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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莫失莫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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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潮水,以其排山倒海的力量摧毁了裴流觞的坚持。归位前一直怕吓着她,总是隐忍自持。在山上只能趁她酒后微醺时,轻轻揽她入怀已然大是满足。待从禁林入“界”再步入红尘,便更明白她对于自己是何等的珍贵。
他告诫自己她还小,在逍遥派南厢房里,即便在那般情形下,他也不愿在她神志不清时,伤害她——即使是为了解除春药。
于是他强忍杂念只引她入梦境,几次三番方才将药力驱除。在瀑流中冷静时,他傻傻地笑了。歌儿,值得他如此付出。
他原本想瞒着大师兄,让他以为两人已行周公之礼。只是不料 他后来竟觅得真相,一改往日的退让,隐隐要与他一争高低的模样。
归位后,他忙着天界累牍公务,教导突然间多出来的十多个弟子,还要替林媚儿疗伤,为了见她一面,既要避过大孤山上十多双眼睛,还要防着师尊及众长老的监督。可是,她却不理他,任凭他如何安慰!即便是拥她入怀,她却因履行自己的承诺,面对自己的温柔只如木偶般无动于衷。
隐约觉得她最后一道封印,便是通往记忆之门的大锁。从那股封印的波动来看,便是东皇太一的东皇钟!他老人家向来随性,这触发封印的契机就有些不可琢磨了。
他一面盼她忆起前尘往事,一面又恐惧她恢复记忆后会再次决绝地离开他。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更加快了物色人选的步伐。他常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待将身外之事交接完毕,便带着她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悠游八荒大泽。
然则,上苍没有给他时间。那日她与孔鸣消失在眼前,一去十多年。他动用手中所有的力量找她,不曾稍有懈怠。他知道她必是带着孔鸣去了“界”!只希望他们出来时,他能第一时间找回她。
自她去后,每隔几日他便会去桃源住一宿。他清楚地记得,当他再一次站在她的闺房里,看见那副翻转的画卷时,大脑一片空白,狂喜如同夜色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心里有个声音反反复复:“我的歌儿回来了!”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却看见孔鸣正欲吻她……而她,竟没有推开。歌儿,你们在“界”中千年,居然这样好了么?如今,我该怎么做才能补上这段空白?
滚烫而炽烈的吻,带着无边的心疼和愤怒,席卷了阿九整个脑海。她丧失了五识,天地间仿佛只有他揽在腰间的手和温柔的唇舌。她浑身酥软无力,只有攀附着他,任凭他攻城掠地,毫无还手之力。
身体的温度节节攀升,脸颊脖颈呈现出迷人的粉红。大脑渐渐混沌,忘记了害怕和惊慌,被动地回应着他,长久的痛苦挣扎和刻骨思念,化作喃喃细语:“二师兄,我好想你……”脸上满是幸福的泪水。
裴流觞闻声心如刀绞,继而加深了这个吻。随着阿九情动,空中销魂蚀骨的香味弥漫开来。
身子一轻,阿九只觉自己被他呵护备至地抱到榻上。她怔怔地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他。裴流觞上榻紧紧环住她,伸手捂住那双紫眸,声音磁性而低哑:“歌儿,别这样看着我。”阿九只觉腕上一凉,挣开他的手掌,便瞧见那串菩提串子又戴在了身上。
“二师兄?”声音娇弱无力。
“ 不许再除下!”那种遍寻不着的恐慌,他此生都不要再尝试,“答应我,歌儿。”
“嗯,可是……”想起自己的诺言,还有犯下的错误,阿九有些迟疑。
裴流觞捧起她的脸,如玉般修长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的担心:“没有‘可是’!戴在身上,莫失莫忘。歌儿,逝者已矣让我们一起来赎罪。等我了却心头大事,我们便寻一处山林,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好么?”
她听见自己温柔如水的声音在说:“好。要种上一山的桃树,还要养些小动物……”声音消失在他的嘴里。
她试探着抱住他的腰身,一百年,一千年,终于将他盼来了。二师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不要再离开我,歌儿。”阿九闻言心里居然悄悄的泛起一丝莫名的安宁,所有的委屈和酸楚,都化作了浮云散去。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忍不住点了点头。
裴流觞灿然扬唇,伸出温润的手指,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还有略微肿胀的唇。眼神如潭,阿九忍不住沉溺其中,载浮载沉时吐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二师兄,你比那个狐狸洞中的男子,更加让人沉醉……”
裴流觞手指一顿,脑中大概过了一下,暗骂了孔鸣一声便铁青着脸道:“往后除了我,不许看别的男子身体!”
“孔鸣的也不行么?”
又是孔鸣?!裴流觞低咒一声含住了她:“不行!”语罢不待她说话,便将她紧紧环住。阿九的心又剧烈地狂跳起来。但是他却没有再吻她,只将她拥在怀里,问着她这千年来如何过的。
阿九今日大喜大悲,说着话便神智不甚清明了。
后院桃林一夜之间抽枝吐蕊,孔鸣便在树下就着清风明月饮着寡酒。闻得步履从容,他也不回头,反手递过去一壶酒。
裴流觞接过来随他一般靠坐在一棵桃树下,拨开壶嘴仰头灌下一口,顺着他的目光望着天上一轮满月:“孔兄,谢谢你替我照顾歌儿。”
“她睡了?”孔鸣状似无意道。
“我点了她的穴道,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觉。”银辉映衬下,那张清朗温润的面孔泛起世上最极致的温柔。
“好极。”
“骨碌碌!”酒壶在孔鸣手中滚了开去,裴流觞侧过脸便迎来一拳。
“这一拳是为小狐狸受尽魔气折磨!你竟忍心让她被一群妄称正道的迂腐之辈逼迫至此!你知不知道,她在须弥界里一面忍受体内气泽的攻击,一面承受着良知的煎熬,甚至险些为须弥界里的祥瑞之气融化!”
裴流觞松开握紧的手,苦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我罪有应得。”
孔鸣眸中闪过一丝凄楚:“她对你如此在意,你却琵琶别抱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她痛得满地打滚的时候,一声声二师兄叫得草木为之含悲。清醒时,却笑着说祝福你跟那什么女人!你不配让她爱!”
“啪!”裴流觞的脸一偏登时肿胀起来,踉跄几步还未立稳,“喀嚓”一声,孔鸣又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孔兄为何老招呼在下的脸?”裴流觞鼻血泪水如注,“这一拳又是为何?”
孔鸣吹了吹拳头,扬眉道:“为你方才在南山坳里坏我好事!”
“打完了?”裴流觞诚恳地望着他。
“莫非三拳还没伺候好帝君?唉……”话没说完,孔鸣左眼眶便乌了,“喂,你好歹有点上位者的矜持,怎么打人啊!”
裴流觞将青衫下摆捞起掖进腰带,慢条斯理卷起袖子:“你竟敢吻她!”说罢闪电般又给孔鸣右眼眶一拳,这下看起来协调多了。
“我就亲她怎么了?我们在须弥界里什么事没有做啊?喂,你怎么又打我脸!”说着移形换位抬起脚便揣。
于是两个加起来几十万岁的男人,便在后院里不动灵力仙诀,拳来脚往联络起感情来,震得花枝乱颤鸟鸣阵阵。院子另一边的小屋里,阿九睡得正香,微翘的嘴角显示着她正做着好梦。
太阳西走时,小屋子里传来吱嘎的声响,裴流觞与孔鸣立即偃旗息鼓。担心歌儿见了难过,裴流觞速速整理好仪容,用法术将身上伤痕修复。抬头看见孔鸣仍顶着满脸乌青血迹,一身锦衣上满是泥印脚印,羽冠也歪歪斜斜,心中暗道:要遭!
果然,那小子冲他媚眼一抛,转脸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朝阿九走去。
裴流觞一闭眼便听到阿九惊呼一声跑了过去:“天啊,谁欺负你了孔雀?”
“没……没有谁欺负我。嘶……轻点儿小狐狸,我头好晕啊,我的脸被人毁了,你不会对我始乱终弃吧?”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我一定打回来给你出气!这人也太狠心了吧,看看,都流血了……”
裴流觞慢慢踱了过去,孔鸣得意地望了他一眼,又可怜兮兮地将脑袋压在阿九肩上:“他不是有心的,估计是嫉妒我张得比他帅吧。哎呀,我头昏得不行,快扶我一下。”
阿九一听连忙聚气托住他修长的身躯往屋子里去:“我先扶你进去躺着,再去捣药来给你敷一敷。”
裴流觞幽怨地望着忙前忙后的女子,喃喃道:“你还真做大夫上瘾了,不知道用法术么?”
“嗯?二师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阿九手忙脚乱,头也不抬地问。
孔鸣的呻吟立即大了一倍不止:“哎哟……疼得我受不了了!嘶……你轻点儿啊……这边,还有肩头……给我揉揉脸散散淤血,嗯……好多了,哦不还疼得厉害,继续揉……手也疼,你看上面还有血呢!”
那是我的血好不好!裴流觞一脸铁青,踹开椅子拉了阿九便走。
“二师兄,你干嘛?你没看见孔鸣受伤了么?”
裴流觞扔出一个玉瓶:“内服外敷!”抄手抱起阿九便没了。
孔鸣懒懒地撑起下巴,取过榻上的玉瓶,扫了一眼标签咬牙切齿念道:“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