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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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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槐正想着晚饭该吃什么,却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他有些惶然地回过头,对方是个抓着手机接电话的女孩,一脸歉意的对他说着应该是“对不起”之类的话。
杨槐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接着转身离开,走到转弯口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看,对方却还像被定身了一样站在原地。
怎么了吗?杨槐偏头想了一下,算了,她应该可以自己解决,我还是考虑晚饭该吃什么吧。
走到家门口,杨槐掏出钥匙打开门,按亮客厅的灯,偏黄色的灯光照着空荡的室内有种温馨却寂寞的感觉。60平方的房子里只住着杨槐一个人,七年前的车祸夺去父母的生命和他的听觉,原本窥伺着保险金的亲戚在照顾他到18后,却没多要他的钱就放他一个人生活。独自生活有些冷清,对于听不见也不能说话的自己倒也没什么不好,不用交流或许还方便些。
扔下书包,杨槐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晚饭还是简单点吃泡面吧,家里还有几包碗面,吃完连碗都不用洗了。趁着等水的时间,杨槐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类似歌唱比赛的节目,听不见,却总忍不住放这种节目,大概是幻想哪天自己会突然恢复听觉吧。
无声的世界难免让人昏昏欲睡,已经靠在沙发上打盹的杨槐却猛然惊醒冲进厨房,电水壶里的水像是刚刚烧开,盖子上的汽笛大概正发出尖锐的鸣叫吧。杨槐有些自嘲的想,听不见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忍受这种噪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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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一切……对不起
一双温暖的手罩在杨槐耳朵上,隔着掌心传来有些模糊的道歉,声音温柔的在他耳边回响,带着浅浅的呼吸声。
又是你吗?为什么总在道歉?
杨槐想侧头去看他,却被对方的双手牢牢掌住,可以感觉到对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脑后,被依靠的发丝传来沙沙的摩擦声,和着对方的的呼吸,竟像是真的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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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打响,杨槐随着同学的动作整理了包,正走出教学楼的门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是认识不久的同学,叫温畅。对方是少数几个能坚持和一个完全听不见的人继续来往的人,是个热情健谈的朋友,虽然自己听不见他说什么……不过对方似乎可以轻易理解自己的意思。
[要一起吃饭吗?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温畅扬起笑脸。
啊,好。杨槐有些迟钝的点头,虽然听不见,读唇语倒还是熟练。
走到餐馆,温畅直接领他进了包间,包间里已经有人,杨槐微一打量,竟是那天撞到他的女孩。对方见他进来也是一愣,之后表情有些复杂的对他笑了。
[这是我姐,颜湘。]温畅指着女孩介绍到。
杨槐眨了眨眼看向温畅,对方貌似清了清嗓子,对着颜湘的方向遮住嘴,[没错啦,就是我说的那个体重接近一公分一斤目前是无业游民的姐姐。]
噗,杨槐无声喷笑。
颜湘眯起眼,[很抱歉减肥成功,让你十分珍惜的那个国宝体态的姐姐消失了!]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道歉也没用,被逮住的温畅被颜湘强制按在椅子上,像拨弄小狗似的拍打脑袋。
吵闹的一顿饭终于吃完了,颜湘起身去付账,经过杨槐的座位时拍了拍他的脑袋,沉默片刻微笑着走出包间。
杨槐有些不解地看向温畅,对方嘴里正叼着一只炸的金黄的小馒头,抓了抓脑袋,[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老牛吃嫩草耶!]
杨槐笑着摇摇头,刚才的那两下更像是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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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吗?
杨槐动了动,感到那双手依旧罩着他的耳朵。
今天见到朋友的姐姐,是个有趣的人,很想让你也见一见。
身后没有动静,总是在道歉的人今天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同回应他一般紧靠着他的背,带着熟悉的温度。
你到底是谁,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罩着左耳的手微微松开,声音像风拂过耳朵。
吴昱……
吴昱?杨槐放松身体倚住身后的人,谢谢你,吴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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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槐!]
像个傻大个的少年愣愣地挡在他的面前,表情严肃。
干、干嘛?被温畅难得的正经镇住,杨槐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那个,我姐、我姐想请你吃个晚饭。]
吃饭,那就去啊,为什么搞得好像是赶赴沙场。
[哈,是吗,是吗?]温畅打着哈哈拍拍他的肩,[走吧走吧。]
走了一会儿,温畅停住了。杨槐不明所以,也停住脚步环顾四周。这里是附近的一个公园,暴雨前夕加上他们站的本身就是个隐蔽的角落,周围都看不见有人。
颜姐在这里吗?
温畅沉默地注视着他,[对不起……]
对不起?怎么了……吗……
杨槐正想问,身下却突然一亮,一个巨大的图形在脚下缓缓旋转,由下而上升起的柔和白光将他完全罩住。
这……?杨槐无措地移动脚步,却猛地被人拽住手臂。
颜姐?
颜湘站在图形之外,带着他从未看过的严肃表情,紧紧攥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移动半分。越来越强的风从脚下吹来,敞开的衣襟被风吹的啪啪作响,打在他的耳边,意外的没有半分痛感,耳朵上是梦里的温度。
吴昱?
耳上的手认同般地捂紧又放开,转而搭在他的肩上。
“杨槐……”就像梦里一样,那个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对不起,一直以来……对不起。”
杨槐转过身,略比他高些的青年单手扶住他的肩,脸上是充满歉意的苦笑。
吴昱……
“我是以声音为食的妖兽,七年前被车祸的爆炸声吸引,看到了幸存的你,当时我刚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想借你之耳了解现世,便附身于你。你长久的失聪也是因为我,我吞噬了你听到的所有声音,将无辜的你封闭在了无声的世界。”吴昱的手划过他的脸颊停在耳边,“本想在你伤好之后就离开,却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将手远离你的耳朵,那些人类的话连长久以之为生的我都难以下咽,何况是刚刚失去双亲的你。这也是我的自私,只希望你听见我的声音。对不起……”
杨槐看着那张明明翘起嘴角着却看不到半分笑意的脸,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那个陪伴了自己4年多的声音,那个长久以来唯一回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就算因为得到它而必须失去万籁又如何?
“吴,咳咳……吴昱。”
青年像是被吓到般愣住,继而释怀,“过了这么久你能够这么快再次发出声音,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也该将这个世界还给你了。”
耳边的手渐渐滑开,蹭过他的脸颊,在一瞬间抽离。
“等,咳咳,咳……吴,昱!”
杨槐握住已经乘着脚下烈风越飘越远的青年的手,像担心他会消失般紧抓不放。
“吴昱。”
吴昱,我一直很想这样叫你的名字,用我自己的声音,叫一次你的名字。我想一直一直这样叫你,并听你叫我的名字。
“即使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吗?”
杨槐释怀地笑了,我已经习惯了啊,习惯了那个只有你声音的世界……
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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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样就可以啦?”
“不然你想怎么样啊?”
“不收了他啊?”
“你一毛道长看多了,没人付钱搞个屁啊!吃饭去,我要吃M记!”
“哦。”
“哦屁,你付钱。”
“啊,为什么啊?”
……
……
“姐,为什么你知道他被妖兽附身啊?”
“……”
“喂,姐,告诉我啊。”
“……因为那是一只笨妖怪……”
“啊?”
真是一只笨妖怪,一只名为“吞音”的笨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