后三宅看着他，笑。“明明看出来你很痛苦，还是咄咄逼人......”

　　“我确实是坏人呢。”
　　“想让你回到他身边去，即便知道他曾经怎么对你，还是想要让你回到他身边去。”
　　“如此一来，我喜欢的人的眼睛，就会看着我了。”
　　“否则，他总是看着你，不是吗？”
　　“玩我爱你游戏是故意的。”
　　“那时候和你换位置也是故意的。”
　　“帮你隐瞒那个人，也是存在私心的。”
　　“包括现在在这里......”
　　“你看出来了吧，我喜欢井之原。”
　　“就是这样呢。我是个多么自私的家伙。男人的占有欲真是可怕。”
　　三宅自嘲地笑，声音里带点无赖，然而却悲哀到让人不忍听：“GO君想发脾气吗？想的话，在这里扁我一顿。”

　　“你喜欢学长？”森田看着三宅瞪大眼睛，然后微微叹息。“果然。”
　　“KEN。”森田看向冈田，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就是......讨厌那样的自己而已。”
　　霸占的他的爱又无法去回报的自己，被他践踏自尊又对他无法释怀的自己，全都.......很讨厌。
　　“然而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醒来，我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也许，在今天以前，我都不确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究竟是怎样的。”
　　“因为......”

　　“真是让人火大,GO君。”三宅起身，把桌上的便当拿起来。“不过人们总是这样呢。有机会的时候，总是想着，等下一次再说。要吃点东西吗？”
　　“因为，我和他的相识，不过是一次意外的一夜情而已。”森田的话让三宅停下来。
　　“那么然后呢？”
　　“那般放纵的自己，也让我很讨厌。”森田看着三宅的眼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一起吗？因为他很寂寞，而我也是。可能，我只是迷恋被一个人温柔拥抱的感觉。以前，我一直那么认为。他说爱我的时候......并没有几次，是真的相信。”
　　“就像那个游戏？”三宅问。
　　“嗯。”森田点点头，“我不想说那句话。违心的，或者不确定的，哪怕只是游戏。对于，还是妥协着说出来的自己，依然很讨厌。”
　　“果然还是我错了。”三宅把一盒便当递给森田，又轻轻坐下来。
　　“谢谢。但是......”森田看着便当盒摇了摇头。
　　“好歹是坂本君一番苦心做的。你就吃点吧。”三宅嘟着嘴巴。
　　森田这才把饭盒接了过来。
　　“谢谢你对我说了很多。”三宅微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只对你讲的出来。”
　　“要是，能对那个人表达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我想也许你有你的理由。那么，作为短暂的回报......”三宅看着安静的冈田，眼睛里蒙上一层深深的忧伤，可是唇角依然是浅笑着的。“我讲个故事给你吧。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森田，他的心终究还是不在自己身上。井之原对着手机发呆。
　　打开，合上；打开，又合上。
　　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光景，阳光下灿烂笑，一转身挥洒的汗水，在时间的洗涤之下褪了颜色。
　　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不了解现在的森田，不了解他真正的苦恼，不了解他幸福的去处，那种想要保护的心情，无处去渗透释放。
　　他怅然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走出去。
　　于某一间门前停下，抬手想要去敲，才猛然想起，那个人也不在。
　　那个总是天真笑着，眼里却藏了很多东西的家伙。
　　井之原轻声叹气，然后默默走回去。

　　手心终于不那么冰冷。不知不觉中，那个人的手心，已经和自己的，有着相同的温度了。
　　冈田依然在安静沉睡，呼吸均匀，很平和很脆弱。
　　森田看了一眼三宅，他托着腮，像是在编排陈述的顺序。
　　“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他抿嘴，“以前，有个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离婚，然后一直跟着母亲。长时间相依为命，于是，那个孩子和母亲的感情很深。然而有一天，他的母亲还是因病去世了。从那以后，那个孩子变得有点阴郁，不爱笑，对生活也不积极，朋友也不多……呵呵，无聊吗？”
　　“哦，不。”森田摇头。
　　“那不过是个开头。后面的比较有趣。”三宅笑。“他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第一个喜欢的人。那个女子比他年龄大很多，她成熟，美丽，优雅，妩媚。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很像他母亲。她是他的老师，并且……已经结婚了。他知道他对她的喜欢是什么原因。然而他隐瞒着，做出乖孩子的样子，固执地在交换日记里暗暗写着对老师的思慕，他用他的文字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再后来呢，他们有了些暧昧的情愫。或者说，是老师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能写出美丽词句，忧伤的，又带有些蒙昧的浪漫情怀的孩子吧。他们在学校休息日里偷偷约会，只是单纯的约会而已。逛街，去图书馆，游乐园，甚至……去超市买菜。很快，他们的恋情，被学校里另一个倾慕老师丈夫的女教师发现了，她拍下了他们拥抱的照片。”
　　“然后呢？”
　　“然后……学校里都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于是学校开会，要把她开除。或者说，学校已经打算把她开除，会议么，不过是个形式。宣布结果之后，校长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话说。她向那个孩子表白，并且问他，有没有爱过她。”
　　“那么，他怎么说？”
　　三宅嘲讽地笑了笑：“他被同学嘲笑着，愚蠢的自尊心，让他说了违心的，却又一半是实话。他说他没有爱过，他只当她是他母亲的影子。她很伤心，她对他说，原来你根本不懂得怎么是爱。再然后，她离开。他后悔并且惆怅，试图去讲明白并且道歉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遭遇车祸去世了。”
　　森田沉默了好久，问：“那么，那个男孩子呢？”
　　“很悲伤很绝望也很自我嫌弃。最后的了抑郁症，自杀未遂。再后来么，别人煞费苦心终于让他回归正常的生活，很多年，他却发现自己丧失爱的能力了。但是人生还是要继续的，所以故事并未完结。”
　　森田皱眉：“这故事的主角，难道是……”
　　“是我新想的小说。”三宅拨弄了下挡在眼前的头发，眯眼笑着：“GO君觉得，如何呢？”
　　“.…..”森田抿嘴，抬眼看他，“好俗套的剧情。”
　　“呵呵。果然很俗套。唉~我还是再重新构思一个好了。”三宅挠挠头皮，撇嘴。
　　窗外的天空泛着黎明的白色，冲淡着夜的深蓝，不知不觉，已经快天亮了。
　　“你不困吗？”森田问三宅。
　　“没。晚上不睡习惯了。”
　　“那你的眼睛怎么湿湿的？”
　　“啊，可能是医院的消毒药水熏到了。”

　　“呐，GO，你看，OKADA要醒过来了哦！”三宅说着，指了指冈田的方向。
　　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清晨停留在草丛的蝶翼，不安而敏感。
　　“嗯？准一？！”然后他看见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冈田的眼睛眨了眨，看起来纯净清澈。然后他的视线落到三宅他们身上。
　　“你……是谁？”
　　“诶？！”两人异口同声，大惊失色。“你不认识我们？”
　　“.…..”森田皱眉，难以置信的看着冈田。
　　三宅则扯开变声期的嗓子尖叫：“USO！！不是吧！！OKADA，你是装的吧？你以为你装失忆我们就不会跟你算帐了是吗？”
　　“我，闯了什么祸吗？”冈田一脸懵懂。“可以告诉我吗？”
　　“不是吧？！”三宅的表情很扭曲，“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森田心里一沉，面无表情地默默扭头，转身，想要离开。
　　“那个……森田桑。”冈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停下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森田桑……是你吧？”他有些迟疑，然而脸颊竟有些羞涩的粉红，“我想，应该没认错。那个……”他露出求助的神色，“对不起，我为什么会在这……记不清了，对这位先生完全没印象，只认识你，所以…..拜托你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森田愣住了。森田桑……这个称呼……
　　“我去叫医生！！”三宅双手捂着嘴巴，跑出了病房。“天呐！”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冈田注视着，森田的脸，疑惑的，暧昧的，向往的，羞涩的，还有脸上的红晕，像是刚刚陷入恋情的男孩子……
　　他以前，就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吗？森田默默地，琢磨着那人记忆的位置，脑海里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
　　明明他们……只是□□关系啊……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从一开始的时候。
　　他呆呆的看着他，一时辨别不出忧伤还是喜悦。

　　医生检查了半天。
　　“恢复的还是可以的。就是有点阶段性失忆的症状。嘛，一般来说会恢复的，就是恢复的时间说不准……”
　　时光倒流……回到初识那段时候了呢。
　　森田看着冈田缠着纱布的头，略显苍白的脸，还有……那有些虚弱的身体的时候，这么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