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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烟锁重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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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皓庭眼前的正是当日在东海流坡山伏击他的妖族大将军王孔鸣!孔鸣其人却是一只孔雀妖,据清明长老讲此妖刚出生的时候,身高二百余尺,若一路顺畅随着修为精进,无人得知其现今法力是何光景。
因为其母凤凰属火性所以能口喷烈焰,火光到处能焚尽六道生灵。原身尾部展开,无数羽毛坚硬如钢,御敌时将那彩屏一开,飞出的钢羽根根夺人性命。本来也是上古神兽,随着修为日进,数百年前他邪气日重,竟能于四五十里之外吸人精魄凶霸一时。
好在三十多年前,听闻某仙过长留山遇孔鸣逞凶将其元神打伤,孔鸣拼尽半身修为仓皇逃走,否则几日前在流坡山时自己焉能留得命在。彼时风皓庭也才知道孔鸣已经投入妖王血饮帐下,拜大将军王。今天的状况只能拖!自己伤势才好了八成,身死事小关乎几十条性命事大!但愿众师弟师妹能及时赶到,否则……
风皓庭刚刚一番话连消带打,将孔鸣怒得一张俊脸很是见彩。拿一双眼阴鸷地扫向风皓庭:“惭愧,惭愧!今日风兄是来阻我成事?”
风皓庭懒洋洋地摆摆手,甚亲厚地笑道:“孔兄太见外了,所谓投桃报李——日前在流坡山阁下趁我收服夔牛力疲之际骤然发难,今日说不得我要还你一颗小小李子了。”
“哼!米粒之珠,也逞光华!废话少说出剑吧!”孔鸣怒不可遏,想自己纵横三界时羽扇指处众生俯首帖耳,今日却叫个后生小子谈笑间尽情奚落,是可忍孰不可忍!
“冷静冷静!孔兄,大家也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等闲、等闲算来孔兄也万二八千的高龄了,活到这把年纪实属不易。今日你们还同往日一般一拥而上罢!你那冰肌玉骨的,给我划上几道落下些痕迹委实不美。况且以寡敌众向来是我昆仑丘的风格!技微兵弱,说不得你们还是,恩?哈哈哈......”风皓庭仰天长笑,屈指一弹秋水剑,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众妖魔大声鼓噪,更有妙人居然搬来了通天大鼓,通!通!通……敲得震天介地响!
孔鸣一双眼睛血红挥退众妖执了羽扇掩杀过来:“哼!好,在下就给你个公平比试的机会!”
阿九在屋子里噘着小嘴,心道:“装嫩!风哥哥活的岁数连他的零头也不及,亏得这老不要脸的还敢说‘公平比试’!”初初阿九见了那些奇形怪状形容鄙陋的妖怪,吓得小心肝儿活蹦乱跳的,与褚师炫彼此交握的手能捏出水来。这会儿见双方交手了,也顾不得害怕了,只盯住中庭的两人。
只见两人初战时,还能分辨得出人来。以后越战越急,但见院中一团瑞雪,一道彩虹,在院中腾挪!忽听风皓庭道:“师弟,你看仔细了。”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分,一团白影趁彩虹微顿之际,随带一道寒光,如风驰电掣飞向庭前一株参天大树。只听得咔嚓一声,却是孔鸣回过神甩出的一根雀羽,将那白影落脚的大树拦腰削将了去,掩映方圆数丈的树冠华丽丽地栽倒下来。
只听得背后一阵戏谑的笑声,孔鸣回头,却瞧见风皓庭正负手站在屋脊之上,刚刚的白影不过是他声东击西的把戏。孔鸣被捉弄得狂性大发,单手一挥:“众妖听令:上!”
待众妖魔杀到跟前,风皓庭右手秋水剑剑指苍穹持于身前,左手起伽。众妖模糊间听得一声吟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就觉得眼前景致一变,但闻身前身后皆是一片虎啸龙吟鸟鸣龟吼之声,众妖见不着风皓庭却觉得处处都是他舞剑劈下的影子,将各自法器一一祭出不辨方位不辨敌我杀了起来。
孔鸣修为不凡自不会被幻想所惑,凭着他上古奇兽的敏锐感觉,莆一踏足阵里心中就是一凛,堪堪在风皓庭念咒未果之时跃入空中与之对持,可惜失之先机。
秋水剑已划破风皓庭掌心,一串热血不落反升向空中,被剑光一引,电光火石间,东方天空角、亢、氏、房、心、尾、箕七星一闪,七道流光汇入青龙旗;西方七星奎、娄、胃、昂、毕、角、参星辰之光进入白虎旗;南方的井、鬼、柳、星、张、翼、轸的星辰之力渗入朱雀旗;北方七星斗、牛、女、虚、危、室、壁星辰之力融入玄武旗。
到此时“风云恸”才算彻底活了!四神兽自血旗中腾空杀向孔鸣。孔鸣怒极反笑:“风皓庭,不愧是昆仑丘座下大弟子!好机心!好手段!本王今日棋逢对手终于可以痛快淋漓打一场了!”
风皓庭回答他的就是一记剑光:“承让,承让!”
除却孔鸣,其他的妖物死伤过半不足为患却得速战速决。此时,四神兽尽显神威与孔鸣斗在一处,风皓庭倒提了秋水杀向众妖。
众妖今日奉了妖王血饮之令,分几路到凡界掳掠童子童女本来是手到擒来的,这座小镇前几日也曾光顾过。初初大将军王随行,兄弟们还说笑,言大将军王估计是按捺不住寂寞,随行不过是托词,督军是假吸取新鲜魂魄炼丹是真。
却不想今日众兄弟先是为阵法所迷自家人杀了个高兴,这会儿风皓庭手中的秋水摇身一变隐然是一把镰刀,将一众妖物性命收割了个一干二净!
风皓庭返身刚刚跃进阵眼,神色凝重地看到空中一方大印夹杂着滔天的王者之气,呼啸着砸了下来。印上刻的可是烛龙?但见那方印上下祥瑞盘绕,难道是若水上不死龙族的守护神器崆峒印?!
传说崆峒印虚幻不定,只有它认定的主人才能将它降服抓住。自古相传得到它的人,就能拥有不世出的力量。也有人传说他能让人不老不死,今日方知此印已经认主,却是明珠暗投!
不及多想,风皓庭从怀里掏出一枚玲珑可爱的小旗,迎风一抖幻出一道道几不可辨的光芒,风皓庭口中念念有词,玲珑小旗化作一道微风,似情人温柔的手轻轻勾起耳边的碎发那般妥帖自然地起在当空。小旗中间斗大的“令”字轰然作响,幻化出恒河沙数以计的金光“令”字,密密匝匝挡在风皓庭头顶上空。
孔鸣微带讶异:“咦,落日旗!”
“轰!”一阵地裂天崩的震响,巨大的崆峒印如同山岳,携灭天毁地的雷霆之力结结实实地砸在金光“令”上。瑞气千条仙光吞吐的“落日旗”如同数颗太阳放射出万丈光芒死死扣住压来的崆峒印。
“落日旗”再如何神鬼莫测也只是仙品,跟上古神器的崆峒印如何相提并论?只见空中金光“令”字被慢慢压进“落日旗”,风皓庭知道今天如何也不能善了了。拼着向阵眼喷出一口心头热血,“风云恸”阵内四神兽感应到主人危在旦夕,仰天嘶吼,磅礴的戾气骤然提升烈焰龙息虎掌龟甲纷纷招呼向孔鸣。
“哼!围魏救赵?!风皓庭,你也不过尔尔!”待要将风皓庭封入崆峒印内,此时易变突生。
风皓庭重伤后不及调养彻底的伤势,夹着刚刚被崆峒印创下的伤一同爆发,四神兽呜咽着被迫收入旗中,连之前设下的多处结界也因布阵主人的修为大损散尽了。
脚下小屋子轰然而倒,露出两个并肩站立的小童!女童见风皓庭嘴角隐现一道血丝,一身雪白的道袍被血染得斑斑驳驳,心中大痛。紧拉着男童的手,也不管头上身上一片狼藉,却谨记着:“阿九,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做声!风哥哥定能保你平安,保青石镇平安!”殊不知,此刻出不出声已经没有多大干系了。
孔鸣环顾整个镇子,不禁仰天长笑:“哈哈哈!风兄,机关算尽可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下倒省下我不少功夫。风兄实乃知心人,将这许多小童放置两处正是为了方便在下取用?”
风皓庭提剑站空中,全身急剧颤抖,璨然一笑,止不住血气翻涌喷出一口血剑:“孔兄,我还有一招待与你参详!何必着急为难一群稚童?”师弟师妹啊,你们再不赶来,为兄今天差不多就得交待在这里了,记得给为兄收尸哟!
胜券在握的孔鸣皱眉瞧了瞧一身血污,全身一幻,一袭耀眼的紫金战袍顷刻间着于身上,伸手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道:“风兄,我敬你是个人物,但是在下职责在身,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今天你我二人能留得命在,他日我青梅煮酒邀你共饮!就现出你那一招吧!”
风皓庭又咳出几口鲜血,哈哈一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花容月貌的孔兄作陪,哪里都去得!”话音未落但见眼前的白影一虚。
“休逞口舌!”阴柔的相貌,本就是孔鸣的心病。见风皓庭三番屡次将他比作妇人,额头青筋直跳瞳孔紧缩,咬牙吞尽怒吼全神戒备。他知道敌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往往是最要命的!
只见刚刚风皓庭站的地方现出一把古朴的巨剑,剑方现形就散发出一种无可匹敌、俾倪天下的强大气势,一圈圈犹如实质让人顶礼膜拜的威压,直袭因巨剑骤然出现而微微一怔的孔鸣。
就是这“微微的一怔”,生死立判!不待孔鸣回复清明,巨剑毫无花俏地刺向他,可怜孔鸣神情迷茫地看着巨剑当胸刺到全没反应,崆峒印瞬间消失在半空现于孔鸣胸前一挡,巨剑也只是略略一顿,孔鸣身上立时给刺个透心儿凉!
形式急转直下,崆峒印没了孔鸣意念控制,虽堪堪替孔鸣挡了一下悲鸣一声就现了原形,孔鸣抄手接过崆峒印捂住伤口倒退几步,见巨剑自己挽个剑花袭来,顿时呲目欲裂、汗透重甲。探手吸过下方一童子,现了原身飞速遁去!
巨剑待要追去,孔雀原身却有几百尺,虽不及其兄大鹏一振翅即是九万里,然则却如何能追的上!巨剑在空中一顿直直掉了下来,半空中剑影淡去却是风皓庭!
昆仑丘众弟子赶来时,只来得及抢到半空中急坠而下的风皓庭。
众师兄弟师姐妹见二师兄裴流觞怀中被鲜血浸透的大师兄,一个个忍不住悲鸣:“大师兄,大师兄!你醒醒!”
裴流觞让小师妹洛华将大师兄扶正,众人见大师兄毫无意识连坐都困难,有些师姊妹止不住低泣,更有师兄弟怒吼:“是谁?是谁伤我大师兄!出来受死!”
裴流觞挥手,道:“四师弟与我护法,三师妹率几人清理现场,五师弟带几人探查整个镇子,安抚镇民也搜索妖孽,但凡他在镇中掘地三尺也要揪出来!胆敢犯我昆仑丘伤我大师兄,哼!”语毕双手结印给师兄疗伤。
裴流觞吩咐下去后众人虽不舍离开,但所谓令行禁止,非常时刻没有那么些功夫做女儿态。
此时任何人不知裴流觞内心的震痛,大师兄筋脉断了个一塌糊涂,五脏六腑也给震碎得十之五、六,旧伤摊上新创,这副身躯差不多破破烂烂无一丝完好之处。
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十五师妹洛华和护法的四师弟和阳,都不知道眼前的大师兄到底伤到何种程度。之前收到师兄乾坤镜传讯,说已经收服了东海兴风作浪的夔牛,只略有轻伤不碍事,不日将回昆仑丘。众师兄弟师姐妹还说要备下美酒,为大师兄庆功,可现下、现下怎么会这样?
掌下的身躯一动,裴流觞大喝:“大师兄,我们赶到了。我与你暂时稳住伤,你且抱元守一自行、自行……!”虎目含泪再也说不下去,还能自行如何?
风皓庭身子一斜,嘴角淌出一道热血,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师弟师妹莫慌,我这是小伤不打紧。”喘口气,接着吩咐道,“我为昆仑寻得两个弟子,一人昏迷在草棚下,一人......一人被孔鸣挟持。他……受伤,你赶紧去、去追……”
众师兄妹对风皓庭向来是尊崇有加,他的话在大家听来不亚于长老、师父的交代。裴流觞让洛华同和阳仔细看着大师兄,一闪跃上紫微剑朝师兄指的方向追去。
孔鸣掳了阿九急急往西逃去,飞至环抱青石镇的西峰岭上一头栽下,爪下的阿九几个前空翻也栽了下去,好在植被深厚没有受伤。
原来他虽然将风皓庭杀得去了大半条命,自己也被四神兽、风皓庭幻化的神剑折磨得够呛。当初在“风云恸”阵中,就见风皓庭特别着紧两个孩子,可惜当时一爪下去只掳走了一个。
阿九被这么一摔醒了过来,看见自己人在山顶,圆月下山风嗖嗖嗖地吹过,山顶寂然无声,除了猎猎的风吹过树叶一阵哗啦啦作响,很是祥和。自己是怎么跑到山顶来了?褚师炫呢?风哥哥呢?妖怪呢?那“孔兄”呢?
“孔兄”其鸟此时正在阿九脚边,一门心思想把自己埋进石缝里。一寸、两寸,呵呵不怕速度慢,只要有进展!但愿这孩子不会立刻发现自己。好了好了,头已经完全埋在石缝里面了,孔鸣拼命往石缝里钻,突然尾巴一紧——
“天啊,这么漂亮的东西!”阿九抓住那东西往外一拉,看见手里拽着的竟然是一只毛色五彩的小鸟,可惜受伤了,胸口正汩汩冒血!阿九刚刚醒来时,发现一个人莫名其妙被孤零零落在山顶很是害怕,这下全副心思放到小鸟身上,立时觉得这鸟比自己更加可怜啊!
“小宝贝,别怕哦,姐姐给你包扎伤口,你乖乖的哦!”
乖乖巧巧窝在阿九手里的小宝贝——正是敛了真身的孔鸣,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也挡不住一身的光芒四溢。此时,他蜷缩在阿九手心,十分地萎靡,十分地不甘,也十分地落魄!
阿九道一声“宝贝”,他便闭上双眼抖上一抖,说一声“乖乖”,他便将头往翅膀下缩上一缩,那头都快耷拉到了翅膀下了。
阿九为了绑手绢方便些,就将孔鸣快缩到翅膀下的脑袋拉出来,不想却扯掉了他头上的一根金色的翎毛。
阿九不好意思地说道:“哇呀呀,怎么这么不禁拽啊,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哦小宝贝!”
故不故意都是你说了算!孔鸣连死的心都有了!哀怨地看了眼阿九,又耷拉下脑袋。
“小宝贝!别那么计较嘛,那,我把翎毛收起来,就当作你答谢我的救命之恩吧!”
孔鸣闻言又抖了抖,可不可以换其他的作为答谢啊?我的翎毛啊,我的自由!再度哀怨地看了眼阿九,却满脸涨得通红!
原来阿九扯了自己的花手绢儿当空一甩,想将皱皱巴巴的手绢甩直了给小宝贝绑上。孔鸣再怎么强悍也是一只孔雀,一只雄孔雀,一只死要面子爱打扮爱显摆的雄孔雀!
手里面的手绢被山风吹得东飘西荡,阿九没办法再用力甩了下,孔鸣还没来得及转开的鸟脸霎时间如着了三昧真火,只听得“唰”一声,阿九眼前展开了一把五彩洒金的大扇子。她拍手大乐:“哇,好漂亮的小宝贝,你的尾巴真好看呀!”
孔鸣终于没有抵抗住一条绣满野花的皱皱巴巴小手绢,他那尾巴可耻地开屏了!尖叫一声:“叽叽!”用尽最后的力气和尊严投了山崖。